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先不急，你晚些时候再去便是，免得打草惊蛇。”柳芸拨弄着手中的白玉青花茶盏，蜜绿色的茶汤上蒸腾着浓香而湿软的热气，隐约不见其面色，“尽量做得干净利落点，就算二房发现了什么，也不要让他有咬上我们的机会。”
“还有孙嬷嬷那里……这些年也辛苦她了，她那么个儿子，待在外院也不容易，你给他安排个亲事立马办了吧，晗儿名下庄子上缺个跑腿的，亲事完了就让他过去。至于孙嬷嬷……”
柳芸轻抿了口茶，没再多言。
“夫人放心，孙嬷嬷那里老奴会安排妥当的，明早老奴就让人送她儿子去庄子上。”
严嬷嬷自是明白柳芸的打算，这些年夫人的事孙嬷嬷知道的不少，如今这事若是已经查到了沈嬷嬷，那孙嬷嬷就万万留不得了，且她的儿子也必须要抓在夫人手上才行。
柳芸点点头：“行了，你先下去吧，让霜璧注意着点墨莲院的动静，老夫人那里，今夜怕是不得安宁。”
“是。”严嬷嬷说完便退了下去，出了外间又吩咐了霜璧，接着才快步离开了碧春院。
这一夜除了穆芷墨所在的后院柴房寂静一片之外，穆府两房三院都是心怀算计，暗流涌动。
穆致远吩咐完了落幽院的事已是一个时辰以后，还没等他去看一眼王氏，外院小厮便匆匆而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穆致远听完后冷笑一声便跨步走了出去，随后不过片刻那小厮也消失在夜色中。
墨莲院里穆老夫人僵着身体躺在床上，面上冰冷狠戾一片。
还是她失算了！
是她太小瞧了穆芷墨，没想到穆府这么多年，她居然还隐藏了如此之多！这个孽种，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让其长大才是，如今连累整个穆府的名声不算，她自己却获得了江老夫人的看重。
“混账！混账！”穆老夫人狠狠的敲着锦被，手背青筋暴起。
“老夫人，快，快拉着老夫人！”殷嬷嬷挑开帘子疾步奔了过去，文竹文琴也紧接着到了床边，三人一通的手忙脚乱下来才暗暗松了口气。
殷嬷嬷给两人使了眼色，文琴文竹便默默地躬身退了出去，只余殷嬷嬷一人伺候在床前。
“老夫人，老奴知道您心里苦，可您也不能这么这么折磨自己！那穆芷墨有的是办法再收拾她，您且先养好了身体，听老奴一句劝可好？”殷嬷嬷温言细语地轻声劝着，那苍老的身子，看着也同样是在跟着穆老夫人一起煎熬着。
“养什么身子！我这把老骨头我自己还不知道，她穆芷墨如今是翅膀硬了，懂得攀关系了！晁府上的事过了，你看多少人笑我们穆府。”
“晴丫头，穆府几个姑娘，怕是就快毁在这些流言里了！要不是晗儿和哲儿这段时间在书院，他们的学业难道不会受影响？！”
“穆芷墨她就是个祸害！我穆府这是遭了什么煞星，我要是再不治了她，如何对的起老太爷打下的这家业，如何对得起穆府的名声！”
“可老夫人……”
殷嬷嬷心急还欲再劝，便听帘外响起了文竹的声音，“老夫人，二老爷过来了！”
穆老夫人闻此动了动身子，殷嬷嬷赶忙道：“老夫人快躺下，二老爷这么晚过来怕也是知道了白天的事担心您，你可不能起身再伤了腰了。”
穆致远疾步进来便见着躺在床上，面色憔悴苍白的穆老夫人，他两步便到了床前，心疼道：“母亲，您怎伤的这般严重？！”
说完目光转向一旁的殷嬷嬷，厉目道：“你们这是怎么伺候的？”
殷嬷嬷见此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远儿，这咳，咳…”穆老夫人一阵猛咳，穆致远赶忙轻拍她的背，片刻等她好转了才拉下穆致远的手，轻言道：“这事不怪她们，都是穆芷墨那孽女做的好事！”
“娘，今天这事是怎么回事，大嫂和几个姑娘都在，一群丫鬟嬷嬷，您怎么还在雪芙园受伤了？”
“穆芷墨那孽女！我好歹也是她祖母，她两句话不对便对我下这狠手，连着雪芙园的奴才都被她带的无法无天了。你那大嫂，哼！几个姑娘不给我添乱就是好的，这事你别管，我自有办法来管教她们。”
穆致远见此倒也不再多问，来之前他就问清楚了白天的事，也不知道母亲怎么突然这么不待见穆芷墨那丫头，为了算计她还把大哥给支了出去。
“管教她们是好事，可您也得注意着身子！儿子来之前已经派人去请姚太医了，一会让他来给您看看我才放心！”
穆老夫人摇了摇头，“还请什么姚太医，寿锦堂的华大夫已经来瞧过了，不碍事！休息两天就好！倒是你，这么晚还过来，素云可还好？”
穆老夫人不提还好，这一提穆致远就止不住的愤怒，只得强自压在心底，勉强笑了笑：“母亲您放心吧，素云有晴丫头照顾着。”
自己养的儿子穆老夫人怎么会不知道，见此便落下了面色，抓着穆致远道：“说实话，素云她怎么了？”
穆致远瞧着糊弄不过去，只好拍了拍穆老夫人的手，有些气愤的道：“母亲您不要担心，不是素云，是厨房的沈嬷嬷，下晌的时候被我抓着她吃回扣，做的菜火候又不够，我便做主把她抓了起来，素云劝我说沈嬷嬷是您给的人，定是不会错的，让我先放了沈嬷嬷，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说，我气她不相信我，便不理她了！”
穆老夫人听着这便给了穆致远一巴掌，“你真是……我怎么养了你这么笨的儿子，她那是不相信你吗？她是敬着我这个做母亲的，就你个没心没肺的，你处置了沈嬷嬷，她要是不说话，你就等着一院子的奴才说她的不是吧！”
“母亲！”穆致远夸张地揉了揉肩膀，“行，行！您说的对，我一会就回去看她去还不成！”
“快去吧，我这里不用你看着了。沈嬷嬷既然给了你们，怎么处置她便是你们的事，不用顾及着娘。她既然都有那贪心的胆子，我看大厨房那边也不多干净了，等你媳妇好了便让她把大厨房的人都整治一下吧！”
穆致远高兴的应下，可说什么也不回去，这样一直等到姚太医来给看完诊，又看着穆老夫人喝完药，然后嘱咐了殷嬷嬷一大堆才踏着夜色回了落幽院。
他走后不久墨莲院一处假山旁，一个丫鬟被突来的闷棍敲晕在地。
暗夜茫茫，寂静无声。
腊月十四，冷风打着卷刮过临邧城。晨起，本应是忙碌的碧春园此时却热闹一片。
十多个丫鬟围着一橙衣丫鬟嬉闹调笑不止，空气中满满都是芬芳歆羡的气息。
“夏茗姐姐，你做了管事娘子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姐妹啊！”
“对啊，对啊，我们可是打小的情分，以后府里跟着姐姐，姐姐可别嫌弃我们。”
“你就别傻了，夏姐姐嫁到了孙嬷嬷家，肯定也是要跟着孙嬷嬷的儿子去庄子上当差的，我听我娘说那是大少爷的庄子，在京郊十里铺呢，那里可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地方！”
“啊，真的呀！大少爷真厉害，夏姐姐过去就直接是管事夫人了！那我们以后见一面可就难了……”
被围在中间的女子容色娇美，眼里满是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昨夜严嬷嬷为此事找到她，她心里本是不愿的。那孙嬷嬷的儿子长相难看还本事平平，一个打杂的，怎么能配得上自己。
可她不愿还能怎样，难道还能违抗夫人的吩咐不成！她伤心难过了一夜，没想到早上起来却听到了四下而来的羡慕之声。
大少爷的庄子，那自己以后……不就是大少爷手底下的人了？夏茗忍着激动，看着四下奉承的姐妹，暗道：自己一定得把夫人吩咐的事办好了。
严嬷嬷是在柳芸用早点的时候回的院子，此时穆雲嫣正在碧春园的正屋里哭着。
“母亲，我……我不要活了！凭什么穆芷墨做的事，却要我去背那骂名，外面都在传咋们府上的事，说是我眼红羡慕穆芷墨那溅人得了江老夫人看中，晁府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现在更害得自己祖母卧病在床…”
“母亲，你一定要帮我，我要穆芷墨那溅人不得好死，不然……我，我就不活了！”
“嘭！”柳芸把筷子重重的搁在桌上，冷着脸看着穆雲嫣：“好，那你去！”
穆雲嫣被柳芸这话吓的一噎，转而哭的更凶。
柳芸怒其不争得恨声道：“我教你的话你都听到哪去了，一个谣言就让你要死不活的，你还有什么用？你去！没得在我眼前闹心！”
柳芸说完便瞧见严嬷嬷一脸急色地走了进来，见此她便也不再理会穆雲嫣，“怎么样，外面的谣言怎么回事？”
“不好了夫人，也不知道谁传的这谣言，现在满京城都是在说小姐的。而且，老爷带着水姨娘回来了，此时正在往这边来！”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