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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1/1)

画兰顿觉跌了面子,刚好角殿里搁着一铜盆的清水,画兰一咬牙,端着那铜盆就追了出去。

凤槿萱才站在廊下,就被兜头盖脸地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画兰流露出一片得意的笑。

而正在此时,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了!”

萧清允也刚好出了屋门,那一盆凉水豁得极开,末尾的水花溅了萧清允一袍子。

凤槿萱头发湿了,形容狼狈,定定看着画兰。

画兰吓得面如土色:“陛下!”

萧清允眼神一冷:“拖出去、杖毙!”

“陛下!”画兰看着就要涌上来的御林军,到底是世家名门里宠出的娇女,将平日里在府中的气势端了端,“大人,父亲平日也与太傅您交情甚笃,您……就看在他的面子上,饶了我一回吧。”

萧清允看着画兰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倒是费神想了那么一想,然后说道:“你们画家凭借着得宠圣眷,肆意搜刮民脂民膏,魅惑圣驾,霍乱朝纲,这么想来,我倒是应该给画阁老几分薄面……既然他早已在自己的府中因急症离世,你们这些做儿孙的,倒是该去陪陪他老人家。”

话音刚落,画兰厉声惨叫,原想着自己的父亲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却没想到,自己的家中早起惨遭横祸,看来这萧清允是早已知道自己父亲曾经设计陷害于他,这个冷心冷清的逆臣是断不会放过自己了……

凤槿萱平静地看着画兰绝望的软倒在地,哭成一团。

这个萧清允,真的是一个动乱天地的灾星!

“你呢?你又是怎么一回事?”萧清允的眼睛转向了凤槿萱,目光中带了几分审度。

这个女人,怎么一来就闹事?这宫中平静了太久了,按部就班的人太多了,除了凤槿萱居然又冒出来一个,有意思。

凤槿萱看着萧清允那目光中的审度,不由心中暗骂,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画兰出言侮辱我在先,我受不住那口气出来,她就泼了我的污水。”

画兰已经被拖走杖毙了,她爱怎么讲怎么讲,有了一个死人在线,屋子里那些女孩儿都是恨不得能躲开多远就是多远,哪里敢凑上前来。

“是这样么?”萧清允扭头问看门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低眉顺眼,看也不看凤槿萱一眼,凑到前去,与萧清允一阵低声叙说。

萧清允略一点头,他便依着礼数退下。

“有趣!”萧清允走到凤槿萱跟前,“敢欺骗我的人,你是第二个!”

凤槿萱更加深垂了头脸。

晦气!

她怎么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被这萧清允给捞起来,反而是蓝子棋,不管怎么努力,都好像隔着迢迢星汉,难以相见。

萧清允眼神冷了冷:“拖下去……”

杖毙二字还未出口,他从她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生反省吧。”

萧清允冷哼一声。

凤槿萱后背腻出了一层冷汗。

跟着夙御回了交泰殿,自有管事儿的宫女前来接引她。

更衣更衣,伺候皇帝换衣裳的,皇帝若高兴,可以时时刻刻作为随行仪仗带着,是嫔妃的最次等。

她的教习姑姑在她迈入屋门就开口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后台有多硬,如今你就是皇上的更衣女官,将你曾经的得意都给我收起来!”

一句话,凤槿萱就知道今日养心殿的事儿已经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连忙垂首敛眉,做恭敬状:“是。”

姑姑站起来大声地说:‘伺候皇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更衣比什么差事都难当,更衣是考校的事,你给皇上身上穿的衣裳不合适,砍你的脑袋,你若给皇上穿错了该穿的衣裳,你们祖宗三代都玩完,我也要跟你受连累挨竹板子。你听清了没有。’姑姑疾颜厉色地对凤槿萱说。

凤槿萱微微一抬头,看到姑姑两边太阳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知她不是开玩笑,连忙点头应了。

姑姑方才将她领入皇帝的衣库,屋子里是满当当的衣架,每一格都用紫檀木打制,里面搁着一格衣盒,上面一样样用黄绸书写好了衣服名称、冕服、常服、革带、搭护、衮龙袍等等,样式繁多,指教人看花了眼睛,凤槿萱一时脸名字都记不住。

若是就这么赶鸭子上架,按照姑姑的说法,她明天就要掉了脑袋。

姑姑偏生不管,将一串话说的飞快,每样衣服只讲一遍绝不重复,一样一样翻过去,一样一样告诉她,说完了,才道:“都听明白了没?”

凤槿萱实话实说:“没有。”

姑姑冷道:“没有见过你这样蠢笨的!”

一个小太监掀开帘子:“景姑姑,皇上要更衣!”

姑姑二话不说,将一个衣盒放入了凤槿萱手中:“去吧!”

凤槿萱捧着衣盒往手中瞧了瞧,衣盒上面写着衣裳名字的黄带已经抽了去,不由暗想姑姑是不是在故意为难她。

走出了衣库,夜风清凉,宫灯摇曳,那小太监笑着对凤槿萱说:“你不用疑心你姑姑,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都快28了,还没有出了宫去,心急想要赶快把手中的活交割完好请离罢了。”

哎,到底做得是伺候人的差事,察言观色的本事真是太强了。

交泰殿中树木繁多,宫人们在树间点着莹莹纱灯。凤槿萱捧着衣盒,才到宫门外,就听见屋子里一个女子正吵闹得不可开交。一个女子夺门而出,正撞到凤槿萱,凤槿萱回避不及,垂下眼眸。

那女子一身浅桃色宫裙,柔光粉滑的小脸,不是温浮萍又是哪个?

凤槿萱正要开口说话,温浮萍一把推开了她:“哪里来的贱婢!好狗不挡道!”

凤槿萱一时不妨,被推得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手中的衣盒掉落在地,手按在地上。

那女孩儿看也不看她一眼,仰着鼻子,哭哭啼啼地跑开了。

本以为那太监要拿捏她。那太监却低下身,将衣盒先捡了起来,看到没有损坏才叹了口气,又斜眼看着摔在地上的凤槿萱:“快起来吧。还躺在地上干什么?当皇上会出来扶你么?”

凤槿萱看了看掌心,已经错破了一层皮,渗着丝丝的血珠,她微微抿紧了唇,膝盖还痛着,坚持着扶着墙站了起来。

凤槿萱的婚礼在三日后如约到来。

凤槿萱远远坠在皇上皇后身后,眼看着乔装打扮成了自己的凛一身浓妆潋滟,披着红衣,眸光淡漠地在红玉的搀扶下走出百花宫,一片自在地上了凤辇。

柔艳的花瓣厚厚地铺了一层,风轻轻一吹,便满天满地地飞舞。

凤槿萱远远看着凛,觉得自己一身嫁衣的样子十分好看。趁着人多,李姒也挤到了她的身边,悄悄给她塞了个纸条,又漫不经心地走了开。

不过,这事儿当是瞒不住的吧,入了夜,在太尉府中灯一吹,凛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还要怎么瞒过这事儿去?

凤槿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忽而听到身边有一个女子的说话声音。

“哎,到底是个命犯桃花的,我怎么就没有这么一个痴情的汉子。”

一扭头,看到了站在她身旁的陈采薇。

今儿是皇后娘娘的大喜日子,宫中所有宫女都特特做了一身绯衣,陈采薇本也生得不差,绯衣上身,就好像她也是今日的新娘子似的。

“这世上不仅有痴情,还有样东西,叫做忠心。”

陈采薇略一撇嘴,往凤槿萱身边一站:“要说逃跑的机会,可就今天这么一日了。那夙御做得这般明显,你虽然样貌变了,身形体态可是一点变化都没,晚上这凛一被摸,君太傅略一想估计就得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

“谢了关心。”凤槿萱得眼神忽然变得十分悠远。

陈采薇顺着凤槿萱的眸光,看到了玉树临风的白如卿身上,暗暗摇头:“你别傻了,这事儿凤家人一点也不知道,他们当真以为是你今日嫁给了萧清允。凤老爷子身体不大好,现在天天汤药喂着,他们若也真心待你,怎么会这么无动于衷地来送嫁。”

说话间,只见凛已经拖着长长的裙摆缓缓走上丹墀。

鼓乐齐鸣,奏得是百鸟朝凤,宫女们裙带飘飘,缓缓起舞。陈采薇与凤槿萱远远看着两个红色的人影缓缓走在一起。

不得不说,郎才女貌,真是般配的一对儿璧人。

她微微垂下头,贝齿轻轻咬着下唇。微风拂过脸颊,带着丝丝泪痕。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片惊呼。

凤槿萱慌忙擦了泪水抬起脸,看向丹墀上的一双人。

便是方才,在萧清允执起凛的手的时候,凛拿着一把泛着紫色寒芒的匕首一把从萧清允脖子上滑过。萧清允反应及其机敏,一手反握住了凛的匕首,掌心竟然没有分毫划破。

他越来越厉害了。

凤槿萱看着单手接白刃的萧清允暗暗想道。

“你不愿意嫁我,又为何答应于我!”萧清允犹然不曾分辨出凛是假冒的身份。

凛见刺杀不成,冷然一笑,飞身从高高的丹墀上一跃而下。

九重九的白玉石阶,很少有人能够直接越过白玉栏从上跃下。

萧清允伸手只拽住了一片绯衣的薄纱。

他呆呆站着。

成百上千的宫人,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心目中万众宠爱在一身的长皇后娘娘浮萤从丹墀上一跃而下,好像一抹昙花般,迅速的盛开和凋零。

“不要!”凤槿萱惊呼出声,就要踏步上前。

她万万没有想到凛会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断了萧清允的念想。

鲜血迸溅,红色的裙带缓缓飘下,覆盖在年轻美好的身体上。

若是她,纵然不喜欢,奉行着那句好死不如赖活着,总比嫁给山野村夫的山林妹子强,或者比老死宫里的宫女们强的想法,就默默地受了。

可是凛,刺杀不成,就只有一死谢主。

这是凛的宿命。

陈采薇一把抱住了她。

一旁的宫人们喧哗出声,乱作一片,倒是没有人注意到眼泪滚滚而下的凤槿萱。

萧清允看着手中一角红纱,心里急遽地下坠,下坠……

那种空茫的、失去了一切的感觉。

本就是镜中花水中月。

猛地一痛。

宫人们围着已经摔得血肉模糊的尸身,御医被急匆匆地唤来,一看便知道不行了。

整个人都被摔得四分五裂,面容更是血肉模糊,几乎成了一滩烂泥。

就好像是故意选择的这般死法,决绝的纵身而下。

“太傅大人,皇后娘娘已经身亡了。”

萧清允苍凉后退一步,呛然。

浮萤长皇后娘娘的死在大周朝的历史上被记叙成了一个传奇。萧清允卑鄙无耻、逼迫长皇后娘娘下嫁之事被传的四海皆知,与此同时,曾经的“祸国妖姬”之名,也被一洗而净。

浮萤长皇后娘娘在人们口中,成了一个以区区一介弱质女流之身,反抗佞臣的出水青莲。

原来这世间,也不尽然是成王败寇的故事。

凤槿萱将绯衣换下,又穿上了孝服。长皇后娘娘之死,萧清允下令,所有宫中之人举哀。

镜中人不复曾经的貌美如花,凤槿萱足足看了好久也没有认出来,手心攥着的纸条已经被汗水浸湿,揉皱。

她悄悄展开,纸页里面娟秀的一行字。她草草读了一遍,放在烛火上,看着火苗慢慢地将纸页舔食成灰。

火光映照着她空明寂寞的脸,眸中好像一滩死水,再也起不来一丝水花。

陈采薇坐在一旁,轻声一叹:“我姐姐,已经成立了白莲教了,如今饱受迫害的权贵家的姊妹们,都已经入了教。”

陈芙的蝴蝶效应,正在一点一点的酝酿发酵,只待来年春发,变成一坛醇正的美酒。

当夜,凤槿萱随着夙御在养心殿习字。

萧清允迟迟不来。

奏折已经堆得山高了。宫中宫女一律不许识字,凤槿萱自然不在此列,趁着养心殿里的小太监打盹的工夫,偷偷拿起来草草看着。

原来是边疆战事吃紧了,要调拨粮草。

爷爷病重,已经从前线下来了,陈家的那位接了兵马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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