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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1/1)

似曾 !【也许那一年狂风怒雨中,他随河涛逐走,而她一路逃命...两人再无瓜葛...也许这一生,便是一棋和局。】

“阿言——”雨太大,她撕心裂肺的声音仿佛被这嘈杂又送回了腹中去,最后连九念都已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眼看着河水越来越急,慢慢向树林涌来,九念恐惧的向后退着,心一狠,攥在那爬犁绳子上的手关节愈发惨白,最终她的手一松,便松开了绳子。

可就在她松开绳子的一刹那,忽然感到有一颗石头打到了自己的手背上,“啪”,那石子应声落了地。

九念忙寻着石头打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混沌大雨之中,一抹白影正在对自己招手,他抱着一颗水杉树的树干,手臂越晃越用力,生怕她看不到。

“阿言!”九念欣喜的笑了,像是捡着了宝贝似的,喜悦地朝他狂奔而去,穿过一棵棵树,脸上被大雨冲刷着,却并不觉得冷。

阿言筋疲力尽的抱着树根,望着她渐渐靠近的身影,她笨拙的拖着什么,浑身上下被雨浇得狼狈不堪,可脸上却是笑着的,那幅画面,似是在做梦,令他终身难忘。

直到多年以后,他还会经常梦到这一幕,她在绝望处朝他跑来。

他从没想过她会回来。

他以为他就会死在这里了。

“阿言,快跟我走!这里马上要涨水了!我们必须速速赶到镇子里去!”

九念走到他近前,伸手去拉他,可是他却一动不动,手臂微微的颤抖着,九念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他的面容已经苍白如纸,而那薄唇已经被冻得青紫,不停地打着颤,浑身上下只有眼睛可以活动,正一瞬不瞬的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冷极了是吗?”九念问。

他眨了眨眼,僵硬到连头都不会摇了。

也是,春寒料峭,大雨淋身,怎能不冷呢?也只有她被热毒侵袭才没有察觉罢了。

九念把自制的爬犁往他身边一放,当机立断的抱住了他瘦削的身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阿言折腾到板子上,是半分也不敢耽搁,将那粗绳往自己的身上一套,就着滑腻的泥泞将他往林子里拖。

大雨滂沱,这大概是她此生最难忘的一夜。

她拉着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穿过了树林,踏过了小路,与死亡较量。

有好几次,她都在上坡的时候滑倒在地,而他也被颠簸跌落摔倒,却也不知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她一次又一次的将他抱起来,放置在爬犁上,然后重新握住绳子踽踽前进。

后来的某一日,他满目柔情的问起,当初萍水相逢,她为何舍身搭救。

九念的回答是:在劫。

回想起来,若那天那人不是似华言,九念也会拼尽全力去救。

那是对命运的一种抗拒,对磨难的一种证明,是她身上独有的能量与坚毅。

而如果流年回溯,让她选,她究竟还会不会这般热血相救?

答案是不会,也许那一年狂风怒雨中,他随河涛逐走,而她一路逃命...两人再无瓜葛...

也许这一生,便是一棋和局。

...

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一场雨,冰冷、滂沱、可怕、疲倦。

她套着那粗糙的绳子,仿佛身后拉着的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支千金重的大鼎,阿言一直在身后喊着什么,雨太大,她听不清,只能咬着牙前进。

终于看到了一个类似于牌坊的木制架子,进了这个牌坊,就是金男镇了。

镇上荒凉一片,大概是大雨将至,家家户户都已关上了栅板准备睡觉了。

九念拉着阿言,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家还点着油灯的人家,只见一个小女子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草帽上挂着黑纱,黑纱遮住了她的脸,一直垂到锁骨处。

“阿芙,你动作麻利点!”屋子里传出一个苍老的男音,尖利的命令道。

“哦!阿爹雨太大我举不起来栅板!”那小女子唯唯诺诺的高声喊,却小声嘀咕了一句:“哼!老不死的!就会指使我!”

九念是个颇有眼力的人,她赶紧先把阿言安顿在一旁,跑过去将那小女子手里沉重的栅板接过一角来,友善的说:“娘子,我帮你吧!”

那女子打量了她一番,没说话,与她合力将栅板安到了窗户上,拍拍手道:“怎么?没处落脚了?”

九念抱拳道:“我和我哥哥从外地赶路至此,雨这么大实在疲倦不堪,不知娘子可以收留一晚。”

对方答道:“谁知道你们好人坏人啊?”

九念这就从怀里掏出一枚碎银来:“娘子,我们是好人。”

那姑娘立刻接过银子用牙咬了咬,随即换了一副懒洋洋的深情:“看你细皮嫩肉的,倒像个好人家的女子,你那阿哥可是腿折了不能动?我们家可不收留腿脚麻利的男人,万一是个色棍可如何是好!”

“娘子放心,我哥哥双腿受了伤,需要养些时日才能走路。”

那女孩把黑纱撩开一个小缝,又不放心的朝阿言望了望,见他痛苦的躺在爬犁上不住的咳嗽,仿佛垂死一般虚弱...

那女子这才放下黑纱,冷冷地说:“随我进去吧!”

...

这女子叫罗芙,她介绍自己的时候,九念还以为是“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的那个倾国倾城的罗敷,没想到那女子毫不客气的说:“我可比她好看多了。”

罗芙举着一根蜡烛走过来,应阿言的要求,拿来一些处理伤口的药,和换洗的布衣裳,放在了炕上,说:“我家屋小,就两间,我和我义父住西屋,你和你哥住东屋,不过东屋炕有点小,你们凑合一晚上吧!”

罗芙说着,把蜡烛插在烛台上,转身走了。

一坐到床上,九念就觉得这身子似有千斤重,连湿衣服都不想换,一头就栽到了炕上。

眼睛闭上了,昏昏沉沉入了梦,也分不清是梦还是真的,她像一头拉车的老牛一样走在雨里,前方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感觉手上痛了一下,九念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正在为自己上药的阿言。

阿言的湿衣服已经换了下去,一身青色的粗布衣裳穿得规规矩矩,头发梳成了一个髻,立在头顶,发丝乌黑乌黑的,在烛光下泛着丝丝缕缕的光。

他穿这样的农家衣服竟也如此好看,修长的手指干净白皙,尽管在微弱的灯光下,也能看见他肌肤之下青色的血管。

此时的阿言,正盘腿坐在炕上,俯身替她那双磨破的手掌擦拭清洗,然后用干净的白布条蘸着药面替她上药。

“醒了?”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很亮,看着她,柔声问。

九念想坐起来,却发现只要一动,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她吃痛的皱着眉头,疲倦的靠在墙上,问:

“我是睡着了?”

他摇摇头,目光中有掩盖不住的担心,语气却是淡淡的:“你昏过去了。”

“啊...”

他又说:“万幸的是,淋雨的寒气冲散了你体内的热毒,痘子也消了。”

九念疲倦的闭了闭眼,嘴角有欣慰的笑:“病好了就好,病好了,我明天就可以继续赶路了...”

阿言定定的看着她,道:“未必。”

九念疑惑道:“我已把你带到了有人的地方,剩下都事就要靠你自己了,为何我还不能赶路?”

他拿过她的手,继续握在手心里擦拭,垂眸道:“你拉着我这一路,劳累过度,已经伤到了肌腱,怕是明日你会浑身酸痛加剧,连这炕都下不去。”

两人正说话,就听见门口有敲门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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