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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8、时几何(1/1)

我就在这里,等风也等你 !他那块区域并无光线。阮舒只能就着自己这边的灯,隔着一段距离,与他模模糊糊的面容对视一眼,尔后转身,打开酒柜。

鼻息间则闻到空气中所飘散开来的烈酒蒸发的湿浓味儿。

阮舒嗅着,觉得他喝的这个度数还不错,循着酒柜里找了一个来回,发现都是些小儿科的果酒,偶有一两瓶香槟,仅仅瓶子好看,装饰用的而已。

关上柜门,她看回闻野。

闻野的视线没移,也还在看她。

阮舒从吧台走出来,走到他跟前,自顾自从他的酒桶里拿出那瓶酒。

精馏的伏特加。

难怪气儿这般浓烈。

重口味,正对她此时所需。

放下酒,她走回去吧台,给自己洗了只干净的酒杯,再重新走回沙发处,落座,夹冰块,取酒瓶,倒酒。

最后,尝了一下口。

酒液入口,先是感觉嘴唇瞬间发麻,然后一路呛烧着滚过喉咙,最后肚子就像被人打了一拳。

难受。不过很爽。

纵使酒量不错,也暂时不敢马上就继续第二口。阮舒缓着劲儿,手指绞紧酒杯,掀眼皮子瞟闻野。

闻野已调整了灯光,开了靠近沙发的一盏,关掉了吧台的那盏。

这张的灯颜色更暗。

阮舒长久地平视他。

大晚上的,他衣服还是那身西装,不怕皱似的。假发也未脱,浓黑而稠密,两侧都很齐整,仅有额发软软地垂在他的眉毛上方。

因为侧卧的姿势的缘故,他稍抬起下颌,目光依旧未离她,睫毛像被眉骨压住似的,坠着,又像是在酒精的作用下酝酿出了睡意,是以遮挡住他的一部分眼神,瞳膜黑黑的,里面浮浮绰绰倒映她的影子。

不懂他看她这么久究竟是在探究什么,反正总不可能是因为她的脸蛋。阮舒没兴趣好奇,收回视线,一脸恬静,不温不火,自动竖起一堵屏障,将他隔绝在外。

音响里一曲终了。

中间有几秒钟的满室默然。

阮舒静静等待下一曲。

结果响起的还是同一首。

单曲循环呢他?

阮舒的手指在酒杯上轻轻地敲打两下,又尝一口杯子里的酒液。喝得她脸上感觉火烧般辣辣的,加上音响的震颤之感,身体更加觉得热热的。

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当然觉得不够。

阮舒起身,四处查探,想找空调的调控板,把温度再降低些。

房间里的音乐在这时骤然断掉。

“找什么?”闻野问,语气里透着股不耐烦。

“有点热。”阮舒偏过头来。

闻野伸出手臂,忽地拉开窗帘,并且打开了窗户。

夏末秋初的凌晨一两点,风在车子的行驶中肆意。虽然相较之下气温不如空调房低,但因为自然,所以清爽。

阮舒就势便将位置换到窗口前,倒并没有坐下,而一条腿站立,另外一条腿屈起抬放在一边的沙发扶手上。

不知这儿行的是条什么路,不是高速。前后左右均无车辆来往,路边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以一种不知名的姿态展现着美好的静谧。

风吹乱了头发。阮舒勾到耳后,刚想开口说话,闻野却抢先了:“等不热就给我关了,别吹得满屋子都是灰。”

阮舒一只手杵在窗户框上,轻飘飘瞥他一眼,扯了扯尚烧着的喉咙,判断道:“你是黑眼睛。琥珀色是美瞳。”

“原因。”闻野露一抹兴味儿。

“因为你看起来不像混血儿。”阮舒答得很随意。

闻野嗤笑:“自作聪明。”

他好像特别喜欢说这四个字。至少在她面前已用过两次?三次?记不清楚了。阮舒扶了一下额头,只数了一下她有印象的:“我猜你是庄家人,你也说我自作聪明。可现在,你还否认你是庄家人么?”

闻野换了个姿势,从沙发里坐起来,单只脚曲起,擒酒杯的手肘枕在膝盖上,不答,反问:“我送你的扳指,先还回来给我。”

“没有。”阮舒感觉连呼出的气都是灼热的,“丢在海城了。”

闻野显然不信:“明天中午午饭之后从你的包里收拾出来。”

呵。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没忘记他“扒手”的功力,一会儿一个神不知鬼不觉,塞扳指进她口袋,又从她包里捞走扳指。阮舒轻嘲:“已经送我了,就是我的。”

这是他以前说过的,如今原话怼还。

闻野却是不慌不忙地挑眉:“开始稀罕我的扳指了?”

阮舒从容回击:“毕竟是古董,还能换几个钱。”

提起钱,她顺势又道:“从炫富的风格来讲,你不像庄家人。”

“女人就是女人,一会儿一个样儿。”闻野嘲弄。

阮舒不理会他,继续分析自己的:“听说庄家是福布斯排行榜上找不到的隐形富豪,很多讯息更是封锁住了。富而不炫,一般这种低调,总给人不是做正经生意的感觉。”

“你又告诉我,庄家一抓一大把这种古董。我查过,网络上也有一种猜测,说过庄家是发死人财的,祖上干的是盗墓的行当。我看着很可信,你觉得呢?”

她看向他。

闻野迎视。

她的一只手臂伸在窗户外面,淡白的月光打下来,肌肤透白,像会发光。

她的人影背着窗,凤眸却格外亮,仿佛酒越喝她越清醒,脑子的思路也越清晰有条理。

闻野凝望她两三秒,不予置评,先喝掉酒杯里剩余的酒液,然后又倒满一杯,再喝上一口。

酒有多烈,阮舒很清楚。他喝得面不改色,可见酒量完全不是盖的。语音淡漠地,她反唇相讥他:“小心酒精中毒。”

闻野嗤地掀了掀嘴角:“我不负责开车。”

阮舒不依不饶前面的话题:“庄家祖上是盗墓贼。”

这一次,她刻意用的肯定句。

当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敏锐,是从闻野的态度判断的。而这明显是闻野放水给她。想来是因为毕竟她即将回归庄家,故而某些被她猜中的事情,他便也不费力遮掩。可能他还觉得这样他更省事。

“如果是盗墓贼,不管扳指还是首饰盒,都是违法的存在。”她淡淡地继续启唇,陈述一个事实,“你当初送我那枚扳指,我若拿到市面上卖,岂不要出大事?”

“怕了么?”闻野眯眼看她。

“怕什么?”阮舒反问。

“怕犯法么?”闻野直白。

“庄爻告诉我,我到庄家,无需做杀人越货的事儿。”阮舒提及。

“那你就是怕。”闻野揭穿。

“我好歹也是个名声在外的女魔头。”阮舒辩驳。

闻野不屑:“海城的人太没有见识,就你的那点儿臭名昭著,放我这儿连个屁儿都不是。”

阮舒轻轻眨一下眼睛,声音有点飘儿:“我杀过的人比不得你多,但杀一个是杀,杀十个也是杀,没有区别。”

闻野看到,她的眼睛较之方才,亮得不甚清澈,瞳膜似隔着一幕什么,弄不清楚是情绪,抑或单纯的微醺。

说罢,她再喝一口酒,转脸望向车窗外面,主动跳开了涉及她个人的话题,绕回去问:“庄家多有钱?‘富可敌国’?”

当然,形容词她颇有调侃的意味。

“总不可能光守着老祖宗的家底坐吃山空吧?现在是做什么的?”她继而问。

有男人的气息忽而靠近她的身侧。

是闻野主动挪过来位置,玻璃酒杯磕在窗台的金属框上:“你今晚的问题真多。”

以为他既出此言,便是无下文。

不想,他在这时指着外面道:“都是庄家的。”

阮舒循着方向凝睛。

此时行至的是环海路段。因为天黑,海面乌漆一片,但可见遥远的隐隐约约的城市灯火。

那应该就是江城了……

不过更吸引她注意力的,却并非那丛城市灯火,而是这片海。

这片海,在距离近些的海岸边,貌似是港口码头,有探照灯亮着。

画面令人感觉似曾相识。

神思晃片刻,阮舒恍恍惚惚记起,去年和傅令元领完证不久,傅令元带她回傅家给傅丞过生日,顺带见家长。回来的路上,经过跨海大桥,她跟随他站在桥上眺望,便差不多是这样的画面。

海自然是同一片海,连通着海城和江城。不同的码头也有相似的风景。

却,物非人也非。

而傅令元那日抓着她的手,一起比划过的那些圆圆满满的圈,也是包括这里的吧?

“这里沿线大大小小的、知名或者不知名的码头,不完整统计有一千两百多个。是整个海城乃至整个中国每年流量最大的海岸线。”

“同时,这也是通向东南亚一带最近的海岸线。”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这沿岸是创造财富的黄金海岸。”

“有一天,这里的全部,将被我掌控。”

彼时他的话,他的关于海上霸主的宣告,不自觉地浮现脑中。

阮舒敛瞳,眼神清明两分,问:“你想说整座江城都是庄家的?会不会太夸张了?”

闻野冷呵呵:“只有一座江城,那才是夸张。”

越讲越夸张。不过阮舒默默认同了他的夸张。毕竟现在身边所站的是个倒卖军、、火的国际通缉犯。且,庄家是文物发家,家底有多厚,就算吹牛到天上,也是极有可能的。

闻野又指了指沿边的海岸道,像是要再说点什么。

餐厅通往客厅门在这时被人敲响。

两人的对话暂且中断。

闻野应了句:“进来吧。”

门被拉开,进来吕品的身影。

“Boss,阮小姐。”

他俨然尽量给他自己降低存在感,问候完便继续步子,穿行过客厅,走向驾驶区。

不到两分钟,庄爻交班出来。

看到她和闻野一起站在窗户前,他颇为意外地怔了怔。

嗅了嗅空气里浓重的酒味,他先走到桌面上看酒的品种,旋即走到她面前,盯她的脸:“姐,你喝了多少?”

“三小杯。”阮舒记得很清楚。

庄爻皱眉,当即把她从窗户前拉走,口吻有些呵斥的意味:“喝那么多的酒你还吹风,不怕头疼?”

他不说还好,说完后,或许是心理作用,阮舒立觉太阳穴突突,确实有点胀痛的迹象,不由自主抬起手臂揉了揉。

闻野侧眸睨一眼,一副“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一声不吭事不关己地端着酒杯走回沙发落座。

庄爻关好车窗拉好窗帘见她好像并不怎么舒服,忙不迭道:“我去厨房找找有没有醒酒药。”

“不用。我没事。”阮舒摇摇头,摆摆手,脚步已迈出去,“我困了,回房间睡觉。”

“姐,我送你。”庄爻快步追上她。

阮舒到主卧门口,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酒杯,扭头直接将它塞进庄爻的手里:“麻烦帮我送回去客厅。”

庄爻并不放心:“我还是去厨房给你——”

“不用。”阮舒拉住他的手臂,“我自己会喝点水。”

庄爻未再坚持,转而提醒:“闻野的酒不适合你喝。”

“我觉得挺对胃口的。”阮舒笑笑。

见他嘴唇动了动,似要再言语,她冷不丁道:“你和荣叔很像。”

庄爻瞬间被她堵住。

“你和荣叔对我所表达的关心很像,给我感觉也一样。”阮舒直视他的眼睛——他的脸是仿着林璞整的,可他的眼睛是他自己的。

她试图再从样貌中找出一分和黄金荣的相似之处。

“姐你进去睡吧。”庄爻主动回避。

阮舒淡淡一抿唇:“晚安。”

关上门,她走两步,躺倒在床,未再动弹。

夜色深重,一切都陷入沉眠,清醒的只有脚下这辆行进中的房车。

…………

酒的效果不错,阮舒一夜再无梦,不过也因睡得太沉,没翻过面,压了一晚上扭曲的姿势,起来时浑身发僵。

而且有点头疼。

所幸不算太厉害。

走进浴室,镜子上照出她满脸都是干枯乏味的燥郁。

不忍直视地拍了拍镜面,她脱光衣服去洗澡。

洗漱完毕后,她出来房间,拉开那扇美景大窗的窗帘,却发现,原来车子不知何时已停靠下来。

外面天光大盛,艳阳高照,灿烂美好。最重要的是,还呈现了沙滩、蓝天和大海。

怔忡两秒,阮舒马上开门出去。

一路出去未见闻野、庄爻、吕品任意一人的踪影。

车门倒是打开着。

阮舒兀自下车。

海浪声阵阵,正午的日光从头顶铺下来,砂砾的地面被晒得滚烫,热气氤氲上来,颇为闷热,仿佛刚来临没多久的秋日凉意暂被一扫而空。

庄爻正在车旁和吕品一起摆弄烤架,见她下车忙不迭唤:“姐,这边。”

阮舒应声扭头。

她着十分随意简单的短裤和T恤,白白瘦瘦高高的,漂亮惹眼,阳光打在她身上仿若会更添一道光。

闻野眯一下眼睛,挪开视线,从旁取过墨镜戴上,再吸上一口冰镇椰子汁,才感觉日头小了不少。

阮舒三两步行至他们跟前。

庄爻提醒她:“姐你要不要进去披件防晒衣?”

阮舒未答,因为站在此时这个角度一抬头,就看到这片沙滩在一栋富丽堂皇的建筑后方,更像这片沙滩是它的附属品。

阳光刺目,她抬起手掌遮挡于双眼之上,眯起眸子细瞅,看到了“五洲国际酒店”的字样。

“这是哪儿?”她颦眉。

“江城。”回答她的是闻野。

已经到了?阮舒用眼神询问庄爻。

这个举动却貌似对闻野造成侮辱。

“这有什么可质疑的?”他冷笑。

阮舒颦眉,不懂他为何突然心灵敏感脆弱。冷眸略过他,继续问庄爻:“不是回庄家?”

到家门口了,为何要在酒店停留,而且还霸占在人家沙滩上闲情逸致地烧烤?

“因为回庄家之前,你得先见个人。”

回答她的依旧是闻野。

阮舒干脆满足他的存在感,看回他:“谁?”

闻野这次不干脆了,先反问:“你不知道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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