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字号:   默认

第二章 知恩(1/1)

美人剔骨 !窗外草木清新,花香醉人。

浅金色的阳光徐徐透了进来,将整间书房都照得暖洋洋的。

这样好的天气,正适合倚窗读诗,顺便临一幅字帖。

“日出东方隈,似从地底来。历天又复入西海,六龙所舍安在哉?其始与终古不息,人非元气,安得与之久徘徊?”

“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谁挥鞭策驱四运?万物兴歇皆自然。”

虽不能全懂,却隐隐感觉其中大有深意。

“啪!”

一颗小石子从窗格中突入,准确的砸到了案几上。

“怎么是你?”

许含章合上书页,面无表情的瞥了眼窗外的人。

“为什么不能是我?”

他仰起头来,刻意将自己处在变声期的声线压得柔和了些,“别老是看书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启禀裴二公子,我今日不想外出。”

许含章的遣词用字极为恭顺,但语气明显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昨晚见识了他身边人绵里藏针的高姿态,早就心生反感。

而后又听爹娘说,这个所谓的二公子似是和裴明府家有不浅的亲眷关系,每年一入三伏,就会来裴家修建的避暑山庄里歇脚。

“那些人之所以这般做派,还不是怕我们借机攀扯那位小郎君。”

“谁稀罕攀扯他家了?”

“总之还是避嫌的好,省得他们坐立不安的,总觉得有刁民要占他们便宜。”

爹娘如此说道。

“哦。”

许含章若有所思的点头。

“你今天不太高兴?”

窗外的人看出了她神情的不虞,忙往前凑近了些,身体微微蹲伏着,“是谁惹着你了?说出来,我好帮你出气。”

“真的?”

许含章的眸中闪过冷飕飕的寒光。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无比诚恳的看着她。

“好,那你先蹲着,不要动……”

余下的话语断在了急促的风声和窗户开合的啪嗒声中。

他还来不及去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见她从窗口钻出,双足重重的踩上他的背,衣角随之轻盈的翻飞,接着整个人便稳稳当当的跃到了地面上。

她居然拿他当垫脚石!

他下意识就想发火,却在看到她近在咫尺的笑颜后平息了怒气。

清澈的眼,促狭的神情,发丝细软,面庞稚嫩。说到底她还是个小孩子,根本不懂得男女间的忌讳。

“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他拍了拍背上的灰尘,大度的说道。

“多谢裴二公子宽宏大量。”

许含章虽有些惊讶,却很快收起了情绪,故作恭顺的回道。

“小姑娘,你叫我子渊哥哥就好。”

他意味深长的一笑。

“不不不,裴二公子,我怎敢如此造次呢?”

许含章被他的笑意给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我叫你章儿好了。”

他像是全然没有听到她的反对,若无其事的说道。

“那是我爹娘才能叫的!”

许含章迫不及待想把他纠正过来。

“章儿,章儿,章儿……”

他像是存心戏弄于她,故意一叠声的唤了好几遍。

“有意思吗?”

许含章看出他的意图,不禁有些气恼。

“当然有意思,章儿。”

他继续兴致勃勃的挑衅道。

“那你慢慢叫吧。”

许含章兴致缺缺的翻了个白眼,打算转身离开。

“我知道你为了什么生气。”

他却拦住了她,认真道,“昨晚那些婢仆做事是太刻意了些,只会惹人生厌。放心吧,以后他们几个都不会在这里出现了。”

“你把他们怎么了?”

许含章闻言吃了一惊。

“区区几个下人,还不值得脏了我的手。我不过是命人连夜将他们发卖罢了。”

似是察觉到她的错愕和惶惑,他继续说道,“你大可不必为此自责,那是他们自找的。失了应有的本分,借着主家的名义在外招摇,迟早会落得这个下场。”

“但我不会对你这样,也不会对你爹娘这样。”

“你们一家人都是值得旁人敬重的。”

“你的阿娘知礼节而不谄媚,你的爹爹则有傲骨而不迂腐……”

他毕竟是在夸赞她爹娘的不凡,她自是不好意思否认和挑刺,只能抿起嘴笑了笑,心情也不自觉好了很多。

而后他走起了悲情催泪的路线,无比怅然的说他的祖父祖母也是在他幼年便去世的。

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她的心顿时被感化了,把那个跟他扯上关系就会倒大霉的直觉抛到了脑后。

她的爹娘也忘了要和他避嫌的那桩事。

只因他居然亲自登门,向他们致以最真诚的歉意。

高高在上的官宦子弟,向杂草般的平民百姓道歉。

这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小郎君倒是个不一样的。”

“是啊,看这气度和风范,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爹娘并不是记仇的人,见他主动示好,便放下了之前的心结。

他也极有分寸,并没有借着相熟的机会便往她家里频繁走动,只是在路上遇到时,会彬彬有礼的打个招呼。

这一举动让爹娘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们都受了祖父文人风骨的熏陶,打心底排斥和权贵官宦之流扯上关系。

然而不久后爹娘就敞开心扉,毫不设防的接纳了他。

那时她惦记着河边某棵大树顶上挂着的纸鸢,一直想取下来玩,奈何树干是光溜笔直的,不好攀爬。

好在近日来雨水甚多,竟将它周遭的泥土冲走大半。

失去了泥土的固定,树干便摇摇欲坠的倒向河心,将它的站姿由仰头望天扭成了弯腰驼背,轻而易举就能横着爬过去。

于是许含章挑了个村里人都在午睡的时间,偷偷摸摸来到了树下。

在她快要接近纸鸢时,树梢却猝不及防的一歪,继而毅然决然的朝着河心栽倒下去。

被这股下坠的力道所影响,她也只能傻愣愣的抱着树干,如秤砣般沉到了水底。

好不容易从枝枝叶叶中挣脱开来,正要游向岸边,身体却猛地往下一沉。

她的双足似是踩在了厚厚的,不甚着力的淤泥上。

然而说是淤泥,又不太像。

准确来说,就跟踩到尸体似的。软塌塌的,却有着奇怪的骨骼感,正拖着她缓缓下陷。

许含章心里警铃大作,有了个极其可怕的猜想,却没有第一时间开始挣扎乱动。

那只会加快下沉,彻底陷进泥里。

或是因太过慌乱而忘了闭气,被灌上一肚子的水。

总之都不是好事。

她一边估摸着自己闭气的极限,一边强忍着心理上的不适,只脚下灵活的动了起来,很快便踢到一块圆圆硬硬,可以着力的地方。

虽然着力点极有可能是个头颅,许含章仍心一横,蓄足了劲往那里使劲一蹬,借着这股力道成功浮出水面。

仿佛是因猎物的逃脱而恼怒,水底下登时冒出一串串诡异的气泡,伴随着阵阵恶臭上涌。

许含章不敢耽搁,忙加快速度游开,连头都不曾回。生怕一转过去,就正好对上一颗白骨森森的头颅。

但她很快就动不了了。

一大团细细密密的丝状物突然从淤泥里爆开,死死缠住了她的脚踝,将她重新拖回水底。

冰冷浑浊的河水直接灌进她的口鼻胸肺,呼吸立时受阻。她本能的伸出手去,想抓住点什么东西来稳住身形,四周却全是软绵绵的毫无着力感的水,让人绝望无助到极点。

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那一瞬,整个身体忽然一轻,像是被人大力托了起来,紧接着眼前便闪过晃眼的光亮,竟是重新回到了水面上。

“你没事吧?”

一上岸,裴子渊就脱下外袍给她披上,接着便让她趴在他的膝盖上,不轻不重的拍着她的背,“快把水都吐出来。”

待她神志稍稍清醒后,裴子渊才开始语重心长的教育她,“小姑娘家家的,没事来河边爬什么树?要不是我恰好路过,你早就沉河底喂鱼了。以后千万别这么冒失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

许含章如小鸡啄米般不住的点头。

她此番的确是吓得不轻,已经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快看,那儿有条蛇!”

见她如此乖顺木讷,他颇感意外和不适,顺手便捡起一颗石子,恶作剧的丢进了不远处及膝深的草丛里。

草丛里立刻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条红黄相间的长蛇蹭地冒了出来,日光下依稀可以看到它鲜红的信子正一伸一吐,绿豆似的小眼里放着慑人的凶光。

“啊!”

许含章吓得哆嗦了一下,随即没好气的瞪着他,“你指给我看就是了,为何非要把它砸出来?”

“这不是怕你瞧不真切嘛。”

裴子渊眉开眼笑的欣赏着她又惊又气的表情,肩背伏低了下去,“上来,我背你回去。”

“我有手有脚,能自己走啊。”

许含章不解道。

“呀,蛇好像要过来了!”

他突然惊呼起来。

“我们走!”

许含章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到了他的背上。

回到家中,爹娘自是把她修理了一番,同时对裴子渊表示感激涕零。

“原来裴二公子是会水的,为何却要说那晚是章儿救了落水的你?”

“没想到公子竟有如此胸襟,全然不计较章儿心情不佳,一个劲儿往你身上泼水的事。”

“我们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还好公子没有见怪。”

许含章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他在爹娘眼中的形象肯定是变得愈发高大了。

先误解,再承受,然后补救,最后才轻描淡写的洗白。

这便是他绝妙的欲扬先抑。

可惜她和爹娘的见识都太少了,完全没能识破这一套。

“还不快向裴小郎道谢!”

阿娘重重的拍了下她的脑袋。

“裴二公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许含章对着他郑重的施了一礼。

他先是在墓地里安慰了失意的她,在河边为她捉了很多萤火虫,然后又遣散了态度不佳的婢仆,亲自上门致歉,今日更是挺身而出,救下了落水的她。

不管是巧合,还是刻意。他的所作所为,都当得起这一礼。

“我只比你大了几岁,叫我子渊哥哥就好。”

他立即打蛇随棍上,眼含期待的看着她。

“还不快叫?”

爹娘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子……子渊,哥哥。”

她虽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无比艰难的开了口。

“章儿妹妹。”

他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先看到这里,把此书加到书签

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
他们都在读: 心理画师诛仙之魔仙问心农门娇娘火影的牙天价前妻之总裁爹地不好当婚然心动:小萌妻太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