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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梳妆(1/1)

美人剔骨 !“还是我自己来吧。”

虽说能在外风餐露宿、风尘仆仆,却仍然不染纤尘,从头到脚都晶莹剔透、纯洁无暇的,是仙姑,绝不是她这种村姑,但许含章仍觉得老脸发烫,连忙自婢女们的手中捋过自己的长发,想要不动声色的缩到温泉的最里面去。

“没事的。”

婢女们却表情如常,丝毫没有露出惊愕或意外的痕迹来,而是曼笑着开口,“二娘子,但凡出门在外,便都是这样的,你不必太过介怀了。”

“以前府里还没有开凿出温泉的时候,家主每次从城外狩猎回来,就得用七八盆水来濯发呢。”

“而且用了好多的木槿叶,也洗不干净,那水也还是黑透了的。”

“依我说,还是茶粕好用些。”

“用桐木煮过的水,也可以的。”

她们一边清脆爽利的说着话,一边将许含章的头发洗净,然后伸出纤纤十指,在她的头皮上轻柔的按了好一阵子,接着便往池子里大把大把的洒下了干花的花瓣,浸水后在水面上半沉半浮,轻软如绡,色泽鲜艳,看着煞是悦目。

“这回我自己来。”

许含章很担心她们会齐齐的下水,身体力行的为自己搓澡,然后不出意料的搓出一溜又一溜的尘垢来,连忙出声阻止道。

“好。”

婢女们倒没有想那么多,只单纯的以为她不喜欢旁人过近的触摸她的身体,于是便立在了一旁,安安静静的等着,待得她有起身之意后才不慌不忙的上前,将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覆在了她的身上,再裹上一件重莲绫带桃花暗纹的浴衣,然后抖开一块白叠布的巾子,将她的长发擦了又擦,直至发梢不再滴水,才移开了巾子,把她的发松松的挽了起来。

“二娘子,请从这边来。”

许含章正欲换上自己的衣裳,沿原路出去,就听得耳边传来了轧轧的机括声响,山壁的一侧忽然洞开,露出了一个窄窄的通道。

通道里没有烧地龙,而是在墙壁中和地砖下铺设了许多中空的竹管,用温泉水循环往复的取暖,因此她即使穿得单薄,也并不觉得冷。

顺着通道走了几十来步,她的眼前便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极为宽敞的院子,白墙黑瓦,分为了内外两进,外进的院子有一汪清澈见底的溪水蜿蜒而过,和着俏皮摆尾的锦鲤一起,往内进的院子里涌去。水岸边以条石砌了座小拱桥出来,桥畔绿竹猗猗,松柏苍翠,不远处设有翘角飞檐的凉亭,亭子的四周并无花木点缀,只摆了各式各样的太湖石和灵壁石做装饰,有的峰峦叠嶂,有的怪异嶙峋,有的孔洞稀疏,有的附满了特意修剪过形状的苔藓,有的攀爬着肆意生长的藤萝,看上去别有一番古拙大气之美。

“二娘子,外面风大,可不要着凉了。”

还未等她走出通道,婢女们便给她添了件大红遍地金的羽缎披风,引着她走过外头的石桥和亭子,逐溪水而行,快步入了内进的院子。

里头是很寻常的格局,两边是小而精巧的庑房,从中堂过去,再绕过花木繁盛的大园子,路过了一架缀枝叶为饰的秋千,沿着回廊下的石阶走上去,便是五间雕梁画栋、轩敞明亮的正房了,其间的布置不见得有多富丽,没有镶金嵌玉,没有珍宝堆砌,却奇异般的让人觉得很舒服,很随意,竟隐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正房后面,便是二娘子的书房。”

因着要尽快为她梳妆的缘故,婢女们没有马上带她去各处参观,而是挑帘进了东侧的屋子,迅速打开沉香木所制的大衣箱,取出一件件料子精美的衣物,为她换上,又扶她坐上了月牙凳,将她的发髻拆开,再次用布巾擦拭了一次,再拿过玉梳,一下下的梳理着她的头发。

……

……

和许含章所在的住处的质朴拙趣不同,崔府北面用来待客的园子布置得分外华丽铺张,铺蓝田暖玉为甬道,用南海珍珠做帘幕,金丝楠木为梁柱,垂下重重鲛绡为帐幔,一张张花梨木螺钿案几上随意的摆着玉杯银碗、琥珀盏,就连半月形的池子里那些凋谢的荷花也一早用或粉或白的团花锦缎扎成了盛开时的模样,掐金丝为蕊,裁新绿如玉的碧绫作叶片,朵朵都栩栩如生的浮在了水面上,就如夏日再临了似的。

一旁的水榭里香风扑鼻,其内有丽人们或坐或站,姿态端庄而大气,风雅中透着闲适,大多都梳着近日来最时兴的尺余高的发髻,插着金框宝钿的象牙梳,或是戴着金丝花冠,结条金钗步摇,在侍女们的伺候下悠然品茗,自在的谈笑着。

“五娘,你的花钿真别致。”

“这不是它别致,是我本身就长得别致。”

“没看出来。”

“什么?你给我睁大了眼睛,好好的瞧一瞧!”

“五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知她眼睛生得小,还故意这样说。”

“信不信我掐了你这张利嘴?”

“君子动口不动手……好了,我认输了,别掐了……对了,待得春暖后,咱们一块去曲江踏青吧?”

“这个主意极好,但我得先把话说在前头——最好是将自家的孩子交给乳母带到一旁去玩,万不可过来扎堆,免得闹得吵吵嚷嚷的,害大家都玩不尽兴。”

“你家的那个最淘了,去年就惦记着要掀我的裙子。”

“就这样干坐着,无趣得紧,不如来玩几局投壶?”

而池边的楼阁中虽也是香风细细,云鬓花颜,气氛却截然不同。

“许久不见,十二娘你又精进了不少,听着竟弹出了几分回风舞雪的韵致来。”

“你点茶的技艺才叫一绝呢,居然能点出天女散花的式样来。”

“云娘写的字愈发好了,风骨清新。”

“好姐姐,你香囊里调的是哪一种香,气味很是独特呢。”

“这条月华裙最衬你的肤色了,就像广寒仙子下凡了一般。”

虽是互相恭维,言笑晏晏,其乐融融,但每个人的目光却不免都带了些游离,神情隐有不耐,时不时便往外瞧上一眼,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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