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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节 乱局(1/1)

一六二二 !走了几里,前面一片烟尘滚滚中,数不清的骑兵慌不了过来。那些骑兵极多了,一下子就占据了四野,横七竖八地在原野上驱驰着,隔的远了也不知道有多少,敌友难辨。

李锦熙伸直身子朝前方看了看,和秦明韬说道,“似乎是溃兵,不知是哪一路明军。”

秦明韬用望远镜看了看,远处的骑兵一片散乱阵势,的确像是溃兵的样子。但偏偏这些溃兵又不像重伤受挫的样子,手上的兵器身上盔甲犹在,看上去倒像是游牧民的散骑兵突阵。改水营现在是野外作战,秦明韬不敢轻敌怠慢,赶紧让队伍停了下来。

一面军旗立了起来,向全军传达列阵防御的命令。虽说改水营平日里经常操练行进急停,但五千人此时做长蛇阵突进,突然换阵实在是不容易。这会时间很紧,赵德不愿等那些基层军官自己协调,一勒马绳“驾”地一声冲到了队伍最前面,驰骋中举鞭大喝,

“你司两百人进三百步,放下拒马,退回中军布防!”

{ “你司进一百步,横列阵左!”

在赵德的带领下,其余四个旗总也跃马而出,冲到军中指挥。有了五个高级军官的协调,布防很快完成。负责工事的杂役们冲到前面将拒马放下,四千多火枪手和八十门火炮布阵其后,形成一线严密的防御圈。孔有德三千步卒也如临大敌,将战车围成半圈,护在改水营的左翼。

不等前面地散骑接近,这边地改水营已经完成布防,严阵以待。

从五行上说,明朝属火德,所以旗帜全是赤红正色。前面的溃兵似乎认出了孔有德的旗仗,犹如落水者看到了救生圈,纷纷朝这边靠拢过来。这些骑兵虽然散乱,但如果突然迎头一冲,对于改水营来说也是极危险的敌人,改水营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士兵们纷纷装上了火药子弹,将燧发枪对准了前面的散骑。

一片杂乱,散骑们眼看就要进入改水营的射程。前排的士卒们看清了这些明军旗帜不举,样子狼狈不堪,想来定是溃军无。士兵们纷纷看着队正们,队正们看着后面的中军大旗,不知道要不要下令开枪。

这边正在犹豫。前面乱军间一面丈六地红色总兵大旗突然举了起来。这会细雨夹风。那大旗湿透了。更显得分外地鲜红。仿佛蕴含着这个朝代地兴衰之气。大旗不甘心地迎着细雨烈风鼓鼓作响。旗在便是总兵在。几千散骑重新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朝旗帜方向聚了过去。

散骑不再靠近。让阵前地士兵松了口气。遥遥望去。那两千多骑渐渐组成了一个松散阵列。铁甲依然厚实。刀锋依然豁亮。只是旗帜一路上丢弃了不少。骑兵阵列头上光秃秃地。实在没什么气势。

散兵还没有完全聚拢。赤红总兵旗帜下一员骁将跃马而出。单骑朝这边迎来。追兵大概不远。那独身过来地将领很急。尚未接近便大声呼喝着。

“辽东总兵官吴襄帐下副将吴三桂在此。这是…登州瑞公地部属么?”

吴三桂在明末广有声名。天启末年他曾匹马大刀。带二十余家丁救其父于四万后金兵中。被时人赞为“勇冠三军。孝传九边”。也算是军中地少年英雄。此时他单骑闯到阵前。在千军万马前依旧镇静自若。一个转马在几千兵卒前慢慢骑过。目光凌厉。顾盼生雄。虽是败军身份。却也让一干明兵噤若寒蝉。个个站得笔直。

秦明韬遥遥听到这个名字。身子抖了一下。虽然早有预料路上会和一干逃跑明将遇上。但没想到第一个撞上地便是千古汉奸。冲冠一怒引清军入关地吴三桂。秦明韬皱了皱眉头。远远打量了一番这个吴三桂。只见这青年不过二十岁左右。一身虎符白鳞甲。手持大刀脚跨一匹血红骏马。更显得魁梧不凡。

其实辽西这些军门里,那些壮烈战死的倒都是默默无闻,秦明韬便是撞上了也不认得。唯有那些后来投了满清的,才能在历史上赫赫留名。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绑在明朝这台垂垂不行的战车上,便是曹文昭这样的勇毅智将,其壮烈殉国又有几个后人知道?

吴襄吴家和祖大寿祖家是姻亲,同为当初李成梁李家亲信,在辽西军门中数一数二,所以才有吴三桂这样二十岁刚满地青年,便搞到仅次于总兵的副将之位。

孔有德字瑞图,能被吴三桂尊称一句瑞公,那也是吴家人逃命逃得紧了,这才如此礼贤下士。孔有德听说是锦州总兵官吴襄长子吴三桂,不敢怠慢,拍马迎了出来抱拳答道,

“末将见过吴将军,吴将军此番征战劳苦,不如于先发锦州,待我军挡住鞑子与将军于锦州会和,再做打算?”

后面地总兵旗帜下面,就是吴三桂他爹吴襄。皇太极冲阵,打进了张春所在的左翼。吴襄率右翼去救,接战不过一刻便作溃散,吴襄仗着马快当先逃了出来,见到这支奇怪援军,便让吴三桂上来试探试探。

吴家这会正愁丢散了几万关宁军,怕是要被朝廷怪罪。除了这里地三千骑兵,身后那些步卒可是在这茫茫原野上任女真骑士追杀。吴襄身边那些骑兵此时已成惊弓之鸟,逃命还行,要他们回去阻截后金铁骑的追杀,估计玉皇大帝在此也办不到。

得知孔有德愿意截住追兵,吴三桂大喜过望,激动得满脸通红。

虽说辽西地关宁军素视东江镇武将为暴发户,不齿为伍,但吴家起家也晚,终究有些不同。吴三桂这时只觉得孔有德是雪中送炭,安能不存感激之心?吴三桂在马上深深一揖,大喝道,

“瑞公大恩!我锦州吴家定不会忘,三桂代家父谢过瑞公!”

听了这话,孔有德心里一阵欢喜,有点佩服秦明韬的办法了。吴三桂虽然是在险境里,有求于孔有德才说得这么好听。但不管这样,这份人情怎么着也会被吴家算上。

吴家在辽西,按官方地说法那是一方守备。按民间泥腿子地直话,那就是辽西的军阀,诸侯。能够攀上这层关系,虽然不能让孔有德升官发财。但能够让吴家记者孔有德一份情,以后在辽西地界上,总归是能方便不少。孔有德捡了个大便宜,脸上笑了出来,面对吴家长子态度谦恭有加,赶紧一礼还回。

吴三桂看了看孔有德,似乎想到什么,又看了一眼旁

奇怪的改水营。改水营此时为了不惹麻烦,没有打:号,只打着黄色“秦”字大旗。吴三桂想了一圈,却没想到登州,甚至再南面有秦姓将领,能一次出动七、八千人的。又见改水营旗帜不似明军旗帜,心下不禁生。

但这会岂是问个水落石出的时候?管他是蒙古人,日本人,朝鲜人还是南海人,愿意帮吴家阻击后敌保存实力便是朋友。吴三桂不及细想,侃侃道,

“那是何处大军?瑞公代我替他道谢。我们锦州再叙!”吴三桂说完抱拳一礼,便急急拍马朝吴襄大旗赶去。很快,这支溃不成军的骑兵队伍便越过改水营,直往锦州逃去。

看着如一阵大风般刮过原野的骑军,赵德皱着眉头,啐道,“当真是溃逃转进如风,这便是名震天下的关宁铁骑?”

李锦熙笑了笑,说道,“你别看他们逃得快,那是不愿意为朝廷送死。这些军队器械精良兵马肥壮,真要发起狠来,战力也蔚为可观。”

赵德摇了摇头,说道,“关宁军也如此,天下明军可见。这大明朝腐不堪言,失天下也是时间问题。父亲此时发兵辽东,正是时候!”

李锦熙点了点头,再不言语。

几个斥候跑了回来,汇报明军已溃。斥候的马来去奔波,这时已经疲倦了,跑不快,竟落在了吴襄的后面。

“报!明军吴襄、钟纬已逃,监军张春亦溃,其余部属,更不能战。后金首酋黄台吉便在八里外坐镇中军,遣骑军四散追杀逃兵。”

孔有德那边似乎也了消息,派人过来,

“大王,我家主将派我来问,如今如何?是进是退,还请大王交待。”

前面原野上,刚才一片骑兵扬起地灰尘刚刚落下,便有些溃逃下来的明军散兵出现在视野里。不比骑士的从容,这些人只靠两条腿躲避后金骑兵的追击,盔甲兵器尽弃。光着脚,喘着气,一脸倦色,在茫茫地辽东大地上拼命地逃着。看见这边赤红旗帜的孔有德军,这些人似乎看见了生地希望,逐渐聚拢过来。

秦明韬正要下令前进,却见前面又有一行人打着总兵大旗疾疾行了过来。这一帮人人数不多,大概只有一、两百人,骑兵步兵都有。似乎这一仗打得极为惨烈,这支小部队的人个个都是伤痕累累。见到孔有德的旗帜,那群人奔了过来,离这边还有五十米,当中一员大将率几个亲兵冲到孔有德阵前,大声呵斥,

“钟纬在此!前面可是登州参将孔有德?”

孔有德见是总兵官钟纬,心下欢喜,以为又要结交个朋友。送礼要上门做戏要做足,孔有德下马上去见礼,谦恭答道,“末将赶来迟了,让将军受惊,将军请…”

孔有德还没说完,那边总兵官大人便忿忿喝道,“尔从登州来,海途不过三、四日,如何今日才至。

此处离海岸不过七十里,为何不派斥候将行军路径报于我处?如今驻扎于此,为何不进?分明是怯懦不援!”

孔有德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正要分辨,便听见钟纬大声喝道,“孔有德!尔等东江余孽屑小之辈,所作所为令三军寒心。吾不和汝多费口舌!此番汝迟迟不至,致使大凌河战败,汝担当得起么?待我回得锦州,必参汝一本。”

孔有德听得目瞪口呆,呐呐地看着这个总兵官。那钟纬一身的血,肩甲上还有箭矢没入。不过这会用剑砍去了箭矢尾部,只有短短一截在外面,看来是经历了一番血战。这总兵败得惨了,丢盔弃甲之下气急攻心,见到救援来迟的孔有德,自然便要拿他是问。

堂堂总兵参一个小小参将,而且是救援不力这样能落到实处的罪责,那是绝对一参一个准了。孔有德看着怒目相对地纬,只觉得大祸临头,全身如坠冰窟不知道如何是好。孔有德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正要解释,那钟纬已经忿忿地骑马离去,率部绕过阵列往锦州而去。

孔有德痴痴地站在阵前,看着一点点挪动的钟纬部,脸上神色几变。辽西地世家看不惯东江镇也久了,当初毛文龙的死,多多少少也是因为这种团体性地怨愤。官至都督的毛文龙都被一刀斩了,钟纬打了败仗要拿孔有德出气,那是是易如反掌。

孔有德这次联合南海国,路上确实是故意在拖。孔有德这次要是保下了关宁军主力,在崇祯地眼里,关宁军就依然是可以依赖的对象。到时候为了继续保持关宁军的忠心,杀他孔有德十个也不多。现在钟纬要参自己,孔有德这次救援干得越漂亮,救下越多的关宁军,就是让崇祯越依赖关宁军,就是害自己害得越惨。

如果拥兵自重的关宁军准备甩掉责任,没有背景的孔有德无是背黑锅的合适人选。孔有德罪状确凿,孙元化不会,也不能保下这个部属。

钟纬也是打仗打红了眼,哪里把孔有德放在眼里,随口一句却把登州参将逼进了死局。孔有德愣愣地站在原野上,前思后想越想心里越凉,恍惚间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一个翻身跨上战马,冲到右翼中军秦明韬阵里。孔有德从马上跳了下来,几步冲到秦明韬面前抱拳求道,

“大王,孔有德有一事请!请大王听我讲!”

秦明韬愣了愣,知道孔有德的意思是要私下讲,下马走到一个人少地方,秦明韬握剑看着孔有德说道,

“什么事情?”

孔有德有些慌张,四顾之下张皇说道,“适才总兵官钟纬与我不和,若令其安然退去,日后必害我!此人若在,无论我如何死战,都将是有罪无功之局。”孔有德看了看秦明韬的脸色,咬牙说道,“此处是战场,鞑子四处出击乱成一片,请大王为我除去此人!”

秦明韬没想到是这样的要求,眉头微皱,重新打量起这个后世的大汉奸,

孔有德见秦明韬神色,生怕他拒绝这事。一旦被拒绝,孔有德不管是战是逃都没有好果子吃。孔有德此时已经被逼上绝路,腿上一软竟跪在了地上,沉声喝道,“此人不除,孔有德立功难成,大王庙算难成!帮人帮到底,大王明鉴。孔某日后刀山火海在所不辞,愿于明军中,为大王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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