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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夜色(1/1)

此为防盗章

一扯到沈书扬,杜晓美赶紧岔开话题, 说起杂志社的事情。尤其杂志社新来的一个主编, 在她的口中出现了三次。

“你刚才说他叫什么名字?”韩数皱着眉, 问道。

杜晓美脸有些红, 不自然地回着, “不是说过了嘛, 叫程磊,长得特别精神。关键是勤奋肯吃苦, 听说还是当年安城的高考状元。”

韩数心里一沉, 晓美一副陷入爱河的模样, 不会现在就爱上程磊了吧?

“晓美,很多事情不能看表面,你得深入了解才能下决定。”

杜晓美脸更红,“我了解了啊, 他在南城自己供了一套房子。今年二十六岁, 年轻有为, 前途不可估量。”

“你了解他的家庭吗?”

韩数问着, 想起了前世。

杜晓美嫁的人就是程磊, 不过这个婚姻对她的伤害太深,以至于她后来根本不相信婚姻, 宁愿一个人单着。

程磊个人确实比较优秀,可是他是一个典型的凤凰男。

所有凤凰男有的毛病他全有, 自尊心太强, 刚愎自用听不别人的建议。而且所有凤凰男家庭该有的他一样不落。什么奇葩父母, 极品亲戚,还有想沾光的乡亲。

最典型的是他是父母生了四个女儿才得来的宝贝儿子,而且他还是一个大孝子。

可想而之,杜晓美这样大大咧咧的女孩嫁进这样的家庭会遭遇什么问题。婆媳关系,隔三岔五就冒出来借住的老家亲戚。

还要接济农村的姐妹们,就连所有外甥外甥女上学的费用,都是程磊这个舅舅负担的。因为当年是姐姐们赚钱供他上的大学。

他自己十分节俭,并且严格控制着晓美的经济,晓美多买一件衣服在他的眼中,都是罪恶。

结婚不到三年,杜晓美差点变了一个人。抑郁,暴躁。

最后离婚了,她才慢慢好转,却再也回不到婚前开朗的模样。

“韩数,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门当户对啊?”杜晓美嘻嘻哈哈地说着,跳着走远了几步,笑眯眯地望着她。

“我哪有那么古板,我觉得一个人的家庭能反应出他的三观。你总得要三观一致,志趣相投以后才过得幸福吧。”

“说得也是,要是像你和赵总一样青梅竹马就更好了。”

杜晓美玩笑地说着,带着浓浓的调侃。

韩数立马作出假怒的表情,故作生气地回着,“好哇,居然取笑起我来。我看春心荡漾的是你吧,是谁刚才一口一个程磊的。你不是自诩大记者吗?有本事好好侦察一下那个程磊,说不定会有新发现哦。”

但愿晓美能将自己的建议听进去,去了解程磊的家庭。

“我在说你的事,你就扯到我头上了。哼,反正我不管,你要是真有什么情况,我一定要成为第一知情人。”

韩数停住脚步,认真看着晓美。眼前人开朗热情,很难想象会是以后那个表面左右逢源圆滑世故,却将自己内心封锁起来的人。

“晓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什么事我肯定会第一个告诉你。但是你自己的事情要上心些,我不想你受到伤害。要是不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那都是欺骗感情。可真是以结婚为目的,我们就得先了解对方的家庭情况。”

她眼神认真,杜晓美不自觉地点头。

一想到好友和沈书扬的事,沈书扬人品是一方面。在不知道这个之前,两人之间最重要的障碍就是两人家境悬殊。

“门当户对这个词听起来迂腐,可是人生在世,本就在世俗之中,怎么可能不在乎家世。人可以穷,但不可以有穷的思维。嫁给一个人,不光是嫁给他这个人,而是嫁给他的家庭,甚至是他的家族。所以婚前了解,总好过婚后磨合。”

杜晓美也收起嘻嘻哈哈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韩数,这样的话我妈也和我说过。她不反对我谈恋爱,但一定要先了解对方的家庭情况。我还笑她老土,现在听你这么说,我觉得很有道理。”

有过阅历,有过婚姻的女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要不是多出一世的经验,韩数怎么可能认清这个事实。

两人在公交站分开,各自乘车回去。杜晓美是南城的土著,毕业后与父母住在一起,她的父母开了一个商店,家境还算可以。

韩数坐在公交上,夜晚的南城和白天不一样。灯火阑珊,华灯闪耀。没有白天的灼热和来去匆匆的行人,有的是悠闲的人们和热闹的喧嚣。

突然公交一个猛刹车,她胃里似有东西想翻涌出来。

赶紧捂着胸口,拼命压制着。

一直忍到公交到站,再也忍不住,扒着垃圾桶大吐特吐起来。

“哟,姑娘,晕车啊?”

一个老大爷问着,她顾不上回答。

“哎哟,这不是隔壁的姑娘吗?”一道女声接着响起。

韩数听出是那位伍太太的声音,伍太太的身边跟着一个少年,斯斯文文的长相,短袖短裤,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姐姐,就没有再说话,看样子有些腼腆。

她从包里拿出纸巾擦过嘴,问道:“你好,带孩子上补习班回来吗?”

“可不是嘛,下半年就初三了,明年就考高中,不补习怕跟不上。”

伍太太一脸的忧心,现在的孩子上个学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上了重点初中,还要考重点高中,等高考完才能松口气。

“你孩子这么用功,肯定能考上一中的。”

韩数记得清楚,伍太太的儿子确实考上一中。当妈的高兴,逢人就说,连她这个不怎么说话的邻居都知道。

“那借你吉言。”伍太太笑得真诚起来,觉得邻居姑娘不光长得美,心也善。

两人边说着话,少年不远不近地跟着,三人往小区走。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韩数。”

伍太太笑起来,“这名字取得好同,韩数函数,你父母一定是文化人。”

韩数眼神有些恍惚,她有好几年没有见过韩东了。以前只在逢年过节才可以见到,自从奶奶去世,她没有回过江市,也没有再见那个所谓的父亲。

“应该是随便取的,我父母没什么文化。”

伍太太立马岔开话题,“上次见到你的男朋友,长得真好。”

韩数笑笑,顺手捋了捋发。

然后伍太太把赵时律好一顿夸,又扯了许多家常。

到了八楼,各自开门后伍太太的儿子先进去。伍太太想想,对要进屋的韩数小声道:“刚才我看你吐得那么厉害,我以前怀我家儿子时也是那样。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就是提个醒,许多女孩子不懂没注意。要是乱吃了药,以后不好。”

韩数微怔,然后笑了一下。

“你提醒的是,我明天就去医院看看。”

“那行,你和你男朋友长得那么好,要真是有孩子,那得多漂亮!”

伍太太说着,进了屋。

韩数也跟着进屋,关门。

靠在门上,想着伍太太的话。是啊,她和他长得都不错,孩子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呢?是长得像她,还是长得像他?

她的心开始无比期待起来,算日子应该能去医院照B超了,明天她就去检查一下吧。

此时的他,在干什么呢?

时居大厦里,已经漆黑一片,唯有二十六楼还亮着灯。

赵时律坐在办公桌前,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屏幕。俊美的脸在屏幕的光亮中越发的深沉,狭长的凤眼半敛着,长长的睫毛覆着。

他的脑海中是白天发生的一切,一幕幕回放着,无比清晰。

那个心尖上的人儿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和那孕妇一样挺着肚子,对自己撒娇,嘟着嘴抱怨这个不想吃那个不想吃?

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心塌了一块,洼陷成沼泽,内里软成稀泥。

半晌,他动了。

在电脑上打开百度,输入几个字。

怀孕的症状。

然后盯着那几个字,看了许久,修长的手指按下鼠标,点了搜索。

她脸上带着微笑,看着面前的青年。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曾经,在她的心目中,沈书扬是那么的优秀,优秀到满足了她对一个男人所有的幻想。

可是后来她发现,一切都是假象。沈书扬和她一样爱诗词,两人算得上志趣相投。在这样的社会,能崇尚古风的人不多。

她以为他和自己一样,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谁知他向往的却是师师生得艳冶,香香於我多情那样的齐人之福。

“我与你母亲说不会与你一起出国。”

沈书扬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以为她在开玩笑。待看到她表情认真,眼神坚定,觉得她欲擒故纵,想逼自己承诺什么。

心里莫名涌起怒火。

“你要知道,这样的事情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

周围的人已转过头,齐齐地注视着他们。

韩数脸上依旧带着笑,看他的目光像是透过岁月,可以瞧见日后他眉宇间渐染上的风流,以及举首投足间的俗气。

“我没有开玩笑。”

两人对峙着,直到姜清美端着两杯酒走过来。

沈书扬认定韩数是因为觉得委屈,所以才故意玩这样的把戏。看到别人都在看他们,他低声说,“此事等你冷静再谈。”

韩数笑笑,看向姜清美。

“我是来和韩小姐赔罪的,还请韩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姜清美的手中,是两杯红酒。

柳佳宁不知何时站在一边,对韩数道:“姜小姐诚心致歉,韩小姐就原谅她吧。喝下这杯酒,今天的事情大家就当没有发生过,你看怎么样?”

韩数的眼神瞥向她,她一直未嫁就那样横在自己的婚姻中,与沈书扬纠缠不清。沈书扬的身边来来往往不知多少红颜知己,唯有她的地位始终不动摇。

现在回想,自己的婚姻是多么可悲。

“别人伤害了我,我无法做到一笑泯恩仇。受伤害的人是我,谁也没权力要求我原谅害人之人。”

姜清美脸一白,想打退堂鼓。

柳佳宁怎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一把将她推上前,“你看韩小姐不肯原谅你,看来不光是不给你面子,连书扬的面子也不给。”

周围已有人开始指责韩数,坏了宴会的气氛。

韩数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今天这梦做得太长了些。既然是她的梦,自然由她说了算。

“好,这个面子我给。只要姜小姐喝下手中的两杯酒,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

姜清美有一瞬间的迟疑,最终在柳佳宁的眼神逼迫中,喝完两杯红酒。

她喝完酒后正想去厕所催吐,却被韩数一把拉住。

“我已原谅姜小姐,正想与姜小姐好好聊聊天,也能拉近彼此的认识,不知姜小姐赏不赏脸?”

“大家都是校友,就应该这样。”

姜清美想骂人,无奈韩数抓得紧。

“韩小姐想聊些什么?”

韩数一把拉她过来,正好站在自己与沈书扬的中间。能亲近沈书扬,她自然是愿意的,想着那酒里的料只是让人亢奋,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然后韩数就一直拉着她说话,都是些学校里的事情,却有技巧地往沈书扬身上引。

慢慢的,她的脸色开始不正常起来,越聊越兴奋。突然一下子抱着沈书扬,大声叫起来,“沈书扬,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宴会中的所有人都停止交谈,看向这边。

她一无所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仿佛世间只剩下她和抱着的男人,言语越发的放肆,甚至还动手动脚起来去亲沈书扬。

柳佳宁去拉她,被她一下子推开。

她指着柳佳宁,“你算什么东西,不就是家里有几个钱,凭什么对我呼来喝去的!要不是你舍不得钱,非弄个仿货给我,我今天至于丢这么大的脸吗?”

人群重新炸开,议论纷纷。

韩数悄悄退到人群之外,古怪地看着这一切。今天这梦做得太长,长到她都分不清是梦还是真。

她慢慢走出去,热气扑来。

出了沈家的大门,她独自走在路上,路灯昏黄,将她的身影拉得变长变形。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从没有一次像这么轻松。

虽然她分不清是梦还是真,但是她确实的知道原本这一切都应该发生在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的今天,沈书扬举办这场盛大的宴会,是为了庆祝他和她毕业,也为了庆祝他们即将赴美留学。

那时候的她不过是刚毕业的学生,名牌仿包她倒是听过,却不知还有仿衣服的,更谈不上可以分辨真假。

记得她站在水晶灯下,无数双眼神看着,有同情的有嘲讽的。她就像被剥去外衣,羞耻不堪,彷徨无助。最后在姜清美的步步紧逼下,被迫鞠躬道歉。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尊严都被碾得粉碎,被人踩在脚底,更坚定要出人头地的决心。

虽然沈书扬赶到后,狠狠训斥了姜清美,还代为赔偿了三万七。可是她的尊严已碎,再也拼凑不齐。

后来,她努力追赶着沈书扬的步伐,从南城到美国,再从美国回到南城。在别人眼中,她是沈太太,是时尚魔女,对各类奢侈品如数家珍。无论是时尚聚会还是上流宴席,她都应对自如,与人谈笑风声。

可是这一幕印植在她的心里,从一根小刺长成满片荆棘。

今天这梦做得真是痛快,也算是拔了心头的刺。从此以后,什么姜清美,什么柳佳宁,什么沈书扬,统统都给她滚蛋。

包里的手机传来铃声,她恍若未闻。

紧接着有短信进来的声音,她打开一看,是厚重的键盘手机,短信是沈书扬发的。

“你在哪里?”

她快速打字,发出去。

“回家。”

发出这条信息后,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她没有接,然后铃声再没响起。

出了别墅区,坐上出租车,报了地址,她便盯着窗外的街景。或是路灯,或是霓虹,一一闪过。

开车的中年司机欲言又止,等过了两个路口才说:“小姐,刚才你一上车,我就看到后面有一辆卡宴跟着,你看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韩数从车后窗看去,只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子,像暗夜中的黑豹一样蛰伏前行。车如其人,她不用看清车牌,就知道是谁。

“别管他。”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她下了车。余光瞄到后面的那辆卡宴也跟着停了,里面出来一位身高腿长的男人。

出租车司机摇了摇头,这些有钱人就是爱作。

韩数进了小区,那人跟进来,大长腿迈了几步,一把将她拉住。

“你真的不和姓沈的去美国?”

她眯着眼,仰头看着他,瞳孔中是一张帅得极具侵略性的脸。深邃狭长的眼,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以及比女人还好的皮肤。

此时的赵时律,恰如一柄刚出鞘的长剑,锋芒毕露。

而多年后,他内敛深沉,似古剑韬光养晦。

宴会中有他安排的人,关于宴会中发生的一切他清清楚楚。他的眼神急切,期盼她能告诉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是她一言不发,就那样直看着自己,眼神迷茫。红唇水嫩嫩的,像一颗饱满的樱桃诱人品尝。

他喉咙滚动,身体在叫嚣,血液在奔流着。

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抚摸她滑嫩的脸颊。

韩数有些糊涂,她从未做过这样完整清晰又长的梦。她想咬自己一口,看看究竟是不是梦。有手伸过来,下意识张口咬住。

赵时律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任由她咬着。

她吐出来,一点都不痛,果然自己是在做梦。

赵时律眼睁睁看着她一脸冷漠地推开自己,朝楼道走去。他摸着被咬的手,一拳打在身旁的树上。

他真是特么的犯贱!

出了小区,发现楼底下许多摇着扇子纳凉的人。老年人居多,他们是从没有风扇空调的日子过来的,倒是能受得住,想必年轻人忍不住这个闷热,早早去住酒店了。

开车到了赵时律的小区,韩数很是吃惊。她没想到他住得离自己这么近,心下又是一番感慨,前世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这个小区是南城有名的高档小区,就是在十二年后,南城人提起来还交口称赞的那种。无论是小区建筑风格还是物业管理,都是首屈一指。

当然价格也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

他的房子很大,有两百多平。客厅比她整个房子都大,里面的装修低调简单。沙发是暗色系的,藏蓝的颜色在水晶吊灯之下,暗沉奢华。

她站在玄关处,看着他递过来一双新的粉色拖鞋。粉粉嫩嫩的颜色,鞋面是卡通兔子的模样,还有长长的耳朵。

样式可爱,很讨女孩子的欢心。

可他是男人啊。

一个男人家里居然备着这么粉嫩的女士拖鞋,真的好吗?

她还未回过神来,他已将她按坐在鞋凳之上,蹲着身替她换上拖鞋。她想缩回脚,却被他的大手牢牢捉住。

她的视线之中,是他乌黑的发,还有他长长的睫毛,以及他修长的手。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笔直。唯有美中不足之处是中间的关节略粗,她知道那是生活留下痕迹。他和她一样,都要帮着各自的阿婆干活。

她记得他削瘦的肩膀扛过米面,记得他大冬天的去买煤炭,然后一袋袋地扛进屋。

此时此刻,遥远的记忆带来的不是苦闷,而是感恩。她感恩自己能重活一回,能发现过去生活中的感动。

感恩过去生活的艰难,感恩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

她由着他替自己换好鞋,修长的手指划过她脚上的肌肤,不由得又想缩回脚。略一留意,发现他耳根有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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