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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欲言又止(1/1)

爱是没有年轮的树 !晓湜被这一问,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回永德的事本来是想和奕远说一下的,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告诉他了,省得麻烦。

似乎,自从那次刻骨的情伤以后,她就习惯以逃避和缺席的姿态来面对所有的异性,就像是缩在壳里的蜗牛,以为不去看外面的世界就不会再受到伤害。

韩冬最心疼她的就是这一点,康宁最受不了她的也是这一点。

“我来给我爷爷扫墓。”晓湜听见自己避重就轻地说。

果然,程奕远还是介意了,板起脸来半认真地埋怨她:“你明知道我在永德,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这次过分了啊。”

“我,我就住一宿就走了,想想还是不要打扰你了……”晓湜心虚地解释着。

程奕远盯住她躲闪的目光,过了半晌才说:“好吧”,紧接着又丢下一句:“但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晓湜不解,然而男子却不再看她,单膝屈曲蹲身下去,认真地去拔除那些横生在墓碑前的杂草。

他的眼眸是那样专注,深灰色的瞳孔后隐藏着深刻的悲哀。

晓湜似乎也被他眼中的情绪所感染,一颗心变得无比肃穆,不由看向墓碑上他***遗像。

眉目和善的老人家欣慰地笑着,平静而满足,那样发自内心的一无所求让人只觉得心酸。

晓湜忽然想起三年级的暑假前,王宏远的妈妈带着他离开永德的那天,她和几个同学前去送行,远远就看见他奶奶站在小院里,不停地抹眼泪,平日里慈祥精干的小老太太瞬间苍老了许多。

程奕远清理完奶奶墓碑前的杂草,又挪了挪身子,去拾掇相邻的一个墓碑。

晓湜惊讶地望过去,墓碑正中的灰色相片上是一个正当壮年的男子,方正的脸庞,平淡的五官,看不出和程奕远有任何一点相像。

“这是我爸爸。”程奕远边拣拾碑前的落叶枯草边淡淡开口。

晓湜的印象中并没有这样一个人,大概是因为,读小学那会儿他的父母都远在昆明打工,并未见过。

“我不知道,你父亲已经离世了。”

“车祸。”程奕远的回答极其简短。

他拾起粘在墓碑前的最后一片枯叶,捏在指间转了转,不着边际地说了句:“都说血浓于水,我看并不尽然,有些感情是超越于血缘之上的,绝对的无私。”

晓湜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男子眼睑低垂,看着手中的枯叶,细长的睫毛动了动,像是心有所触。最后,他将饱含感情的目光流连在父亲的遗像上,娓娓轻诉:“我小时候,爸妈在昆明做小生意,把我丢给永德的奶奶带。我妈很少回来看我,只有我爸还常回来,给我带些吃的玩的。奶奶一直跟我说,我妈是因为生意忙,所以离不开。后来,我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个原因,她是怕面对我。因为我有一个尴尬的身份。”

他说着站起身来,将那枚枯叶揉碎在掌心,又张开手掌,让碎屑随风散去。

晓湜看着他这个苍凉的手势,心里有很多疑问,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陪他沉默着。

程奕远拍净了手掌,扭看了看女孩被山风吹得凌乱的发丝,轻声说:“我们走吧。”

于是,他们俩就一前一后缓步走在山间的幽径,男子不时为身后的女子拨开挡路的枝条和垂下的藤蔓。

“你知道我那年突然离开永德是为什么吗?”程奕远忽然开口问道。

“不是说去昆明读书吗?”

奕远摇头轻笑,“根本不是,而是随我妈和程永晟去了美国。她那时已经怀了程永晟的孩子,就是我后来的妹妹,也早就和我爸离了婚,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晓湜想,难怪他一走就音讯全无,再没有回来过。

“我爸本来不让我走的,后来可能是为了我的前途考虑,又同意了。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晚,月亮很圆,泛着淡淡的橘红色,我爸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我大哭,说他什么也没有了。可我最终还是离开了他,离开了奶奶,离开了永德。”

程奕远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远方累累的墓冢说:“只是我没有想到,那一别竟是永别!”

“我爸下葬我都没赶上,匆促回来,只看到了形容枯槁的奶奶。她看上去很平静,朽涩的眼睛里已流不出眼泪,但我知道,那是最深彻的绝望。她跟我说,我和妈都走了以后,我爸就总喝酒,一天到晚心神恍惚,开车拉货时冲到河沟里去了,人捞上来都……”

程奕远勒住了下面的话,只一带而过地说:“后来没多久,我奶奶也走了。”

似乎这样,就可以把不堪回首的往事迅速结尾。

此时的他们已经走出了墓区,坐在一条破败的长椅上,面前一片空旷,再远处便是山坡、石阶和苍松翠柏。

晓湜不知道身边这个看上去明亮的人,心里竟压着这样晦暗的记忆。他身世的转折,在别人看来一定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而在他自己的叙述中却只有一片悲凉。正如他自己所说,他这些年的经历,在别人眼里是励志小说,可对他自己而言,却是个充满了黑色幽默的悲剧。

程奕远沉默了片刻,又抬起头说:“这么多年了,我的心里一直有个结,我总觉得,现在的我,现在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以抛弃了爸爸和奶奶换来的,他们的相继离世就是对我最彻底的惩罚,让我这一生都注定要活在诅咒和悔恨之中,不得解脱。”

“你不要这么想,这都不是你的错。”晓湜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对于别人的痛楚,旁观者说的再多,都只是隔靴搔痒而已。

程奕远眼神迷茫地看着远处,喃喃地说:“不是我的错,那是谁错了?是我妈?还是程永晟?”他摇头笑笑,“或许,他们才是所谓的真爱吧。我只是,替我爸不值,有些事……”他沉吟许久,最后只说:“你不知道。”

晓湜明白,他不说的事必然是不允许别人触及的过往。

而且,她还注意到,程奕远对程永晟总是直呼其名,而他口中的“爸爸”,指的仅仅是那个平凡庸常的男人,却用宽厚的肩膀撑起了他还算完满的童年。

可见其中亲疏有别。

晓湜叹了口气说:“你也别想太多了,或许,这都是命吧。”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命?”程奕远转过头来看着她,仿佛想从那干净的面孔上寻找出答案。

晓湜无法回答,因为她其实并不相信有“命”这一回事,她一直坚信事在人为。

程奕远默了片刻,替她回答道:“所谓的命,不外乎就是因果,有果必有因,正所谓因果报应。”

他的眼眸忽然黯淡下来,带着对一切都无所顾忌的嘲讽,让晓湜感到彻底的陌生。

空气温柔,而他的嘴唇却泛起隐约的青色,或许是心里的冰冷渗透出来,无法被温暖。

“他们自私的爱情种下的因,必将成为我报应的果。”他的语调近乎沉恸,“离开永德以后,我的人生就像被割裂了,伤口尚在流血,却被暴露在一个冰冷陌生的环境里。我承受着程永晟不容置疑的期望,接受着他为我安排的顶级训练和学习,生活中再没有简单的快乐。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拔除了羽毛的鸟,关在锦绣的笼中,再也无法飞翔。”

程奕远低头去看自己名贵的衬衣,转了转做工考究的袖口,说:“现在的我,别人看来,光鲜亮丽,可我却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为别人活着的人生,很辛苦,却没有意义。我只想做个平凡自由的人,过顺心随性的日子。”

他仰天吐了口气,忽然换上一副轻松的语气说:“所以后来,我走了,出去流浪了半年,体验了很多种生活……”

原来如此!这才是他消失了那半年的真正原因。

晓湜了悟。然而,她看着男子满不在乎的神情,却感到那里面隐藏着一种近乎宿命感的担当,于是不由说了句:“可你还是回来了。”

程奕远怔了一下,然后无奈地笑了。

他点点头说:“是,有些事情,我躲不开,也逃不掉。就像亿疆,这里有我太多的心血,有对我很重要的人,我没办法放下。”

他微微仰头望着湛蓝的晴空,仿佛在憧憬着自由飞翔的梦,语气颇为感慨,“我原以为,一个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至少可以选择想要的生活。但是现在,我深刻地明白,一个人的出身就决定了他的人生。所以,我认命了。”

他收回瞭望天际的视线,接着说:“我当时就想,或许我这一生早已被安排注定,不会再有惊喜,也不会再有真正的宁静,直到我……”

他倏然住口,偏过头看着晓湜,眼眸深处,一片柔软明亮,驱散了深灰色的阴霾。

“直到我再次遇见了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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