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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偏爱,娘亲保卫战(1/1)

重生之有子无谋 !人常说一眼万年。

可这么四个字,却是之于郎有情妾有意的状态下来说的,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抑或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那便不能用这么四个字来描述两人的对视。

至少楚云裳就觉得,她在这样的一个夜晚,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其实并不是那么美妙的,这就只是很常见的一个港口夜晚,她随同船队一起归来进港,他就在岸上等着,是来接她的。

千里迢迢,从遥远的北方京城,赶至这东南沿海来接她。

楚云裳很意外,也很诧异,没想到他竟会从京城跑过来。

印象里,他父王好似是不同意让他跟她继续接触,见面吃饭甚至是一起游玩都可以,但绝不允许让他与她继续增进关系。可他如今却忤逆了他父王的意思,跑到这里来见她……

她遥遥看着他,又觉这个夜晚,好像有些不太寻常。

周围是夜色无边,点点灯火闪烁犹如夜空中的星子,这样好的夜色却全然是此时陪衬。他们中间隔着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也隔着许多形形色色的光,五光十色,光彩流离,身后海涛阵阵,浪潮声声,她还在甲板上走着,抬头只那么一眼,就看到了他。

看到他,好似一缕清风从遥远海面上吹来,气息湿潮,带来北方在这个季节里难得的凉爽。今晚的东山港刚下过一场雨,甲板上*的,空中偶有点点雨花洒落开来,让得这个素来都是湿热的城市,多了那么一点点晚间清凉。他便撑着伞站在那里,身边都是人,然而那一柄绘了细碎丁香的十二骨油纸伞,却仿佛一幅陈旧的画,画纸泛黄了,色泽不曾褪去,是记忆里最鲜艳的一抹色彩。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足下甲板已经快要走到尽头,将将要上岸了。楚云裳没有继续朝前走,而是站定了,等去指挥船队抛锚靠岸,从而落后了一些的九方长渊走过来的时候,她才道:“我见到一个熟人,去打下招呼。”她将怀中的楚喻递给九方长渊抱着,“你们先回去,我晚点再回。”

九方长渊刚想问她是哪个熟人,居然连喻儿都不带着,就见她好像并没有要对此加以解释的样子,转身走上岸。

于是九方长渊就没说话了,只问向怀中的楚喻:“你娘见着了谁?”

楚喻自知道九方长渊是自己亲爹后,对这位目前名义上还是自己干爹的人态度简直是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大旋转。听了九方长渊的问话,楚喻当即伸手一指,就指向了岸上哪里,直接将自己亲娘给卖了。

九方长渊循着看去。

岸上人不多,又是刚下过雨的,地上积的有水泽,一点都不拥挤,除非是一家人,否则就站得很开。九方长渊看着楚云裳穿过稀稀落落的人群,直直地朝着谁走去,当即凤眸微微一眯,银色面具下的眉亦是拧出一个不悦的弧度。

“居然是他。”

背后东洋在夜色里黑沉无比,灯火根本照不亮这广袤海洋,夜色映衬得这人一身玄黑颜色更加的浓郁且深沉,似汪洋里一蓬化不开的墨色。他注视着那正看着来到了自己面前的楚云裳的撑伞的人,素来妖豔的凤眸里,此刻竟满是深邃而诡谲的光泽,看得楚喻心惊。

他遥遥看着那人,眸光深深,绝豔容颜掩在了半方面具下,连离得最近的楚喻都是瞧不清他此时神态如何。

难怪楚云裳会直接抛下喻儿不管,不承想,居然是堂兄。

不顾宣王百般阻挠,执意一个人从懿都跑来风晚城接人进港的堂兄……

这不管怎么看,都是怎么重情重义,最是能刷女人的好感度。

九方长渊想着,莫名勾了勾唇角,却只是这么一个动作而已,他面上并无半分笑意,那一双眼实在冷得吓人。后边已经来了人,他没说什么,抱好了楚喻,抬脚上岸。

不知是不是路上堵了,还是楚宅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绿萼几个来得有些晚,没像楚云裳那边的那人早早便来等了。这时候楚云裳已经是深入了人群里,绿萼几个就没看见楚云裳,只迎去了九方长渊的面前,兴奋道:“少主,小少爷,你们回来了。哎,小姐呢,怎么没见小姐?”

九方长渊眼也不抬:“你家小姐去见情郎了。”

啊、啊?

见情郎?

刚回来就去见情郎?

绿萼几人目瞪口呆。

楚喻见状,极老成的摇摇头,唉,抛弃亲儿子,抛弃亲夫君,连个解释都不说,直接转头去见小情郎,我的个亲娘哟,你可害惨儿子了。

就亲爹这似笑非笑的语气,这正外放的咄咄逼人的冷气,娘哟,你知道你儿子我正在遭受怎样的痛苦吗?

娘亲不努力,儿子徒伤悲!

娘亲捅了篓子自己拍屁股走人,留下我这个当儿子的来替娘亲补漏,心好累啊,不会爱了。

楚喻满心悲愤的想着,可那脸上却是并无半点多余的神情,端的是老神在在的面瘫脸,并不愿意接自家亲爹的口。

过来接人的几个丫鬟里,就蓝香是最没大没小,当即想也没想便接口道:“情郎?小姐去会哪家的情郎啊,小姐她有情郎吗?不不不,不对不对,少主,小姐的情郎不是你吗,你在这里好端端站着,小姐不会你,跑去会谁?”

九方长渊闻言冷笑:“鬼知道她去会谁家的情郎呢,左右她情郎不是我,没看到她连儿子都不要了丢给我?”

言罢,想要迁怒,想想又算了,因为根本不关这几个丫鬟的事,九方长渊抱着楚喻继续往前走,徒留蓝香在那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

小丫头疑惑又茫然地抓了抓头发,看向身旁的姊姊和绿萼姐:“少主怎么回事啊,说话口气好冲啊,我又没惹他生气。”

蓝月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没惹他生气,可小姐惹他生气了啊。”

蓝香听了,一拍脑袋:“对,是小姐惹他生气。可小姐是去会哪个情郎啊,我怎么不知道小姐有情郎?”

蓝月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就听甲板上花雉在喊:“绿萼,蓝月!还站在那里干什么,不是过来接人的吗,还不过来帮忙,要带回去的东西好多,小爷一个人在这里干活儿快要累死了,你们还在那里站着说话不腰疼。”

“哎,来了来了。”

三个丫鬟这便没再继续聊下去,忙领了身后专门过来干重活的仆从,跑甲板上帮忙搬东西去了。

至于半是生气半是吃醋又半是羡慕嫉妒恨的某少主……

此时楚云裳已经去到了某情郎的面前,正和情郎两两相对,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九方长渊就站在两人不远处,看了眼那正四目相对的两人,方道:“喻儿,你娘丢下咱们爷俩儿去会小情郎了,现在正和小情郎含情脉脉地对望。你说,这算不算红杏出墙?”

楚喻点了点头,算算算,必须算,绝对算。

九方长渊再道:“你娘还是当着咱爷俩儿的面去会小情郎。你说,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见面本来就不好,结果还被咱爷俩儿给看见了,咱爷俩儿要不要去管上一管?”

楚喻继续点头,管管管,必须管,绝对管。

九方长渊又道:“那该怎么管?这里人多眼杂,总不能直接冲上去说楚云裳你个没良心的你居然抛夫弃子来见情郎,等第二天城里绝对是流言满天飞。啧,不若这样,看那小情郎也不像是个没地方睡觉吃饭的,你娘不招待人家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什么事,咱爷俩儿过去,我说我饿了,你说你困了,先把你娘哄回来再说,你看这样可好?”

楚喻还是点头,好好好,必须好,绝对好。

见儿子如此态度坚定的赞同自己,九方长渊不由一锤定音:“那走,咱爷俩儿把你娘亲给救回来,绝不能让她陷入敌方的水深火热之中,免得中了敌方的埋伏。”

楚喻仍旧点头,救救救,必须救,绝对救。

自家亲爹出马,管他小情郎大情郎,都得给本少爷服服帖帖的趴下还回本少爷的娘亲!

娘亲保卫战,现在开始,冲冲冲!

于是九方长渊抱着某嗷嗷待哺的小儿子,雄赳赳气昂昂就朝楚云裳那边走去了。

恰如九方长渊看在了眼中的,楚云裳来到那人面前,一身素白清凉如水,在这暗夜里鲜明至极。她眼梢一抬,近距离看了眼这人手里撑着的旧丁香油纸伞,目光从那已然是泛旧了,却还是尚未褪色的墨色丁香上绕了一圈,这才正正看向撑着这把油纸伞的人。

丁香是她少时亲笔所画,十二骨则是面前这人少时亲手所伐。

她原以为这把伞早该被他扔到不知哪里去了,却没想到,他从懿都来风晚城接她,竟是带了这么一把伞。

这真是让人想不回忆,都难。

“你怎么来了?”她终于开口,手指轻轻一抚袖口,抚平上面的褶皱,“是宣王让你来的吗?”

对面的人闻言不说话,只微微侧了侧身看她,油纸伞便随之稍稍一斜,伞上一线水珠儿顺势滑落,滴到了楚云裳的头上。

发顶一凉,她下意识往旁边避开,没让自己再被淋。然后伸手摸了摸,头发湿了一些,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她手指还没收回,就见到面前人递来一方雪白的帕子:“抱歉,刚才没注意。你擦擦吧。”

“嗯,没事。”

她接了那帕子,打眼一扫,帕子右下角有一簇紫色的丁香,和油纸伞上她少时画的图案没什么区别,也是她少时描出了花样来,被他拿去找绣娘专门绣出来了,从此他便只用这种绣了紫丁香的帕子,连衣服上也是偶有丁香的图案纹路,可见他对这紫丁香的偏爱。

偏爱么……

若是寻常人,当真还受不起这份偏爱。

她虽不是寻常人,并非受不起这份偏爱,却也从来都没对这人动过心。想来他也是该知道的,他们两人其实是不适合的,只是少时因缘际会,玩在了一起,这才凑成了人眼中的青梅竹马,且一直都不曾断绝了关系,以致于到了如今,竹马还是那个竹马,青梅却已不是原先那个青梅了。

楚云裳自忖自己性子不好,生来便是冷冷淡淡,并不热情,也热情不起来。以前是特工的时候不提,四岁以前也不提,四岁以后这十年来,她经历了太多糟心事,那些事造成她如今很难轻易相信人,也很难轻易将心门向对方敞开的后果。

她性格已经如此,早定型了,心狠手辣,锱铢必较,睚眦必报,根本就不是个好人,他这人却是截然相反,翩翩公子温雅如玉,性格极好,很讨人喜欢,明明身份高贵,只等宣王日后退隐,他便能承了宣王的爵,贵为大周的亲王,可偏生他本人却不爱权势。

他爱自由,也爱闲适,更爱淡泊,少时与她探讨,他便说他此生最想无拘无束地走遍整个九州,看遍天下所有风花雪月,体会真正的人情冷暖,这才是他真正要想的。

他不喜拘束,因他从小便是被宣王给当作未来亲王培养的,鲜少会如别人家的孩童般玩耍。少时未曾享受过,长大了便更不能享受,是以不被管束就成了他心里头少有的一个执念,他不止一次的同楚云裳说,若是有那个机会,他日后定是要离开京城,北方的草原,西方的沙漠,南方的诸国,东方的海洋,他都想要走上一遭。

甚至是传说里东洋更东的东方,不同于九州这边的另一块大陆,他也想要去看上一看,他从不会觉得远离故土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所以他淡泊名利,不爱权势,有许多的人想要拉拢于他,他都是端着他温温和和的姿态,从不接受,从不表态,因他极是厌恶这种事情,他此生最想要的就是能离开京城这等是非之地,哪怕从此只能粗茶淡饭,粗布麻衣,他也无所谓,只要能离开,那就什么都值得。

可是……

楚云裳看着手里绣了紫丁香的帕子,眉心微蹙,心下有些纠结。

如果他以后当真会如他想的那样,走遍世界各地,看遍春夏秋冬,她也就不会多想。

可事实却是,他……

她记得清楚,先前她离开懿都的时候,他专门等在了城门外,拦了她的马车,同她说了一番话。

那个时候正是夜里,城外官道上的车马极少,他认得越王府马车的墨兰标识,一下便拦了她。

他当时是没带绣了紫丁香的手帕,也没穿勾了紫丁香的衣袍,更没打绘了紫丁香的油纸伞。他只站在树下阴影里,避开了其他人,同着她道:“楚云裳,你是要走了,是吗?”

她点头,他问她去哪里,她也没瞒着他,说要去风晚城。

风晚城。

他当时念叨了一遍,就没再问。只盯着她的眼睛,道:“楚云裳,要是我告诉你,你先去风晚城里呆着,等我承了我父王的爵,给你在懿都里打造出一个能让你依靠的势力,你再回来,到那个时候,你还会像以前一样,在家里等我去看你,给你庇护吗?”

她当时十分的惊讶,心说她放火也只烧了侯府,又没烧到他宣王府,怎的这一把火就将他脑子给烧坏了,让他说出这般话来?

她是知道他的梦想的,知道他平素最是讨厌懿都里各种尔虞我诈,她觉得这种打拼势力的话从他口里说出来,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许是她当时的神情太过惊讶,他又道:“楚云裳,我以前年少不懂事,不知道你以前在汝阳侯府里过的都是怎样的日子,保护不了你。现在我大了,我懂事了,我想保护你了,你能等一等我,等我手里握了实权,来堂堂正正的保护你吗?”

能等一等我,让我堂堂正正的喜欢你,爱护你,再明媒正娶迎你进门,成为我的妻子我的王妃,与我共享荣华富贵,完成我年少心愿吗?

能吗?

只需要等一等而已。

不用多久,两三年的时间,足矣。

届时,我未老,卿也未老,正是风华正茂,肆意风流的好年纪,我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迎你进门,你凤冠霞帔鲜衣盛装与我拜堂成亲。

能吗?

可以吗?

只消等一等便可。

他说:“楚云裳,为了你,我也想努力一回。”

想努力一回,续写你我二人的木石姻缘,什么青梅竹马有时尽,什么慕氏人不得娶楚家女,他不信,他统统不信。

他信的,从来都只有他待她一颗痴心不改,从来都只有他等她从年少至如今风华。

他知道她不适合他,他知道她不喜欢他她不爱慕他,他知道很多很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可知道又能怎样,别人不让他娶,不让他喜欢,他便要听别人的话,与她从此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他生性淡泊,难得有这么一个坚持,且一坚持便是坚持了将近十年,他从来都不愿意、也不同意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将他长久以来的坚持给葬送。

说他固执也好,说他自私也罢,他此生不求别的,他只想让他这个坚持能够坚持一辈子。人的一辈子本就不长,再不坚持些什么,人生还有何意义?

他想过了,他这辈子想要实现的愿望,应当有两个,一个就是日后能够离开懿都,看遍天下各地大川名山,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另一个就是能娶了楚云裳,与她恩恩爱爱两不相弃。

这样的两个愿望,其实结合在一起,揉巴揉巴,便是他想日后带着楚云裳,两个人一起走遍九州,看遍世间万千风景万千人。

只是这样的愿望想要实现,却是须得建立在楚云裳能彻底从懿都这个泥潭里抽身的前提之上。

慕与归知道,楚云裳这次离京,怕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而等她回来后,她势必要继续在懿都里掀起一遭腥风血雨,她亲身经历过的一切倾轧,她心中是装满了仇恨的,懿都于她从来都是不重要的,她在懿都里没有所谓的亲人所谓的家,他便想为她打造一个家。

打造起一个势力,打造起一个家,前者能让她在用到的时候可以发挥作用,后者则等她什么时候累了想要依靠了,便可以随时随地的依靠。

所以他为了她,也想要努力一回。

她身边的青年才俊太多,他在其中也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自豪的优点。他想紧紧握住她,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光嘴上说说是不可能的,他终是要付出实际行动来,为两人的未来打拼。

可他又怕她离开懿都,她身边还有着其他人,时间一长,他在她的心中便真没了位置,这才在她离开懿都之前,拦住她,与她说了这些话。

他将他的心意悉数告知,不求能得到她的答复,便是想让她记住他,不要远离京城在外,轻易忘了他。

可是,怎能忘记呢?

又如何会忘记呢?

楚云裳心思深沉,不会将很多话说出口。她知道慕与归对她好,少时他每每去往汝阳侯府,常常会解救她于水火之中,于她既是好友又是救命恩人,情谊深厚自不必多说。

那时三哥正是读书学习的年纪,经常不在侯府,无法真正的照拂于她,那段时间,就以她的那群兄长妹妹们的丧心病狂的程度,若非是慕与归三天两头便来侯府找她,她早该被折磨死了。

痛苦煎熬整整十年时间,十年里,他慕与归占据其中大半影子,她何以会将他忘记?

只是这一番情意,她却当真不知该如何来回报。

拿什么来回报?

她不喜欢他,她也不想为着他要娶她便将这人绑在自己的船上,她知他热爱自由,她从未想过要让这人为了自己而放弃一直都想要追求的自由。她一直都很努力的表示了,她不喜欢他,不会对他动心,更不会嫁给他和他在一起,他也知道,他也明白,可他还是放不开,这却又能怎么办?

若说拒绝,她已然是拒绝很多次,从情窦初开到如今都能够成家立业,她一直都在拒绝,说开了的拒绝,委婉善意的拒绝,借助别人的拒绝。可结果呢,她连同羽离素有了婚约,她连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他都还没放弃,这教她该如何是好?

难道真要为了摆脱他,与他撕破脸皮,断绝关系,从此江湖相忘,再不相见?

若真如此,她自己都会觉得心寒,更不要提他。

莫说现如今,他居然能离开懿都来到这风晚城接她出海入港,此番动作,他父王可知道?

他父王应该是知道的,那么他父王会对他进行怎样的阻拦,而他又是怎样解决的,他已经开始实现他当时对她所说的话,要承了他父王的爵,打拼起能够保护她的势力吗?

这一簇紫丁香,当真……

可还是从不后悔,少时为他绘出这么一簇紫丁香。

丁香丁香,花开成海,最是灿烂。

只是,待到花开后,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却又有谁能怜呢?

楚云裳将绣了紫丁香的帕子按上发顶时,慕与归已经收了伞,身边没跟着人,他便自己拿着,满身的闲适风雅。

他想着她刚出海回来,这一路应该饿了,便要带她去吃饭:“喻儿呢?不是跟你一起出海了吗,他现在在哪?把他抱过来,我们去吃饭,我订了酒楼。”

楚云裳稍稍擦了擦被打湿的头发,闻言刚想开口,就见身后传来一道懒洋洋又阴恻恻的声音。

“她专门扔了儿子来见你,怕的就是儿子扰了你两人叙旧的兴致。怎么,小王爷是心里有鬼,怕会做出什么来,这才要找她儿子?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楚云裳听了,回头一瞧,说话的人可不眼神懒洋洋又阴恻恻,就连那抱在怀里的小包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也是盛满了委屈的神色,见她望了过来,小包子索性撅起嘴巴,能挂油瓶儿似的,然后奶声奶气地哼了一声,就转过头去,不看她。

楚云裳看着,愕然。

这两人是生了哪门子的气啊,她不就来见一下远道而来的京城好友,居然一个个的都摆脸色给她看?

九方长渊摆脸色便罢了,喻儿也跟着摆脸色,这是几个意思?

她正疑惑着,就听慕与归淡淡道:“九方少主也平安回来了。”

九方长渊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味:“难不成小王爷觉得,我不该平安回来?”

慕与归没理会这句话,只道:“多谢九方少主一路照顾云裳。”

九方长渊闻言冷笑:“她是我未来妻子,我不照顾她,谁还能照顾她?”

未来……妻子?

慕与归立时就看向了楚云裳,眼里有淡淡的询问之意。

且不说慕与归这人,在楚云裳面前还好,一直都跟个没成年的大男孩似的,常常被她毒舌给各种攻击各种讽刺,可他还是乐此不疲,甘之如饴。但在别人面前,他却是冷静自持,又温和又淡然,紫丁香精致秀丽,倒是真能教人觉得眼前一亮。

不过此刻的楚云裳,既没觉得这样的慕与归能让她眼前一亮,也没觉得那样的九方长渊能让她眼前一黑,她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她先前之所以将楚喻扔给九方长渊抱着,便是想着喻儿在的话,不定又会让慕与归多想些什么。结果九方长渊抱着楚喻就过来了,二话不说直接跟慕与归杠上,她夹在中间,帮这个说话是错,帮那个说话也是错,两头不讨好,她得罪谁了这是?

楚云裳心道自己今日应该看看老黄历的,这下可好,出门不利,出门不利。

可是不利你个头啊不利!

再不利,她也得将这个僵局给打破了!

死九方长渊,死慕与归,过了今天,看她不好好教训这两人!

于是心下已经暗搓搓记了仇,表面上看起来却还是没什么的楚云裳开始打圆场:“八字还没有一撇,你在小王爷面前乱说个什么?真是比女人还要喜欢八卦。”然后又看向慕与归,“来者是客,我这才回来也还没收拾,实在不适合陪着你。不如等明天我做东道主,请你吃饭,带你在城里玩一玩,今天远航回来,我着实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见楚云裳嘴上虽在数落九方长渊,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明里暗里都在向着九方长渊。慕与归眸底沉了沉,却没多说什么,只点头道:“那好,我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缓过劲了再陪我也不迟。”

楚云裳闻言奇道:“不对啊,你这回要出来多久?”

他道:“等给你过完及笄礼再走。”

楚云裳生辰是八月初二,今日正是七月初一,满打满算刚好一个月后就是她十五岁生辰,也正是及笄礼了。

一听他居然能出来这么久,楚云裳这回是真诧异了:“你父王同意让你出来这么久?”

他笑了笑:“这次回去后,就要很久不能离京了,算是放个假吧,父王也同意了的。”

他同父王做了交易,他来陪楚云裳过完及笄礼,回京后便继承父王的爵,成为新一任宣王。

等他成了新的宣王,他再想离京,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了。

楚云裳虽不知道他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能南下来陪她过及笄礼,但她对此也是道:“如果勉强的话,就不要在这里呆太久。天高皇帝远,京城里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需要你的话,你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去。”

慕与归摇头:“无妨,短期内京城不会出事的,我走之前,南阳王不在京城,越王也不在京城,这两人都不在,太子一人独大,朝廷里闹不出什么事的。”

就算过不几天,南阳王班师回朝,只太子一人是无法与南阳王相提并论,但听说越王也是快要回京了的,这两人前脚后脚的离开,又准备后脚前脚的回来,有这两人在朝中相互制衡,能和太子呈三足鼎立之势,你牵制我我牵制你,顶多小打小闹,不会出大事。

毕竟前不久太子中毒,京城里好长一段时间都是人心惶惶,虽然中毒这件事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但有人知道那幕后指使人到底是谁,只是还不是时候挑明罢了,所以朝廷目前需要很长一段的稳定时期。况且太子这三人都是能耐人,知道什么时候该掐什么时候不该掐,现如今听说凤鸣城那边正在动乱,乌子正是被诸多国家垂涎的重要时刻,就算这三人想掐,陛下也是会压着不让掐。

慕与归生性淡泊,以前并不会如何关注朝堂之事,但现如今既决定要为了楚云裳努力一把,又是不久之后准备承了宣王的爵,朝堂上的事,最近便也了解了许多,可谓知之甚深。

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慕与归不傻,在宣王以及老师和宣王府幕僚们的指点下,他能看出来现今朝里真正能够对着干的,也不过是南阳王和越王而已,太子势单力薄,实在是难成气候。

如若猜得不错的话,日后陛下退位,能够继承帝位的,定是越王,而非太子。

慕初华的这个东宫之位,铁定是要被废黜的。

因慕初华此人,慕与归接触过不少,知晓此人空有心机却无过深城府,有勇有谋却大多都是纸上谈兵,并未真正的实践过。这其中或许也有宏元帝偏颇越王的缘故,可机会那么多,慕初华自己不把握住,能怪谁?

那么多的机会摆在眼前却不知道把握为自己谋取各种福利,也难怪慕与归现在能同楚云裳说,太子一人在朝里,不会出事。

就算慕初华想闹出什么事来,就凭南阳王和越王在朝中的势力,那么多的官员,也不会任由慕初华胡来。

慕与归说的这些,楚云裳虽已远离京城,但奈何她是重生人士,她就算不刻意的去打探京城消息,她知道的也不少,更何况身边有九方长渊,有时候京城里出了什么事,九方长渊都直接会和她说了,就算是三哥也会经常与她通一通消息,交换一下彼此所知讯息。

当即便道:“慕初华一人在朝里,确是不会出事。但狗急了还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他若真被逼到忍无可忍的境地,也要小心他暴起伤人。”

若非这边左右无人,就算有人也都是自家人,楚云裳才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把堂堂东宫比作狗和兔子,普天之下估计也就她一人敢这样自自然然的说出口了。

不过说真的,历来当太子当得久了,当得急了,最后逼宫弑父,名不正言不顺想要登基,最后却反被做掉的例子,可不算少。

慕与归倒是没觉得她说的怎样惊世骇俗,兴许是早就习惯了,只道:“狗再跳墙也还是狗,兔子再咬人也还是兔子,不是雄鹰不是雄狮,就终究画虎不成反类犬。太子倘若发了怒,最终能伏尸百万的,不会是他。”

楚云裳接口道:“你是说慕玖越。”

对于楚云裳天天喊人,不喊称号只喊名字的习惯,慕与归也是早就习惯了的,听她直接将太子越王的名字喊出口,他也仍是没觉得怎样,只点头道:“自然是他。”

楚云裳此时不知何故,却是笑了:“慕初华若要发怒,怕是那怒火才燃了点儿火星,就该被慕玖越给一脚踩灭了。”

慕与归如今已是在往一名合格政客上发展,闻言觉得楚云裳这个“踩灭”二字用得很是微妙:“何以踩?”

楚云裳道:“你觉得慕玖越对付慕初华,莫非还需要用得着吹灭吗?”顿了顿,再补充道,“除了吹灭,还有掐灭,泼灭,斩灭——当然,我觉得慕玖越最厉害的,其实是另一点。”

“哪点?”

“他把他那冷气往外一放,慕初华那点小火星,就能直接被冻灭了。”

慕与归闻言沉默良久。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他竟觉得好像此刻越王就在这里,那一身冷气飕飕往外冒,真是冻得所有脑洞都是要幻灭了。

真是好冷的冷笑话啊。

许久之后,这未来宣王方才对着她拱手:“甘拜下风。”

楚云裳笑容满面地反拱手:“承让承让。”

然后两人似是说上了瘾,继续说道,却是拿了慕玖越来说。

楚云裳道:“我有预感,不出五年,慕初华倒台,慕玖越登基。”至于那三足鼎立里的最后一足,“羽离素,也势必败于慕玖越之手。”

慕与归微微蹙眉:“你对越王这么有信心?”

竟能直接说出五年这么短的时间。

且知就算是他宣王府里的老师和幕僚们,有时在讨论储君之位时,最少也都是说十年的时间,更长点的都说十来年,因为依照陛下现如今的身体状况来看,陛下年纪虽大却还是生龙活虎,再活个一二十年不成问题。

是以慕与归挺好奇,楚云裳为何敢说出五年来。

“不是有信心,而是他此人,天生就是当帝王的料。”

楚云裳侃侃而谈,竟似是要指点慕与归,免得他以后在朝廷里站错位:“如今朝中大能耐者有三,其一慕初华,慕初华品性如何,你是他堂弟,和他见面多,你比我更清楚,他到底适不适合当皇帝,我不说你也知道。”

“其二羽离素,羽离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不用多说,反正他不是皇家人,他要是敢坐上那个位置,天下士子千千万,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喷死他。”

“其三慕玖越,也就是最有能耐的一个,少年领军北伐,只花了三年时间,就打得那群马上跑的憋着一肚子苦水不敢吭声,慕玖越用兵如何可见一斑。再者他不打仗回京之后,虽说对于政事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你哪只眼睛见到他在朝堂上被人排挤?不照样还混得好好的吗,羽离素都忌惮他,他要真没那个能力,他至于被羽离素视为对手吗?”

“对了,小王爷,我跟你讲个秘密啊,羽离素这人自负,很少将人放在眼里。以前羽离素跟我说,他这辈子的对手极少,零零总总也就一个慕玖越,至于慕初华,他是连正眼都懒得看一眼,他当时跟我说,要是拿这兄弟两个的所有价值来卖,一个慕初华,顶多只够买慕玖越一根手指头,而一个慕玖越则是能买千千万万个慕初华。这样说的话,你觉得慕玖越的本事,是能有多大?”

楚云裳这一番话说得极长,也很啰嗦,但慕与归听了,却是大有感触。

因他明白,楚云裳说的都是极对的,她之于如今朝廷的见解,虽与其他人的大有偏差,但她是女人,又师承帝师阁老,她的目光是十分犀利且细致的,她如今与他探讨政事,他虽不会完全认同她的见解,但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她说的话自然有她的道理,他只需听着便可。

见楚云裳和慕与归聊得欢快,且中心主题还是围绕着自己的另一个人格能否顺利继承帝位来说,九方长渊觉得十分不爽,然后询问了一番自己慕玖越的人格,得到的回答是慕玖越人格也十分不爽——

九方长渊人格:慕玖越慕玖越,呼叫慕玖越,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慕玖越人格:收到收到,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九方长渊人格:哎你小子,不就最近没让你出来冒泡刷存在感吗,你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得,现在不是跟你吵架的时候,我可好心提醒你,你媳妇正跟她小情郎有说有笑,还当着我的面在埋汰你,我感觉很不爽,你感觉爽吗?

慕玖越人格:……呵呵。

九方长渊人格:媳妇说过,每个呵呵的背后,其实都是有着十万头草泥马在疯狂的奔过,我相信你和我一定,也是很不爽的,嗯,你放心,你不爽,我也不爽,我铁定不会让那小情郎爽的。

慕玖越人格:那就放心交给你了,我睡觉了。

九方长渊人格:好,你安息吧。

两个人格都十分不爽的九方长渊转头看了看,见儿子好像也是老大不爽的,他当即只觉同仇敌忾,自家儿子是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上的:“喻儿,你娘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楚喻听着,点头,对,真是越来越大了。

九方长渊循循善诱:“咱爷俩儿要把你娘给拉回来,让她迷途知返,切勿深陷囫囵。”

楚喻继续点头,对,娘亲保卫战,继续冲冲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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