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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一锤定音,和离!(求首订)(1/1)

高门嫡女之再嫁 !*玉环嚣张,长安解围*

虽然与沈玉环有着多年前的情谊,但事过境迁,各自成人,大家又长成了什么脾性,是否如今还谈得到一块,眼下谁也说不准。

所以此刻白墨宸对待长安与沈玉环的态度可说是一视同仁,只是对这位深居简出又早已经嫁作人妇的三表妹多了一份好奇罢了。

沈莹碧也被杨氏支着向白墨宸那边厢靠拢,她性子沉静,即使知道自己姨娘心中打的什么算盘,也不好太过殷勤,只间或搭上两句无关痛痒的闲话凑凑热闹。

沈元芳性子活络,大家聊了一会儿,倒是能自在地与这位表哥闲话家常了。

不多时沈文重与沈元毅也从前院而来,沈文重是沈家的二少爷,文国公沈凡与谢氏的嫡子,如今已是十七岁的年纪,去年考取了廪生,在一众因世萌祖荫而为官的京城子弟里也算是有才气的,谢氏宠着不说,又是沈老夫人最疼爱的嫡孙,为人难免有些恃才傲物自诩风流。

沈元毅是沈家的三少爷,与五姑娘沈元芳是龙凤双生,皆由安氏所出,性子却不似妹妹这般活泼,反而带着些腼腆,长安虽然也没与他说过几句话,但回府后见过几次,印象还是好的。

沈家又来了两位少爷,沈老夫人便发话了,打发了几个小辈在一旁的碧纱橱里说话,虽然未隔着音,但少了长辈叮嘱关切的眼神,到底是要自在了不少。

或许是生在侯府,自己的祖母又是长公主,见惯了人情往来交际应酬,白墨宸倒是很能掌控全局,照顾表弟妹们无一疏漏,得体周到,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觉着受了冷落,让人感觉很是舒心,即使不爱应酬的沈莹碧也很专注地听着白墨宸的谈话。

白墨宸所讲无非就是他这些年跟着长公主在外的游历见闻,众人听着,眉目间都不由浮出一丝向往。

“可惜了!”

眼看天色不早,临到末了,白墨宸不由感叹一句,“若是大表姐与大表哥也在府中,咱们表兄妹们就能好好聚上一聚!”

幼时的沈长健便是颗习武的好苗子,这么多年未见,白墨宸真想与他好好切磋一番,见惯了世家公子间的文弱造作客套应酬,他倒真是向往驰骋沙场的快意潇洒!

“若是表哥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我倒能让人去将大姐给请回来。”

沈玉环与沈文重分坐在白墨宸身边,倒是将长房次子沈元毅挤在了最末,此刻听白墨宸这般说,她便兴起提议,虽然她心里也觉着自己的大姐颇为无趣,即使来了,怕也勾不起白墨宸什么美好的记忆。

白墨宸本是随意一提,沈玉环接了话,他倒有些诧异,但也只是一笑带过。

“表哥,刚才表姨奶提到你的婚事,可是有哪家中意的姑娘了?”

沈元芳人熟话多,且好奇心颇重,刚才长公主就这样一提便压下了话来,她心里可犯嘀咕了,此刻逮到机会自然要问上一问。

“这话也是你这姑娘家该问的?越发没规矩了!”

沈玉环瞪了沈元芳一眼,“回头我让母亲好好跟安姨娘说说,你这规矩可要重新学学了。”

“二姐……”

沈元芳瘪了瘪嘴,一脸委屈,她不过就是话到嘴边脱口而出罢了,她是生性爽直,可还是扭不过沈玉环天生的跋扈,嫡出与庶出,气势上便矮了一截。

倒是沈元毅看不过去,压低声音劝了一句,“妹妹不是有心的,还请二姐姐莫要同母亲说。”

若是被沈玉环在谢氏那里冲了话头子,安氏得了排头,想来沈元芳又有一顿好果子吃,出于维护妹妹的自觉,沈元毅不由挡在了前面。

“我说你们两兄妹,这性子南辕北辙,若是能综合一番岂不妙哉?”

沈文重还有闲心在一旁打哈哈说笑话,可却是没人捧场,他觉着甚是无趣,便将头转向一旁欣赏起窗外朦胧的夜色。

“小三,你倒是维护五妹妹,可也要时常在一旁提点着,这过不了几年便是要出嫁的姑娘,这般口没遮拦,可当心……”

沈玉环话到最后只是不屑地哼了两哼,那语气中贬低的意味不言而喻,饶是沈元芳性子再爽直,此刻也不由红了眼,咬唇将头撇向了一旁。

“都是自家姐妹,二姐这话可说得有些过了。”

长安淡眉一扫,清亮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如珠落玉盘,伶俐清脆,众人的目光纷纷望了过去。

沈玉环说话从来便是这般,从不给人余地和颜面,以前众姐妹未出嫁时,还有沈明珠能在一旁说她两句,如今还有谁敢与她对着干?

所以长安这话一出,沈文重不由挑起了兴味的眼神,对着沈玉环挤了挤眼,唇角一抹轻笑,显然是在嘲笑自己二姐昔日的威风不在,如今连一个药罐子都敢跟她挑衅了。

沈元芳红着眼看向长安,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不爱说话的三姐竟然会为自己出头。

沈莹碧有些担忧地绞着手绢,也不知道是该劝该和,又怕一说话立时便成了沈玉环的出气筒。

倒是沈元毅向长安投来感激的一瞥,年轻稚嫩的脸庞漾着一抹动容。

从来庶出的子女便在嫡子嫡女面前矮上一截,沈元毅很明白这个道理,一直低调做人,也不敢有任何出彩之处,怕风头盖过沈文重,反倒惹来嫡母谢氏的不快。

可沈元芳却不同,与安氏在一起,难免性子直了些,女孩子娇养,又是最受不得委屈的,被沈玉环当着这一众姐妹兄弟的面教训了,没当场哭了鼻子便是有几分硬气了。

长安虽然没觉着这嫡出庶出有什么不同,但沈玉环一面扬了威风,一面还要将自己的姐妹踩在脚下,这一点,她便很是看不惯。

“我教训自己妹妹,几时轮到你说话了?”

见不得沈文重的轻声嘲笑,沈玉环的火气倏地拔高,也顾不得白墨宸在场,怒气冲冲地指向长安,“你也是做妹妹的人,长幼有序,这个道理你也不懂吗?”

“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这性子天生便是粗鄙!”

话到最后早已经变了性质,沈玉环这刻薄劲一上来,哪里还分得清场合,只管嘴上痛快便了事,看向长安的眸中是一抹轻蔑的笑。

就事说事,可却扯上了已逝的长辈,沈玉环这话说得便有些恶毒了,除了沈文重觉着无谓还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神色,在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长安却是扬了扬眉,可眼中却无一丝笑意,那看向沈玉环的目光更是冷冽逼人,“二姐说得对,长安是性子粗鄙,但也知道姐妹和睦爱护亲小,二姐这般盛气凌人,难不成是大伯母平日里的教导所致?”

“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妹妹们名声不好,难道二姐脸上有光?”

“再说了,本朝以孝为先,兄友弟恭才成就这万世基业,长公主身份尊贵,尚且也与祖母情谊深重相携相护,若祖母听到二姐今日所言,又不知会否失望?”

长安话语铿锵,字字珠圆,不轻不缓,却犹如利器直刺心房,三个接连的问句,句句逼人,打得沈玉环措手不及,脸色大变,紧咬的嘴唇颤抖不已,却恁是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沈玉环能说什么?难道说自己不要脸?还是说母亲谢氏教导出了张扬跋扈的女儿?还是说沈老夫人对她的错爱都是看走了眼?

所以说,她怎么回都是错,只能闭口不言,一张脸色憋成了青紫,却只能将愤恨的目光投向长安。

“让表哥见笑了!”

长安起身袅袅一拜,“长安身子不适,就先告辞了!”

白墨宸怔了怔,这才从那铿锵话语中回过神来,看向长安的目光不由闪过一丝赞赏,“来日方长,你且先去吧!”

沈玉环的性子白墨宸还是了解几分,那在沈家可是霸道惯了的,没想到这个从前不怎么露脸的三表妹竟然有与之抗衡的勇气,且看这话语条例倒是清晰分明,让人辨无可辨,白白地吃了这哑巴亏。

沈元毅也借势拉着沈元芳一块走了,沈莹碧紧随其后,长安可点燃了沈玉环这个炮仗,可谁愿意留下来吃这个火气呢?

倒是沈文重不怕死,还不忘记煽风点火地调笑两声,“这三姐可是笑里藏刀,真人不露像,二姐,这次你可遇到对手了!”

白墨宸却是拍了一掌沈文重的肩头,力道用的不小,直打得他晃了晃,‘哎哟’一声抚在肩头,这才正色道:“后宅里的事你这哥儿便少掺和些,她们姐妹间自有论断!”

沈文重有些不服气,却在白墨宸凛然的目光中不甘地低头应了一声,倒是沈玉环的目光始终阴沉,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各自精明*

夜深了,众人纷纷散去,沈老夫人困乏,便有谢氏亲自引了长公主至“琳琅阁”安置,从前长公主夫妻来时也住这处地方,“琳琅阁”里的珍奇古玩画笔屏风都是国公府里最精致的,也最是对了武安侯的脾胃。

长公主与武安侯伉俪情深,一人高兴,另一人自然也就舒坦了。

但有心人也都知道,尚了公主,这辈子便再不能有妾室,武安侯不将多余的精力寄情在这些闲聊杂耍上,还能做些什么呢?

“琳琅阁”里五间正房连着耳房,左右厢房并抱厦,足够他们祖孙三人歇息,再说这里的布置早已经在几天前便在谢氏的安排下焕然一新,采用接待的最高规格,长公主自然是满意的。

“拢翠苑”的正房里,谢氏已经回禀了沈老夫人,便自己回屋安置了。

严妈妈早已经铺好了姜黄色富贵团花的大条褥,便扶着沈老夫人上了榻,刚要放下帐帘,却听老夫人道:“今儿个这事真是蹊跷!”

严妈妈是沈老夫人身边的陪嫁,自然是最了解自己主子心思的,只微微一怔,便明白沈老夫人所说是何事,遂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夫人是说长公主对三小姐这一茬?”

按理说,已经出嫁的小姐再回娘家因称之为姑奶奶,但沈老夫人念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女,不想让她们嫁了人便同娘家生分了,这才让下人保持了原来的称谓,大家都一样,若是长安特殊便显得怪异了。

“可不是。”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蓬松的长发在身后打散了,就着严妈妈递来的软缎靠枕倚在床头,一脸深思道:“我这表姐惯不会做些莫明的事,今儿竟然对三丫头这般看重,连带着世孙都引见了去,必是有打算的。”

关于这一点严妈妈也很是纳闷,摇头道:“三小姐如今虽然看着品貌俱佳,那到底是已经嫁作人妇,长公主自然是不会在这方面花心思,再说世孙的亲事保不准还要求皇上指婚……说来说去,老奴也糊涂了。”

“这才更显得蹊跷。”

沈老夫人眉头皱了皱,若是长公主对其他人留心她还没那么大的反应,可偏偏是长安,看到那张相似的脸,她便会忆起王氏,心中没来由地厌恶。

若不是那个女人,她那二儿子沈平又怎么会至今不续弦,二房子嗣单薄,她真是怕后继无人啊!

“二丫头也是,偏生什么事都要抢个头,如今长公主对她明显是不喜了……”

沈老夫人眼珠子一转,又想到另一个让人头疼的孙女,“你明儿亲自去她屋里走一趟,让她私下里收敛了些,今儿的事断不可再发生!”

两拨人就隔着一扇碧纱橱,小辈们起的争执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听见,只不过涵养在那里管着,就算听见了也只能当没听见,一笑而过罢了,至于私下里怎么管教,那便是自己家里的事了。

长安难得回娘家住,沈老夫人也不好出面让她走,倒是沈玉环也同住下了,还事事与长安作对,她就真搞不清楚了这两姐妹到底是什么时候结了仇?

“是。”

严妈妈恭敬地应了一声,沈玉环的跋扈是家里人都知道的,那还不是沈老夫人与谢氏娇惯出来的,他们这些下人也只能看着,哪能指责主子的不是?

照严妈妈心里想的,今日里长安挫挫沈玉环的锐气也好,在娘家都敢这般口舌无忌,那在婆家会混成个什么样,若不小心收敛着,到头来真说成是沈家女儿不懂规矩缺了教养,这脸可就丢大了。

“长安……”

沈老夫人凝眉深思,这个孙女她一向便没投注过多的关心,从前是个药罐子,也就由得她自生自灭,可如今看来,却是个颇有心机与城府的厉害角色。

能那样不声不响地便引起长公主的关注,还能将自己的二姐抵得没有话说,看来,她从前真是小瞧了这个孙女。

“三丫头那里你也多留意着,我倒要看看,在我的手掌里她还能翻了天去!”

沈老夫人半眯的眸中闪过一丝精厉的冷光,长安若是规规矩矩地还好,但要是做出了什么不利于沈家的事,她定不会轻饶!

*遣离*

立秋已经好些时日了,可秋老虎似乎依然凶猛,这恼人的天气让原本被禁足在房中的陈玉清亦加烦燥起来。

那一日是她不慎才会遭了长安的道,以致于在宴席上丑态百出,生生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她已经悔不当初!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仍然在沈家逍遥快活,这口恶气说什么她都吞不下!

大哥怪罪她,二哥埋怨她,唯有母亲体谅她这一片苦心稍稍给了些安慰,不然她定是难过死了。

小雯在一旁打着纨扇,眼见竹帘一动,屋外丫环的禀报声几乎与陈玉涛踏进屋里的步伐一致,她手下一抖,忙低声提醒道:“小姐,老爷来了!”

“什么?”

陈玉清百般无聊地趴在桌上,襟口被她解开了两颗盘扣,半是耸拉着垮向一边,听到小雯这话,她立马一个激零,背过身去扣好了衣衫,这才有些心虚地转过身来,看着脸色深沉如水的陈玉涛,嗫嗫地唤了一声,“大哥!”

陈玉涛应了一声,眼神一飘,对着小雯一个挥手,这丫头便无声地退了出去,陈玉清也不敢问为什么,对这个大哥,她心里到底是有几分敬畏的。

“你收拾料理一下,今儿个就去慈云庵住着去。”

陈玉涛也不多言,双手背在身后,径直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陈玉清在菊宴上丢的脸够大了,不仅成了整个京城贵妇圈里的笑柄,有多少同僚更是在暗地里嘲笑他,一个沈家还不够,如今还要摊上自己的妹妹,他是受够了。

“为什么?”

陈玉清嘴唇抖了抖,却硬是没将陈玉涛这话给听进去,凭什么她要去慈云庵?

她是被人陷害的!

若说谁是该去慈云庵悔过的人,那也应该是沈长安!

“为什么?”

陈玉涛冷笑一声,犀利的眼神扫过陈玉清,“你在沈家丢的人还嫌不够大吗?让你去慈云庵避避风头,过了这一茬,我再给你挑一门合适的夫婿,你这婚事也不能再拖了。”

“我丢人?”

陈玉清失声一笑,仰头望天,眸中不觉滑下一行清泪,再与陈玉涛对视时,已是双眼赤红,嗓音嘶哑,“若论丢人,妹妹就是赶着上也比不过大哥你!”

“你放肆!”

陈玉涛眼中冷光一闪,一个健步踏过,当场就给了陈玉清一个响亮的耳光。

陈玉清是真正戳到了他的痛处,可没有他的牺牲,又怎么能换来他们的富足与安乐?

枉自他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却没想到是养了一群白眼狼!

“啪”地一声脆响,陈玉清只觉得脑中有无数轰鸣声炸响,右颊肿痛,她捂住脸颊,一脸震惊地望向陈玉涛。

就连父母都没有打过她,大哥竟然下得去手?

“你是为了那个沈长安吧?”

陈玉清咬了咬唇,胸中是一腔恨意,“为了这个女人,为了在沈家找回脸面,你竟然舍得将自己的妹妹送进尼姑庵,大哥,你好狠的心!”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

陈玉涛冷冷地看向陈玉清,眸中没有一丝怜悯与悔悟,他这个妹妹他自问还是了解的,若是她没有害人的心,又怎么会遭了别人的道。

这事他已经向陈老夫人问了个明白,真正是无知妇孺,头发长见识短,竟然想陷害他的妻子与王治私通,借此休掉长安,真正是异想天开!

就算他不喜欢长安了,他也不会休了她,沈家欠他的那么多,报复人的手段可不仅止于此。

更何况,他眼下对长安是起了兴趣的,怎么能就此放手?

还有那个王治……一想到他,陈玉涛不由眸中一暗。

那一日,沈玉环也是沉不住气了,竟然会扑到他的身上来,真正是坏了他的大计!

若是让沈家的人知道他与沈玉环早勾搭上了,会怎么看怎么想?今后他还能如此容易地利用沈玉环得到他想要的消息吗?

“我……”

被陈玉涛这一吼,陈玉清有些心虚地撇开了眼,若是说刚才她还有几分理直气壮,那么眼下小辫子被人给逮到了,她如何还硬气得起来?

她也怕陈玉涛一怒之下将她给揪到长安面前,若是任凭那个女人放落,她还不如乖乖呆到慈云庵去。

“就你那点小伎俩还想兴风作浪,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陈玉涛不屑地一瘪嘴,“念在你是我亲妹妹的份上,这次就饶过你,你若乖乖听话,今后的富贵荣华定然也是少不了你的。”

“去多久?”

眼见陈玉涛眸中的坚决,陈玉清双手绞在裙带上,连指甲盖都因用力而泛了白。

“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年半载!”

陈玉涛斩钉截铁,话语铿锵,一语既出,便决定了陈玉清的命运,而她,却只有接受的份。

眼见陈玉涛拂袖而去,陈玉清这才软了双腿,哭倒在一旁,小雯撩了帘子进屋,守在一旁却又不敢劝上一句。

陈玉涛兄妹的话音不大,但她削尖了耳朵去听,到底听出了几分,眼下她也是愁着一张脸,但却不是为了陈玉清今后的命运,只是可怜自己年纪轻轻便要入了庵门过这清苦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再回这满目的荣华,可不就真正地是个梦了吗?

*三道茶*

眼见着陈玉清的马车拐出了角门,又挑了无人的小道向着城门口的方向驶去,陈玉涛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也是暂时处理掉了一个麻烦,怎么样将长安再接回陈家,才是他眼前要做的事。

放下石青色的车帘,陈玉涛吩咐道:“去沈国公府!”

“是!”

陈三在车驾外应了一声,长鞭一甩便驾着马儿跑了起来。

当陈玉涛的车驾正驶向沈国公府时,长安正与安平长公主坐在桂花树下品茶。

跨入十月,秋老虎即使再肆虐,午后也能感觉到一丝凉爽的秋风,空气中飘散着桂花清甜的香味,煞是宜人。

长安与长公主对坐在如意纹方凳上,在她们中间横摆着一张黑漆镙甸束腰的小条几,一应茶水用具依次摆放着。

“看来今日我是有口服了。”]

长公主抿唇一笑,贵气雍容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长者的慈爱与关怀。

“那长安便献丑了!”

长安笑着点了点头,动作小心地用银钳夹出少许绿茶放在特制的小砂罐里,然后在已经燃起的红泥小火炉上细细焙烤,待罐中茶叶烤脆、烤香、变黄时,冲入罐中少许沸水,等水中泡沫消失,再将沸水冲满,稍煨火片刻,待茶水呈琥珀色,香味浓郁之时,这才手脚利索地倒了小半杯入长公主面前的第一盏冰瓷碎纹的茶蛊里。

眼见着长公主好奇地在鼻间嗅了嗅,这才小心地抿了一口,长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道茶,称为清苦之茶,有烤茶的特殊馥郁,却味含甘苦,代表的是人生的苦境,人生之旅,举步维艰,创业之始,苦字当头。”

长安笑容恬淡,一身青色衣裙带出一股飘渺悠远之态,和着满园的香气,宛如遗世仙子般清雅出尘。

她一边说着,手上动作却没有停歇,在砂罐里注入新水,又加入白糖、炒香的桃核仁片、芝麻面等煮沸后,执手冲入了第二盏茶蛊里。

长公主唇角微翘,此刻已是兴味盎然地一边品茶一边听着长安的解说。

“第二道茶,称为甜茶,甜而不腻,寓意苦去甘来,代表的是人生的甘境。”

长安说话间,已在茶水中继续放入烘香的乳扇、红糖、蜂蜜、桂皮、米花和几粒花椒,见长公主投来好奇的眼神,遂接着道:“这第三道茶,称为回味茶,此道茶甜蜜中带有麻辣味,喝后回味无穷,代表的是人生的淡境。”

“苦茶、甜茶、回味茶……苦境、甘境、淡境……”

长公主一一尝过,搁下了手中的最后一盏茶蛊,神情微微有些怔忡,半晌后,才是沉沉一叹,看向长安的眸中带着真诚的赞赏,“三丫头年纪不大,却能体味这茶道中的深意,可叹你表姨奶活了大半辈子,却依然……”

长公主摇了摇头,一个人的一生,要经历的事太多太多,有高低,有曲折,有平坦,有甘苦,也有诸如名利、权势、富贵荣华等等的诱惑,要做到“顺境不足喜,逆境不足忧”,需要淡泊的心胸和恢宏的气度。

如果一味沉湎于成功或失败之中,把身外之物看得太重,太过执着,就会作茧自缚,陷入生活的泥潭不能自拔,丧失了许多人生乐趣。

这个道理易懂,但要做到,却是很难。

长公主便是长公主,即使沉浸在回忆与感伤中也只是刹那而已,下一刻,已是振作了神色,挑高了眉眼,淡淡地扫向长安,“说吧,请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长安唯有暗暗叹服,这三道茶只是一个序引罢了,虽然茶味并不算一绝,但胜在新奇,这可是她在回疆飘荡时见过一族之人以此茶待客,颇觉有趣,便留心学了下来,可见,这茶味茶道纵使勾起了长公主的心绪感怀,但到底是扰乱不了她的理智与从容。

“长安有一事相求,还请表姨奶成全。”

此刻长安已是振作了神色,一撩裙摆便跪在了长公主跟前。

“喔?”

长公主微微挑眉,身为国公府的小姐,武国公嫡亲的女儿,还有什么事情是长安办不到,非要求到她跟前的?

长公主不由生出了些许兴味,“你且说来听听。”

*共谋*

秋日的风一阵接着一阵吹在面上,不凉却舒爽,园中树叶沙沙作响,带出一片诡异的静。

饶是长公主心中有许多想法,却也未料到长安竟然向她求的是这一茬。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长公主敛了眉目,眸中似有一丝惋惜,对长安她不过刚刚生出了疼爱之情,却又被她惊人的话语扰乱了思绪。

“长安是经过深思熟虑,不莽撞,亦不冲动。”

长安镇静地点了点头,面上一派安然。

“和离,这对女子来说是多大的硬伤,难道你不知道?”

长公主更是诧异了,当初这门亲事可是沈平亲自向皇上求来的,听说长安也很是欢喜,怎么才几年过去了,佳侣竟成怨偶?

男人和离或是休妻,他还能娶到更美更年轻的黄花闺女,可女人一旦有了这名声,再想找一门上好的姻缘,那可就难了。

她是在替长安惋惜,多好的一个姑娘,难道陈玉涛竟然不懂得珍惜?

“自古姻缘天定,但期望总是美好的,现实却不尽然……鞋穿在自己脚下,合不合脚舒不舒服也只有自己才能体味!”

长安垂了眉轻声一叹,这个中原由她自然不会说出,她要的只不过是长公主的一个允诺。

“合不合脚……只有自己体味?”

长公主失声一笑,但一笑之后却不免一怔,竟然真的自绣裙下探出了一双镶了南珠的如意八宝鞋来,左看右看,心中不禁有一丝了悟。

有的人脚背高,鞋面便要做得松动些;有的人习惯内侧走,那么鞋子靠里那面就要垫厚些耐磨;有的人脚后跟常长茧,那处便要打得薄些……

果真是穿在自己身上,合不合脚只有自己才能体味。

“长安,真不知道你一个闺阁女子为什么总有这些新奇的想法,这话看着糙,但细细体会却又在理。”

长公主抿唇笑着,淡淡地点了点头,“你且说说,那陈玉涛有哪般不好,你非要与他和离不可?”

“我不爱他!”

长安抬起了头,晶亮的目光纯净透彻,却又透着一丝坚决和笃定。

“这世间女子婚姻嫁娶又有几人是因为爱呢?”

长公主扯了扯唇角,摇头一笑,却见长安态度坚决,也不好再问什么,遂道:“这事你禀告了你父亲与祖母吗?”

“父亲已经允了,祖母那里……”长安咬了咬唇,“长安想待诸事妥当之后再禀告给祖母知晓,以免她老人家为孙女忧心。”

与沈玉环的矛盾可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化解得了的,虽然她记恨自己,相信也不会在陈玉涛这件事上犯糊涂,适时地给沈老夫人上些眼药吹吹耳边风,让这和离之事进行得更加顺利一些,相信沈玉环还是能做到的。

“你这是先斩后奏啊!”

长公主感叹了一声,沈老夫人不喜长安这个孙女她还是知道的,若这事真的让她这个表妹知道,怕是还未说明原因便一句话给驳了回去,怪不得长安要走她这条路了。

“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个忙?”

长公主知道自己作为姑母,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相信他还是能听得进去,况且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儿女情长,合则聚不合则散,皇上也是通情达理的,哪能将一对怨偶硬绑在一起呢?

只是,她为什么一定要帮长安呢?

“长公主不日便要随侯爷一同赴澜州上任,若长安能助侯爷在任上顺利,扫清匪患,治世安康,长公主可否给长安这一个人情呢?”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那么亲戚关系只能暂且撇到一旁,互利互惠,权益联盟,这才是最牢固的保障。

“喔?难不成你能劝动你父亲助侯爷平定澜州?”

其实这也是长公主心里打的算盘,她对长安起初的示好,不过是看在沈平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怎么样才能找一个可靠的又能为己所用的武将人才,她思来想去这瞄头最终是对准了国公府。

沈平是武将出身,年轻时屡立战功,虽然人至中年由儿子接了班,自己在京城安养属于半退休状态,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不能用了,老将有谋,调兵遣将自有一手。

长公主想的便是在武安侯上任之初便能一举打击匪患的嚣张气焰,不禁能在皇上面前长脸,也是为后世子孙们铺路,让这澜州成为白家繁衍生息之地。

自从那一日安平长公主向长安抛出这蹊跷的橄榄枝之后,回到自个儿屋里,她就把前世关于澜州的每一件事都细细想来。

兄长沈长健受伤回京后,虽然对她隐瞒了事情的真相,但她却私下使了人到澜州一查,关于武安侯智谋无双洞悉贼人先机,率军英勇剿灭匪患一说早已经是家喻户晓众人皆知,想来沈长健的伤势与这剿匪不无干系。

澜州之所以盗匪久久成患,并不是因为他们凶猛狡诈,而是因为澜州辖下的苍卢县令与那盗匪本是一家,有知县做内鬼打掩护,也难怪那么多次剿匪之军都是无功而返。

而那一次或许便是在沈长健的帮助下武安侯才将这拨盗匪给一网打尽,苍卢县令也因此被抄了家,从此算是绝了澜州的这一祸害。

虽然当时的沈长健只字未提,但相信在这剿匪之军中他担任了重要的角色。

她这个傻哥哥就是这么憨厚爽直,被人利用了却半个字都不吭。

其实长安也没有怪武安侯独领这功劳,由长公主在一旁压着,相信即使有人给报了上去,最后也会统统归功在武安侯名下。

但长安却记得,沈长健在澜州那次伤了膝盖种下病患,不仅腿脚没有以前利索,且每逢刮风下雨便是一阵恼人的疼,这样的伤势直至终身,对武将来说不失为一个硬伤。

如今既然知道了澜州匪患为祸的根源在哪里,那么自己的兄长也不用再受伤便能顺利地解决了这次的事情,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表姨奶与沈家到底是亲戚,父亲看在这情份上也不会推脱,更不用说祖母与表姨奶感情深厚,理应帮这个忙。”

长安点了点头,面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虽然知晓前世因由,但到底未亲身实践,她也担心自己父亲的安危,所以她打定主意,这次澜州之行同往,即使她帮不上什么切实的忙,但出出主意想想办法,顺道照顾父亲也是应当。

“你这孩子说话就是中听。”

长公主一笑,似乎心中压着大石骤然松开,竟然拉了长安的手,亲切道:“你也知道你父亲就是爽直了些,这些年越发淡出官场,我本是想向你祖母开这个口,但如今有你去说便是更好了,你父亲最是疼你,相信定不会拒绝!”

长安在心中一叹,面上却是笑着点头。

她不知道那时父亲为什么没去澜州相助,但就是因为这般,长公主才会找上了沈长健。

可如今看来,当初的长公主或许也是开了这个口的,只是对象是自己的祖母,再由祖母找上了父亲,可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没有同意?

是惧那处危险,还是另有隐情?

长安如今骑虎难下,为了得到长公主的一个允诺,她又不得不走出了这一步,父亲疼宠她,就算有顾虑,想必也会依了她。

这是无奈之举,但相信与陈家真正断了这层姻亲关系,对沈家的将来必定是好的。

“三丫头既然是这般爽直,我这把老骨头也不能落了后!”

长公主这样说着,便握紧了长安的手,“趁着今日天色还早,我这便进宫见见皇上,顺道把这旨意给你求来……只是丫头,你可要想清楚,这事一成定局,便再无反悔!”

长公主这是在最后提醒长安,虽然她也不清楚他们夫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一个长辈也不好多问,但到底是一门姻缘。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她即使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此刻却也是真心地希望长安好,这样聪慧水灵的女子,应该有个美好的前程。

“只这一事,今生无悔!”

长安回握住了长公主,掌心坚定有力,就像她已经预见到了沈家的未来一般,没有陈玉涛这怒海横波,未来定能是一片坦途。

“好!”

长公主亲自扶起了长安,长安这话说得有气势,面对情爱婚姻也能这般干脆果决,不似一般女子,不管因由为何,她对长安的欣赏又多了一分。

“等这边诸事妥当了,长安自请与父亲一同去澜州游玩,表姨奶到时候可别闲长安麻烦。”

这次的事情长公主既然是先找上了沈平,就是不想横生枝节,越少人知道越好,借着他们父女出门这个由头便是更好了。

“如此甚好!”

聪明人就是不用多说,长公主拍了拍长安的手背,相视一笑,眸中自有一股赞赏的意味。

*受阻*

陈玉涛本就是国公府的姑爷,也用不着人通报,马车便直接驶进了沈府的大门,穿过前院,落了车后便直接向二门而去,哪知道经过一道垂花门时,走得急了,恰巧与人擦身而过。

“走得太急了,真是对……”

陈玉涛转身拱手,正想致歉一番,但见着那与他相撞之人,立马沉了脸色,到口的话语也就此打住。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状元爷!”

王治不以为意地抚了抚肩,转头对着一旁的秦暮离笑了笑,只是嘴角的轻讽任谁都能看出几分。

秦暮离微微敛了眉,目光转向了陈玉涛,只见他着一身深井蓝的长袍直裰,长相还算俊朗,但眼角却透着几丝阴鸷,看起来便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如此想着,右手不觉抚上了腰间石青色的连环双扣,这是王治转交给他的,亦是长安隐讳的谢礼,东西虽小,但看着便有几分精致,让人很是喜欢。

长安这礼送的也不算唐突,礼不重,也送的均,只要外人不知道,也不存在私相授受一说。

那样一个聪慧坚强的女子配上陈玉涛,怎么看怎么都有几分不协调的意味在里面,但这是别人夫妻间的事,他也不好多想。

“王治!”

陈玉涛声声冷笑,蹦出的字眼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若不是那几天被王治打的伤没有消退,他早上国公府来接长安了,却不想王治竟然还逗留在此,这到底是要住到什么时候,敢情是将沈府当成自己家了?

“爷听得到!”

王治眉毛一掀,袖子一挽,一副想要干一场的架势。

陈玉涛便不免退后两步,虽然他心中不惧王治,但与这等粗人动手,未免有辱斯文,自己身边也没个帮手,对方又是两个人,再说他也不想再受那皮肉之苦。

“没事在你陈府好好呆着,上国公府凑什么热闹?!”

见着陈玉涛脚步后退,王治不屑地冷哼了两声,他是很想收拾这个无耻之徒,但眼下不过是吓吓他罢了。

“我来岳家什么时候要经过你这个王家表少爷的同意,我怎的不知,难不成是沈家改了姓?”

论嘴上功夫,陈玉涛便是半点不弱了,只是这来来往往的下人颇多,见着两个大男人在这逞口舌之能,不免有些难看,他还是早早接回长安才是正事。

陈玉涛遂不想再和王治过多的纠缠,抬脚便走,却被王治倒退几步,挥手拦下。

“岳家?我看很快便不是了。”

王治冷笑两声,看向陈玉涛的目光带着几分轻蔑与不屑,“有胆子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你还好自称是沈家的女婿,没得辱了我姑父的门楣!”

“你!”

陈玉涛咬了咬牙,看向王治的目光仇恨得好似要喷出火来。

沈玉环虽然给他传了信说是这王治不会将这事乱说,但此刻便有秦暮离这个外人在场,他也不怕这大嗓门被人给听了去?

“我什么?”

王治双臂抱胸,围着陈玉涛踏步两圈,将他从上看到下,这才慢悠悠地说,“劝你不要再去招惹我表妹,你们的事落定了,自会有人寻你去解决,眼下你就别在人眼前生厌了!”

王治这话说的已是极为不客气,连秦暮离都微微皱眉,暗道这小子生性豁达,能将他都逼到这份上,陈玉涛所做的事怕不只是人神共愤这般简单了。

只是这话题涉及长安,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她表兄,俩人倒能说道,他一个外人插嘴就有些过了,索性也只能远走几步,当作不知,只盼这王治收敛些脾性,莫要闹出了笑话。

“怎么着?沈长安将这事也说与你听了?”

陈玉涛怒极反笑,更加笃定了长安与王治有不同寻常的关系,那一日那张纸条说不定便是俩人相会的证明,只是他弄不到手而已。

“王治,我告诉你,只要我一天不松这个口,沈长安就休想同我和离!你要想打她的生意,也要拿镜子照照,就你这德行,配得上吗?!”

陈玉涛这话一出,王治顿时一个拳头摔了过去,远远的便有人有意无意地躲着看热闹,此刻更是一声惊叫。

秦暮离眼见不好,连忙上来拉住了王治,压低了声音训斥道:“这是在沈家,你打了陈玉涛,让下人见了怎么说,你表妹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骤然的冷语如当头棒喝,王治澎湃的怒意一瞬间便歇菜了,只是忍不住对陈玉涛挥了挥拳,啐了一口道:“亏你还是状元出身,竟是满脑子污秽,以为你是烂在地里的淤泥,别人便也与你一般龌龊?小爷还偏不同你一般见识,我呸!”

王治啐了一口,转身便走,秦暮离再看了一眼陈玉涛,眸中蕴着深思,脚步遂也跟了上去,这事他不能出面,免得越描越黑,反对长安的声誉不好。

陈玉涛这才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发疼的面颊,唇边泛起一丝腥甜,他不由扯了扯嘴角,倒吸一口凉气,向着王治离去的方向狠狠一瞥,这笔仇他记着,早晚要向王治讨回来!

*你活该!*

长安不过倚在贵妃软榻上喝着紫鸳新做成的桂花蜂蜜红枣茶,便听得紫雨将在园子里偶然听见的趣事说了一通,一旁的紫云不由拍手叫好,“七表少爷打得好,解气!”

“这听了去的丫环婆子不在少吧?”

长安轻抿了一口茶,淡淡垂了眉眼,看着指间沾染到了一抹蜂蜜的晶黄,微微有些怔神。

陈玉涛也不该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最多逞逞口舌之快,哪里知道她这七表哥王治天生便是个炮仗,一点就燃,这头一拨的教训才刚过去没多久,又挨上了,也算是他活该!

不过,这事出在沈府,自有人会向上禀报,沈老夫人与谢氏知道了自然会让下人封口,但转过头来保不准又会挑她的错处。

“是,都一溜烟跑没影了。”

紫雨叹了口气,若不是方向不一,指不定她还能拦下几个,但一犹豫之间,就都跑没了。

“也不碍事。”

长安点了点头,喃喃自语,“只是七表哥这性子怕真是要改改了,若出了家门还这般,往后不定要受多少排挤呢。”

可叹前世的她并没有留心关注王家人的命运,只道成为了一缕孤魂辗转人世时,才知晓了被沈家拖累的王氏一门的走向,却也几多辛酸不如人意。

如今重活了一遭,她可以不顾自己的幸福,却想自己关心的人都能圆满无憾。

“小姐,姑爷可是向咱们‘衡芷苑’来了。”

紫雨眉眼间一凝,显然是等着长安示下,是拦着不让进,还是就此打发了,她也好照做。

“由着他吧,今日里索性一并说清了,这事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变数,只等长公主求了旨意回府,我与他便是再无干系了。”

和离这事早在回娘家之前长安便已经向陈玉涛提出了,这样多的时日过去了,不管他有没有想透彻,他们终究是要走到这一步。

至于旨意,那便是让他无可反驳的保障。

这道婚姻起始于赐婚,再终于长公主求来的旨意,是不是也是另一种圆满呢?

急着赶到“衡芷苑”,陈玉涛也没来得及看看自己脸上的伤到底如何,心中的怒火却是熊熊燃烧,和离之事长安竟然对王治无所避讳,是不是他们俩人已经趁着自己不在之时借着沈家的遮挡行了这苟且之事?

越想越火,越想越气,陈玉涛已经让妒火烧红了眼,连守门孙婆子谄媚的笑脸也不看,当下一个拂袖过去扫花了她的眼,人影已经一冲无前,向长安的正屋奔了去。

“姑爷!”

紫云与紫雨早在门前侯着,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礼,俩人脸上的神情都是淡淡,看得陈玉涛更是火冒,“长安在哪里?”

“小姐在屋里等着呢,姑爷请吧!”

紫云低头瘪了瘪嘴,手上却是一把撩开了帘子,这“姑爷”怕也叫不了几声了,也算是全了某人最后的颜面吧。

陈玉涛此刻自然无心与一个丫环计较,头一低便入了房去,绕过屏风,一抬头便见得窗前站着个袅娜的身影,六幅碧绫裁成的荷叶裙边轻轻漾了漾,人已经转过身来,芙蓉面,柳叶眉,红唇点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嫣红,看起来倒是亦发娇媚了。

满腔的怒火不禁在煞那间软化,陈玉涛深吸了口气,理了理衣冠,这才踏前几步,压住火气,尽量放缓了音量道:“怎的这么多时日也不知道归家,为夫亲自来接你了。”

纵是长安真与那王治有什么,他也不能轻易放过她,凭什么沈家毁了他的前程,如今还以为可以决定他的命运?

长安是他的妻子,只要他一天不厌弃她,便永远都是。

而且眼下还在国公府的地界,他是不好发作的,等将长安哄回了陈府,他再慢慢与之计较。

“你真是有心了。”

长安唇角一扯,带出一抹轻讽的笑意。

陈玉涛在与沈玉环私混时可曾想到过她,如今做出这般殷勤的模样,想必也不是他的本意吧。

“那咱们收拾收拾,今日就回吧!”

陈玉涛晃眼之间未看清长安唇角的那抹笑意,还以为是长安想明白了,这才心中一喜,连忙上前几步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长安侧身给躲开了,他自是一愣。

“回自然是要回的。”

长安点了点头,慢慢走开了几步,与陈玉涛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才缓缓道:“待长公主向皇上求得我们和离的旨意回了沈府,我自会回陈家清点嫁妆,这点你不用操心!”

*这婚,咱们离定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若静止,陈玉涛双眸陡然爆睁,火光连闪,不可置信的目光紧紧凝住了长安,连声音都气得发颤,“你就当真这般想与我和离,还央了长公主去求来旨意?”

沈长安啊沈长安,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

从前的温柔似水,怯懦羞赧难不成是在他面前做戏吗?

说和离就和离,他只当她是一时意气用事,双方冷静一段日子便能想个明白,他都不介意她与王治有什么不清不楚,她竟然就狠得下心与他和离?!

他陈玉涛哪一点配不上她?

状元出身,潇洒俊朗……他赔上了整个前程娶了她,如今竟然还被她弃如敝屣?

陈玉涛握紧了拳头,只觉得整个胸膛都有火气在燃烧,就快控制不住地喷薄而出!

“这事情我早便提了出来,只是你不在意罢了。”

长安冷笑一声,道:“如今你不动,便只有我亲自来料理了,无论如何也算夫妻一场,撕破脸了大家面上都难看,不若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陈玉涛怒极反笑,只一双拳头捏得咔嚓作响,冷厉的声音好似从牙齿缝里挤出,“我白白耽搁了这几年,状元出身,只因为娶了国公府的女儿,连翰林院的席位都没争得一份,你如今同我说好聚好散,沈长安,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陈玉涛久久压抑在心中的怨恨与怒火果真一并说出来了,长安在这一刻反倒释然了。

是,沈家一门两国公早已是权势涛天,若是真与状元结了亲,那岂不是强强联合,皇上权衡之下也只能舍弃一边了。

谁都知道翰林院历来是内阁权臣的培养摇篮,历来的三甲哪一个不入翰林院镀金?

可唯独陈玉涛,因为国公府求得了赐婚的旨意,生生地掐断了他的仕途,放在了鸟不生蛋的工部,陪着一帮枯燥的,只会每天与营造建筑上费心的老古董们关在一处,眼下他还能维持得了几分正常实属不易。

说到这一点,长安其实是有几分可怜陈玉涛的,十年苦读,一朝得中,不想满腔抱负不得施展,转眼之间便坐了冷板凳,若是她处在这个位置,也会有怨有恨吧?

思及此,对陈玉涛眼下的激动与愤然,长安倒是有几分理解了,不由叹了口气,道:“我早知你心里对沈家积怨颇深,但过去的事情无法挽回,未来你却还有机会改变,既然我们夫妻本就是有名无实,不若早早断去,与沈家撇清了干系,你才能一心扑在仕途上,凭借你的聪明才干,相信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陈玉涛能得中状元,相信学识是有的,只是前世里却没能用在正道上,这一世,她希望所有人的命运都能不同,既然不能成为朋友,至少这怨不要越结越深,以致于以后离了陈家,她还得时时防范着他的报复,那倒真是没完没了了。

“你倒是看得起我!”

陈玉涛斜睨了一眼长安,却是一脸冷笑,“如今三年科考在即,新的状元爷即将出炉,我这个前朝状元怎么还能入得了皇上的眼?”

江山辈有人才出,入了工部,他深知混不出什么前程,早已经自怨自哀,哪里还有什么建树,这样的他放在皇上面前,恐怕也早已是印象模糊了。

“你与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前程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就连我父亲也是一道一道伤疤挨着,挣了功勋累了战绩,才能做到武国公这位置,你不自己尽力争取一番,反倒与我这内阁妇人纠缠不休,这便有前程了?”

长安几乎失笑,就她的认识陈玉涛该不是这般幼稚肤浅,难不成几年清闲日子过下来了,他反而指望起天上掉馅饼吗?

若他真是这种人,不若去尚了公主,这对陈氏一族来说更是天大的荣耀,但做驸马的各种悲剧又不知他受不受得起?

陈玉涛冷笑连连,唇角撅着一抹轻蔑的笑容,“沈长安,与你夫妻那么久,我却不知道你竟然是这般伶牙俐齿巧言善辨,差点说得我都有几分相信你是在真为我好了!”

“随便你怎么想,总之话我是说到这里,不管你愿不愿意,这婚,咱们是离定了!”

长安交叠双手放在身前,容色是一片肃然,经历了前世的种种,那沧桑的百年,她再不是那个柔弱可欺的沈长安,任他言语犀利句句刀锋,她的决定也再不可能更改!

“想以势压人?沈长安,没有那么容易!”

陈玉涛眸中神色一转,浮起一抹阴狠冷厉的笑容,以势压人这顶帽子扣在国公府的头上,又会为他搏取多少同情票?

若是长安真敢请了旨意与他和离,他便豁出去闹上一通,总之他的前程已经被沈家的人给毁了,这后半辈子再不如意他也要拖着长安一起。

*退步的屈服*

“不管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劝你趁早歇了这心思。”

陈玉涛眼珠子一转,长安便知道他又在算计什么,不过这回他恐怕要失望了。

“不说你与我二姐那档子事,就是与益安伯家的三奶奶,乃至青阳侯家的世子夫人……还要我举例说明吗?你做的这些腌臜事若是让人给知道了……”

眼见陈玉涛脸色大变,长安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益安伯家的三奶奶是守寡之身,从来便是寡妇门前是非多,若是再摊上了陈玉涛这一茬,身败名裂那都是轻的。

至于青阳侯家娶的世子夫人,这位来头不小,是淳元亲王的女儿敏怡郡主,听说行事从来便是轻狂而张扬,若是她与陈玉涛搅在了一起,那倒也不让人感到意外。

可怜沈玉环还以为只要斗垮了她,陈玉涛便尽归她一人所有,岂知这个男人的花花肠子早已经泛滥成灾,真的摊上了他,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若这些事情公诸于众,不仅是你身败名裂,想来陈氏一族也便要就此没落了。”

长安既然敢这样说,手里自然是握有证据的,若是陈玉涛真的要拿自己的前程与陈家的命运赌上这一遭,那最后输的只能是他!

“你……”

陈玉涛咬了咬牙,看向长安的目光不甘中夹杂着怒愤,却还是不死心地道:“这事牵扯到了你二姐……你当真连她都不顾?”

陈玉涛也没想到长安竟然私下里做了这么多的功夫,难道她早就铺好了网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若是这样,那么眼前这个女人真是深沉得可怕。

他倒不意外王治会将他与沈玉环的事情告知长安,在他心中,他们俩人早已经串通一气。

可沈玉环丢脸,那便是整个国公府失了颜,陈玉涛不相信长安不知道这一点,难不成她只是恐吓他而已?

“我二姐?”

长安冷笑一声,“若她真当我是妹妹,又岂会做出这等事来?她都不顾我了,我还管她的脸面作甚?”

“反正二姐如今中意的是你,恐怕她也正期待你与我和离呢!”

“再不说,那抚远公家的二公子傅明河本也是个花花太岁,房中妾室多不胜数,二姐也早已经腻味了,若是能重回娘家,凭着她国公府小姐的身份,不管是外嫁还是放低条件再嫁,想必有我大伯母帮忙着张罗,寻一个称心的婆家也不是难事!”

打蛇打七寸,长安就是要死死地抓住陈玉涛的命脉,让他不能反也不能动!

牵一发动全身,陈玉涛也是聪明人,不过一时意气罢了,他哪里舍得自己如今的富贵与荣耀付之东流?

而且长安这一通说道,真正是句句在理,字字诛心,就算他想不承认也不行,因为事实正是如此。

就算牵扯上了沈玉环又怎么样,她可以豁出一切不顾,那是因为她背后有国公府。

可他有什么?陈家根基单薄,哪里比得过这些百年世家?

与益安伯家、青阳侯家、抚远公府比,他陈玉涛又算是什么?恐怕他们动动小指头都能整死他,若再加一个沈国公府,那就如长安所说,不止是他,整个陈氏一族怕都要从此销声匿迹人间蒸发了。

想到这一点,陈玉涛心中又是一震,看向长安的目光越发恶毒,怪不得说书的常道女人长的美通常都是红颜祸水蛇蝎心肠,他不就正是栽在这样的人手中吗?

陈玉涛如今后悔的是,他连这一切的报复计划都还没有展开,竟然就要戛然而止?

那么,这些年的苦心孤诣,步步为营又是为了什么?

“啪”地一掌拍在右侧的桌案之上,陈玉涛猛然抬起了目光,道道狠厉如刀,面上虽然还能强作镇定,只他心中知道那里正在滴血啊!

“沈长安,算你狠!”

陈玉涛冷冷一哼,咬牙切齿地说道:“别以为与我和离,你便能顺利入了王家的门,再嫁之妇,今后的苦处有的你受!”

“这点倒是不劳你费心!”

长安淡淡抿了抿唇角,“到时拿了旨意我便会回陈府打点嫁妆,希望你能约束好自己家里的人,别平白闹了笑话,丢了自己的脸面!”

“哼!”

陈玉涛重重一哼,衣袖一拂,转身便走,只是临到屏风处脚步微顿,铁青的脸色闪过一丝不甘,骤然转身,只听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问道:“夫妻这么多年,你对我真的从无半点爱恋?”

其实他对长安也生出了几分喜欢,可不待这份薄弱的感情生根发芽,便被她从中生生给掐断了。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再多的热情与期待也经不起长久的冷漠与无视,只能说我们的缘分就此尽了!”

长安转头,目光有些凄迷,亦带着一丝看透前尘过往的怅然,有风撩起颊边一缕乌发,她双臂不由地环在了胸口,裙裾微动如荷叶轻摆,带出一种遗世而**的温婉与清艳。

窗外一丛金桂在风中摇曳,酒下点点碎黄,如一场荼蘼的花雨。

花落了,也只能待明年再开。

陈玉涛心神微动,不由眯了眼静静看去,面对这样的长安,他有几分心动,亦有几分不甘。

凭什么从来都是别人决定他的命运,凭什么?

即使他今天屈服了,那也不是他的本意,只恨权势弄人,只恨他没有达到常人无法企及的高位。

沈家、长安……他相信们终究没完!

*搬嫁妆*

为了给长安请到这和离的旨意,安平长公主也算是煞费苦心,往宫里的礼数没少送,皇上跟前更是赔尽了笑脸,除了是想为自己的家族争上几分,更是真心地怜惜长安。

陈玉涛这个人长公主也私下里查探了一番,虽说没有大错,但到底品行操守方面却有欠缺。

别以为当事人瞒得密不透风就无人知晓,既然敢做了,自然会有蛛丝马迹流露出来。

再说了,敏怡郡主又是那样轻狂张扬的性子,私生活早便是混乱不堪,不过仗着自己是淳元亲王之女罢了,而这淳元亲王又是皇上的一母同胞,所以敏怡郡主虽然封号比公主低了那么一截,但享受的却是与公主同等的待遇,这天家的尊严不可侵犯,青阳侯家即使知晓也不好发作,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这事在皇室之间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安平长公主只要一打听便能知晓,只是在皇室之间流传的事,没个定性,一般世勋官宦人家自然更不敢说道。

也幸好打听到了这事,才坚定了长公主为长安请旨的决心,这样的男人私德有亏,再有才气今后的发展也是有限。

按长公主的话说,这样的男人,真是给他提鞋都不配!

当皇上得知此事时,也是略一思索便允了,天要下雨,夫妻要和离,这强扭的瓜也不甜,皇上当初就觉得这亲事不太般配,若不是沈平一求再求,他也不会开这个口。

如今又听得长公主对长安的种种夸赞,倒是深觉可惜。

罢了,陈玉涛这种人废了也就废了,江山辈有人才出,也不差他这一个,恐怕像陈玉涛这种人也只能成为敏怡郡主的玩物,皇上也算是增只眼闭只眼,间接成全了自己的侄女。

郡主玩男人可以,但玩有妇之夫也太失了礼教,皇上也怕史官的弹劾之笔,这便大笔一挥允了这和离的文书。

再说国公府没有了状元女婿,气势到底要矮上一截,再则沈平也有意淡出朝堂,一门两国公的荣耀只是一世而斩,也不会羡煞了旁人的眼,朝堂之上制衡很重要,一来一去唯求个平稳而已。

当长安手持着黑牛角轴并上好蚕丝制成的圣旨抵达陈府时,陈老夫人连脸皮也不由抖了抖,看着那圣旨背面的祥云瑞鹤富丽堂皇,她脑海中一陈翻腾,似乎还犹记得当年圣旨赐婚时那绫锦黄绸两端翻飞的银色巨龙,同样是圣旨,却是一个赐婚,一个允离,难道真是造化弄人?

陈老夫人怔在当场,虽然她管着后宅一应事务,但如今突逢这变故,女儿陈玉清又被送往了京城外的慈云庵,这件大事也没个商量的人,这可真是急坏了她!

和离就和离吧,这圣旨咱也违抗不了,再说陈老夫人从前便不喜欢这个儿媳,如今长安自求去了那是皆大欢喜,可她愁的却是这嫁妆也要一并给带走了,那些个东西,她可舍不得!

若不是陈玉清当日的算计没有奏效,想来也不会有今天,可怜女儿还被她大哥给罚去了慈云庵,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陈老夫人只在心中捶胸顿足,面上却是一派僵硬,站在长安身后的紫云倒看不过去了,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老夫人,小姐的嫁妆当年可是被您亲自给锁在主院的库房里,如今咱们小姐来要回去,那可是天经地义的,您老若是有什么麻烦就说一声,兴许咱们还能帮到您几分。”

长安扫了一眼紫云不由抿唇一笑,这丫头话语间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意味,平日里她们可看惯了陈老夫人趾高气扬的模样,没想到今日还有被紫云这丫头呛得说不出话的时候。

长安记得当年入了陈家的门后,为了讨陈老夫人的欢心,她只留下了自己用得着的一应物品,其他的都交给了陈老夫人代为保管,据说是锁在了主院的库房里,但到了如今还是否完好如初,也只有等验过后才知道。

一百二十八抬的价值,虽然也有她大伯母谢氏的拼凑之嫌,但到底实打实地值十万两,她嫁来陈家三年不到,就算除却那些损耗品,至少也留得大半吧,若是连这个数都达不到,她倒真要问问陈老夫人这库房是怎么给看管的。

“这事……这事还是等玉涛回府后咱们商量了再说。”

陈老夫人瞪了一眼紫云,却又不好再对她发狠话,长安都不是陈家人了,更何况这紫云向来嘴刁,真与她杠上了,失的可是她自己的脸面。

“陈大人向来明白事理,想来也不会做出这等侵吞前妻嫁妆之事,平白地污了自己的声名。”

长安抿唇一笑,淡淡地道:“老夫人向来心细,即使要归还长安的嫁妆,想必也要着时间清点一番,正好我苑里的一些东西也要收拾妥当,我便多等一会儿,想必最迟申时末也能点算妥当了,沈府的人就在外院侯着,老夫人若清点妥当了便使人来苑里唤我一声。”

“那是……自然。”

陈老夫人硬挤出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待长安主仆一走便使了家中下人去找陈玉涛了,长安的嫁妆虽然大部分都在库房里锁着,但还是被她用去了些,那些空缺可要怎么办,她还得等儿子给她出个主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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