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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1/1)

[三国]七步成湿 !曹操被送回了府中时,卞氏已安排好了一切,华佗也已等了片刻了。

华佗的年纪毕竟大了,此行便不曾跟随。随行大夫束手无策,华佗号完脉,再仔细观察了曹操的眼,咽等部位。待针灸后,曹操面上才露出些微的轻松,不算安稳地入睡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轻轻从曹操房中退了出来。

尚未至外厅,曹璋已急道:“父亲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佗道:“是头风病又发作了。”

曹植道:“父亲的头风不是由先生治好了么,怎会又发作了?”

华佗道:“头风作止不常,愈后触感复发。”

卞氏深吸一口气。她凝视华佗,忧心道:“那么,这头风该如何治?”

华佗淡道:“唯有开颅。”

四字一落,众人皆惊。

卞夫人尚未开口,曹丕已拂袖怒道:“放肆!什么开颅,简直妖言惑众!先前父亲放你一马,至今你未能治好父亲的头风!你这庸医,当真不是居心叵测,故意不治好父亲的头风么?”

言未尽,卞氏已怒喝道:“丕儿!”

满堂寂静。

曹丕窒了窒。他将紧攥的拳头拢于袖中,神色不明地冷哼了声。

卞氏不再看他,只沉了怒色,略带歉意道:“丕儿只是太过担忧他父亲,还请神医莫要怪罪丕儿。”

华佗躬身:“夫人言重。”

卞氏温和道:“华神医妙手回春,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除了开颅,当真没有别的方法了?”

却见华佗摇首叹息。

“那么,倘若不开颅——除了发作时如今日痛苦,还会有什么……么?”

“头重,头晕,头皮顽厚,不自觉知,或口舌不仁,不知食味,或耳聋,或目痛,或眉棱上下掣痛。季节转变,情志心动,都会导致头风再发作。而每次发作,痛苦愈甚从前。长此以往,恐怕……”

卞氏深吸一口气,不再开口。

夜色凄迷。

一路寒风迎面,割在脸上是刺骨的冰冷。

曹植的心也没有丝毫的暖意。

他与曹丕的斗争方才开始,他相信曹丕将会布下不少陷阱等他入瓮,同时他也期待着反击。然而曹操的这一病……打乱了所有节奏。

时间太短,太短了。

他将华佗送出门,将人扶上马车,才轻声道:“父亲的病,还请先生多注意些。只是开颅之类的话……先生千万莫要再提了。”

华佗眼中闪过些微的诧异。他细细打量曹植,见他面上满是诚恳,只得叹了口气:“就连四公子都不信老夫么?”

曹植摇了摇头。

开颅并非谬论。至少在曹植印象之中,这是完全可行的方法。只是一来时间不对,二则病人不对,这一提议注定只能是空谈。华佗说多了,非但不可能令曹操同意,还会有杀身之祸。

很多年前,他与华佗有过约定,便是在整个大汉中建立足够的医馆,使百姓远离病痛苦楚。但与其说是约定,不如说是期望。无论曹植还是华佗都明白,哪怕帝王亦不可能做到。

然而曹植掌权后,到底还是在邺县中建了医馆请华佗坐诊,非但免费为人看诊,药材价格亦是最低的。这期间,华佗救回的人命不可计数,也算实现心愿的第一部。

当然,这一举止为曹植收拢的人心更是难以估量。

曹植叹了口气,不再回答,只放下车帘,命人送华佗归家。

俗话总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曹操这一病,令整个邺县上空都笼了一层惨淡的乌云。大军胜利归来的喜悦,亦因这一场头风荡然无存。

不过好在有了华佗,一月里尽管头风依然犯了几次,曹操的面色终于渐渐恢复了。

曹丕、曹璋,曹植三兄弟每日除了上朝处理事务,便是归来后便陪曹操说会话尽些孝心了。三兄弟安排好了顺序亲自煎药伺候,闲暇时期便写一些曹操喜欢的文章或诗篇博他一笑。就连往常最厌恶看书的曹璋也开始找些经书来看,似乎有些心如止水的意味。

——纵然是稍过片刻,便有呼噜声传出。

一切都安静的有些渗人。

但时间久了,总归有那么一些不安分之人,喜欢做一些非份内之事。

一月不上朝、汤药不断的曹操,在众人眼里大约可能也许是真的病入膏肓了。于是十一月的某个下雪天,终于有第一人跪倒在曹操床前,高呼“大魏不可无后啊!”

呐喊之声嘶力竭,表情之视死如归,令曹操只看了一眼,便不忍直视了。

曹操缩在被窝里,卷着被子叹了口气:“啊,有理。老咯,孤到底是老咯!是到该立世子的时候了!这样吧,你跟孤说说看,孤该立谁为世子好呢?”

“……啊?”哭声戛然而止。曹操瞧着对方眼中露出些微不可置信与恍然大悟的恐惧,微微笑了笑。

所以说,不作死才不会死啊。

郭嘉被唤去时,曹操正倚在窗边看冬景萧杀,落叶簌簌。

这个冬天到底是十分凛冽了。

郭嘉微惊:“外边风大,主公怎把窗子打开了?”

曹操仿若未闻。

他依然撑着窗扉瞧着窗外,对身后的郭嘉挥了挥手。

他说:“这些日子里,孤总是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以前。孤想到,董卓叱咤风云的时候,孤只能活在他和吕布的夹缝中。后来,他死了,孤又对上了袁绍……孤,想到第一次见到荀彧,想到第一次见到你……那时候,孤与你们,都很年轻。”曹操说到这里,指了指窗外树梢上被寒风吹着旋转落地的枯叶,“而如今……故人依稀凋零,好似风中落叶啊。”

郭嘉怔了怔。他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默然无语。

曹操缓缓关了窗。

他拂开郭嘉搀扶的手,走回床边,然后用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他说:“孤病着的这一个多月,老二和老四做得很好。”

脑海中出现某个身影,郭嘉下意识牵起唇角。他正欲附和着夸赞两人,又见曹操伸出手止住他的话语:“今日将你唤来,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

郭嘉敛眸。

“孤的这些谋士里,最为器重的——便是你。孤曾对你说过,何时孤先走了,孤的这些儿子……这个天下,就拜托你了。”

郭嘉心中大震。他已知道了曹操要说些什么,终究只能苦笑道:“有华大夫照料,主公身体再过些时日必然无恙。这些话,主公何必再说呢。”

他的话很轻,仿佛羽毛落地一样刷在心上。但他的笑容里却始终有着令人坚定而自信的力量,一如很多年前倾身而立于军营之中,谈笑间敌军灰飞烟灭。

曹操缓缓闭了眼。他的面上惯来是没有什么神色的,如今居然也染上些许的倦怠:“奉孝,孤是真的老了,这个天下总归是要交给他们的。”

“主公!”

曹操摆手:“老了,人老了,才喜欢回忆从前。人老了,才会忽然明白原来还有那么多事要去做……可惜人有时候,当真不能不服老。”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也不再看郭嘉,反而闭目倚在枕上,恍若闲话家常般随口一问:“那么,郭奉孝,孤的这些儿子里——你最想辅助的人,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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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植已瞧见了郭嘉:“先生。”

郭嘉约是打算行礼,便上前一步,怎料脚下雪迹未消,当下脚底打滑,整个人向前扑去。

身旁仆人尚未反应过来,曹植已稳稳扶住了他。

然后他感觉到,郭嘉紧紧握了握他的手腕。

他握的太紧了,并不像因摔倒而惧怕,反而像是故意借摔倒提醒他什么。

他的心也顿时沉了沉。

郭嘉已放开手,打趣道:“啧,多谢四公子。否则在下这把老骨头,说不定就得摔碎咯。”

曹植嘴角抽了抽。

下一瞬又笑了起来,神色关切道:“虽然雪扫清了,地上却是十分滑的,先生还请小心些。”

郭嘉行礼谢过,与曹植寒暄几句,转身随仆人出门。

郭嘉的背影已消失在花园中了,曹植也转身,朝着他来时的路走去。

显而易见,这是通向曹操庭院的路。

那么,方才他们是谈了什么重要的事么?

若非是关系重大的事,郭嘉岂会在曹府之中特意提醒他?

如今父亲头风发作痛苦难耐,他们讨论的必不可能是出征。若非出征,又为何在这时候单独召见了郭嘉呢。

是……世子么。

父亲已经决定立世子了么。

甚至在立世子之前,询问抑或者,试探了郭嘉。

曹植深吸一口气。

他并不希望郭嘉参与父亲立世子之事,却无法阻止父亲对郭嘉的依赖,或者是上位者必要衍生的疑心。若是以前的郭嘉,此刻一定会理智从容地保持缄默,不轻易说些什么。

只是时光荏苒,他们都变了。

他与郭嘉之间,早就不是当初的亦师亦友,更亲密了呢。

他无法确定郭嘉到底说了些什么,父亲又听了些什么。但从方才那一握来看,情况大约是对他很不好了。

会失败么。

父亲到底还是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想立曹丕为世子么。

曹植闭了闭眼,掩去晦涩的心思。再睁开时,只剩一如既往的温和。

不。

一定,还有转机。

天已经黯了。

这是朱铄进入成为曹丕幕僚的第三个月。

此前他都在军中担任不大不小的官职,直至北上出征乌桓时与曹丕一见如故。得胜归来后,曹丕便提拔他做了曹府守卫将领。

今夜正是他带兵守夜。

先前那倒霉蛋高呼“不可无后”,很多人都听见了。府中流传的“立世子”之论,似乎也在曹操见过郭嘉后,得到了完美的证实。

今日曹丕便秘密召令了他、司马懿、吴质,陈群商量了此事。

曹操极其信任郭嘉,众所周知。若能得郭嘉美言几句,离世子之位也一定能进一步。然而可惜的是,郭嘉是与曹植交往甚密。

交、往、甚、密。

这四个字,有很多种意思。一种是纯粹的酒肉朋友,有福不一定同享,有难不一定同当;一种是亲,再有一种……便是他们与曹丕的关系。

郭嘉与曹植到底是哪一种呢?他到底是说没说曹植的好话呢?

他与吴质觉得郭嘉一定会说,但可能是浅言则止。陈群还在思考,没有发表意见。司马懿则笃定,一个字都没有。

然后曹丕安心了。

他与司马懿并不相识,仅是因为曹丕才在近日有了交流。几日相处,这个人的智慧,才学都令他信服,但见曹丕对司马懿如此信任,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这种信任,甚至令他有了完全被比下去、没有用的错觉。

他本就是心急之人,更是迫切希望证明自己并不比司马懿差。

夜深了,寒风呼啸而过。

朱铄猛然回头,夜色里,他似乎看见了一个人影。定睛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他皱了眉头,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便找命手下最机灵的一人,跟上去瞧瞧。

片刻后,他的手下归来,告诉他确实有一个人影,偷偷进了郭嘉府中。

啧,偷偷进了郭府中。

不知道是不是小偷小摸之徒,或者是夜半无人正好私语呢。

等一下,郭嘉府中!

朱铄心中一跳,似乎懂了什么。他急忙抓着手下道:“那个人,是不是像四公子?”

“您这么一说,似乎……似乎确实有些像四公子……但是天这么晚了,四公子必是睡了罢。”

“呵!”朱铄冷笑起来,“曹公即将立世子,丕公子胜算更大一些……这种时刻,他如何能安然入睡呢?”

他很快收起表情,对那人道:“你去将此事告知丕公子!其余人,随我去见曹公!”

注定成为一个不眠之夜。

曹植被惊醒时,表情有些茫然。他似乎尚未完全清醒,怔怔瞧着伏在面前的士兵,重复了一次:“父亲唤我?”

许是太冷,抑或别的原因,侍卫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是,是的。”

曹操缩在被窝里,像看蠢货一样看着眼前这个信誓旦旦说自家老四与郭嘉密谋的武将。

他记得……这家伙是曹丕推荐的?

朱铄面色坚定,心却随着时间流失愈发不坚定起来。

他总觉得,有什么被漏掉了。

他很快知道了漏掉的东西——因为门口居然传来一声温和的,又恍若能带人入地狱的声音:“父亲找儿子?”

朱铄豁然回头!

这不是曹丕的声音……

他死死瞪着披着大氅疾步进门的曹植,已无法掩饰心中的震惊悚然。

曹植的面上有着些许的担忧。他很快走到了曹操身边,询问道:“父亲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儿子去请华大夫罢。”

曹操摆了摆手,指着地上的人:“认得这人是谁么?”

然后,曹植看到了整个人都僵在地上的朱铄。

一个局。

朱铄已清醒了。寒风麻痹了他的脑子,竟然叫他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来。

他垂下头伏着身子在曹操面前瑟瑟发抖。

曹操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看着曹植,看着慢了几步进门却脸色大变的曹丕,心中已了然一切。

立世子啊,立世子。

这是谁布的局呢?

曹植与曹丕在其中做了什么?

今晚是朱铄自作主张么?

还是说,是曹丕要他来的?

……但曹操不想说话了。

一切一切,他已不愿深究。

他命人将朱铄关押进牢,只挥退众人,然后站到窗边,看着窗外。

夜已经很深了,天幕稠的像难以化开的墨。与之强烈对比的是庭中未曾融化的白雪,沉沉压在树枝上。

曹操想到了昔日郭嘉说的那一番话。

“主公还记得袁绍与刘表么?”

袁绍与刘表,这两个对手他当然记得了。

他们的儿子,令他印象深刻啊。

为了一个位置争得你死我活甚至连天下大势都看不清,嗤,也真是没用的可以。

——那么,曹植与曹丕呢。

作者有话要说:完了- -。。。我果然还是适合一个月一更么。。Orz,最近在存新坑。。不存3W字坚决不发!于是我觉得再也见不到新坑的面世了。。。。

最后有点仓促,因为要下线了,先这样下次更的时候再改一改润色一下吧0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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