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隐瞒
原本该是让人听了感动的话, 却让顾逍僵住了笑容。
十二月份赶申请那段时间张思毅还跟拼命三郎似的, 怎么现在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在顾逍看来, 张思毅是个比较在意结局的人，何况这是申请念硕士的大事。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 顾逍也察觉到张思毅不对劲, 他本以为是申请结果不好才导致张思毅心情低落, 所以刚刚那句玩笑是试图开导对方的引子，岂不料张思毅表现得浑不在意。
如此南辕北辙的态度也让顾逍觉得奇怪。
张思毅担心顾逍会发现端倪，赶紧朝对方怀里偎去，也用开玩笑的口吻道：“你之前不还是说怕我到时候跟别人跑了么？我要是去不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吧。”
“我举那个例子只是借此解释学姐的担忧，并不是我的担忧, 我当然愿意相信你……”揉了揉张思毅的头发, 见恋人仰起头来，顾逍顺势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我说了，这些问题交给我，你只要去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既然已经做了去读书的决定, 就要努力去实践去争取，不要反复摇摆。”
张思毅收紧环着顾逍的腰的手，动了动嘴唇，迟迟才“嗯”了一声，可他心里却道：我现在更想做的就是留下来啊！
如果顾逍知道他被录取，肯定会要求他出国的，所以这件事，他一定得瞒着。
幸好，那之后公司就开始忙碌起来，设计部开年又接了不少新项目，顾逍三天两头往外跑，出差、汇报等事项不断。
张思毅也没闲着，任务分配下来，他还当起了项目小组长，头一次带四个人的团队做方案。他享受着在职场上的层层迈进，也将不打算出国的遗憾慢慢压至脑后。
因为连着收到了C大B大两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后，很长一段时间张思毅的邮箱没有新的动静，他以为A大没有录取他的意向，也就慢慢死心了。而自那一次后，顾逍也没再打听相关的事。
这一忙一直忙到了四月初，春回大地，万物抽芽。
CBD办公楼的其中一层里，张思毅正和甲方通电话交流任务书里的一些细节要求，对方发了资料到他邮箱，张思毅顺手点开一扫，只见邮箱里收到了一封来自A大的邮件新邮件。
紧跟着收件人的主题栏开头，有一个极其醒目的单词——Congratulations（恭喜）...
张思毅怔住了，心跳骤停，大脑发热，浑身汗毛仿佛都一根根激动地竖了起来。
许久，他才听见电话里的催促——“喂，喂？张工？在听吗？”
张思毅回过神来，三言两语解决掉甲方的通话，点开网页，把那封邮件反反复复逐字逐句地看了好几遍。
我靠！真的被录取了！(=口=)
怎么办！怎么办！他被A大的Part2课程录取啦！！！~\(≧▽≦)/~
啊啊啊啊啊……
可这样激动人心的喜讯，一时之间，张思毅竟然谁都不能说。
他环顾四周，大伙儿都在专注自己的工作，没有人留意到他的表情、他的兴奋，顾逍也不在，他去天津出差了，要两天后才会回来。
张思毅花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想放声尖叫的洪荒之力压了下去，可仍是憋得慌，一直忍到中午休息，他才急吼吼地冲出去，奔进厕所，打开手机给傅信晖发消息。
张思毅：“负心汉啊啊啊！”
张思毅：“快出来啊啊啊！！”
张思毅：“我被A大录取啦啊啊啊！！！”
傅信晖没让他等太久，很快发来一串感叹号：“！！！！！！！”
傅信晖：“卧槽，这么牛逼？”
张思毅：“哈哈哈哈哈哈！！！”
傅信晖在手机那头几乎都能看到张思毅手舞足蹈的样子，跟着乐呵道：“今年去么？那你准备离职了？”
张思毅看到这一句话，一下子被人从梦中打醒，不由悲从心中起：“不离职，不打算去读。”
傅信晖：“啥？为什么不去？”
张思毅：“没钱去，呜呜……”
他当然不能说是因为不想离开顾逍才不去，会被傅信晖嘲笑的，可也不能不否认，钱是让张思毅退缩的原因之一。
自从顾逍表态由他来供张思毅出国留学后，张思毅又考虑了很多，思来想去，要让顾逍出那么大一笔钱，他还是觉得不太合适。
而且，张思毅心里也明白，其实并不是非要出国才能变强大，在国内也可以，只是去英国读硕士的确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自己，不可谓不是一条捷径。
然而，想走捷径就要付出走捷径的代价，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张思毅得有为自己的决定买单的能力，他没有，那么他就只能去做和自己的能耐相符合的事——留下。
所以，对现在的他来说，留下不是软弱，不是冲动，而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反复斟酌、忍痛割舍后所做的成熟的决定。
傅信晖急道：“去不起你申请个蛋啊！”
张思毅郁闷道：“老子至少付得起申请费用啊！”
傅信晖：“……”
不过傅信晖一向知道张思毅比他有骨气，工作后就什么都靠自己，说没钱去读书可能是没打算问家里要钱。
沉默了片刻，他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啊。哥们现在家里没钱了，帮不了你，否则我投资你啊。”
张思毅感动得泪眼汪汪，好兄弟，分开再久，离得再远，关键时候一句话就能显真情：“别这么说，你家出事那会儿我都还帮不了你呢。”
傅信晖：“不去也好，继续帮我养狗，嘿嘿！”
张思毅：“滚！”
两人一来一回调侃了几句，找人倾诉后，张思毅心里舒服多了，但被A大录取的兴奋感持续到顾逍出差回来都没消退，满满的喜悦总是时不时浮现到脸上，脱个鞋子都能偷笑出声。
张思毅这些情绪顾逍自然察觉到了，他一直等着张思毅主动告诉他原因，可等了几天，对方却什么都没说。
知道恋人有心事瞒着自己，这滋味让顾逍觉得很不舒服。
瞒着也就算了，毕竟顾逍自己也没少欺骗张思毅，目前手里还有一桩大事没告诉他呢，可问题是张思毅的演技也太特么蹩脚了！嘴上不说，但浑身上下都仿佛贴着“我有秘密快来挖我”的提示条，这叫顾逍情何以堪？
过了两日，午休时间，顾逍晚一步从办公室出来，见张思毅电脑没关，人已经和同事们一块儿吃饭去了。
他心思一动，走到张思毅电脑前，随手点了几下，果然，这小蠢蛋直接让浏览器自动记住了邮箱登录密码。
顾逍承认这手段有点卑鄙，但谁让心上人在他这条老狐狸面前耍心机？
打开邮箱，快速扫了一遍，顾逍扬起嘴角——不出所料，三所大学都给张思毅发了录取通知书！
可顾逍也纳闷了，既然都收到了，为什么张思毅不告诉他？难不成这小家伙也打算把这个喜讯留到4月18日再说？
不错，那一天正是他们一周年的交往纪念日了，顾逍也有个秘密，也打算在那个时候告诉张思毅。
他笑了笑，心里莫名有些期待，关掉网页，也不着急着戳穿张思毅，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逍不知道，张思毅压根没准备告诉他自己被录取的事，这家伙很努力地在压抑自己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喜悦，打算故意装出一副“名落孙山”的沮丧模样。
这个周末，顾逍又出差了，至于顾遥，自从和贺呈天交往后，每周休息日都不着家，跟她那个土豪男友到处玩呢。
家里只有张思毅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和一只仿佛失恋了的狗，唉声叹气。
他终究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这一整个月下来，张思毅都快把自己折磨得精分了。
外头突然有人喊门，张思毅开门一看，见是邮政局的人来送挂号信。
那邮差问：“顾逍是住这里的吗？”
张思毅愣了愣，瞄了一眼邮差手里的牛皮袋信封，点头道：“嗯，住这儿，我是他室友。”
邮差问：“他本人在么？”
张思毅：“不在，出差去了，我可以替他签收。”
邮差让张思毅出示了身份证件，才允许他签字代收。
进屋后，张思毅正想发微信通知顾逍这件事，就瞄见了信封上的寄件地址……咦？英国？A大？
张思毅整个人都怔住了，大脑里乱乱的，等等，这封信是寄给自己的吗？怎么写了顾逍的名字？难道自己申请的时候留的邮寄地址误写了顾逍的名字？
不对啊，国外的学校是在申请人回复录取通知确认自己的选择后，校方才会发送正式的纸质录取通知书的，而只要选了其中一所，其它院校会自动收回录取，把名额分给其它学生。
张思毅到目前为止哪一所都没回复，就意味着他不可能收到纸质录取信。
那这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可能是A大寄给顾逍的吧？
张思毅实在疑惑，一咬牙，取了剪刀把信封开了，从牛皮袋里又取出一个密封的A4纸封袋。
光滑的纸面上印着A大独特的黑白色logo，张思毅的手指轻轻划过，浑身地血液都沸腾起来……这一刻，他已经坚信这封信是寄给自己的了，估计中间是出了什么bug，才会写顾逍收。
这么想着，张思毅便迫不及待地拆了这一层外壳，从里面抽出一沓以录取通知书为首页的入学资料。
Xiao Gu
No.123， X Street， Yuanshan Park， Hai City
China
Membership numer.XXXXX
12 March 2016
通知书左上角第一行，明明确确地写着“顾逍”的拼音！
张思毅一双眼睛瞪得堪比铜铃——这是顾逍的录取通知书！
他赶紧往下扫了一眼录取信的具体内容，捕捉到了重要信息，没错，就是录取顾逍的专业，是十六个月的“建筑与未来城市规划”课程！
——可他申请的不一样！
卧槽嗷嗷嗷！
(╯‵□′)╯︵┻━┻
我屮艸芔茻！！
┻━┻︵╰(‵□′╰)
啊尼玛啊尼玛啊啊啊！！！
┻━┻︵╰(‵□′)╯︵┻━┻
顾逍到底瞒着他干了什么！！！！
张思毅崩溃地拿出手机，给顾逍发了一串自己说不清楚的表情，因为他实在没法用语言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了！当然也不想给顾逍打电话，不想听到他的声音，因为他怕自己会对着电话发出一阵无意义地兽类的咆哮……
可顾逍还是回了，先在微信里回了个问号，又立即给他回了电话。
张思毅接通后：“嗷嗷嗷嗷嗷……”
顾逍：“……”
顾逍：“怎么了你？”
张思毅几乎用吼破嗓门的声音对着电话叫道：“你为什么偷偷背着我申请了A大啊啊啊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啊啊啊啊啊……”
顾逍松了口气，他还当什么事呢，当然，也有些秘密提前被发现的懊恼：“想给你个惊喜嘛。”
张思毅：“惊喜个屁啊老子都快被你气死了啊嗷嗷嗷呜嗷嗷！”
顾逍：“……”
张思毅：“你知不知道我也被A大录取了我都没告诉你啊啊啊……”
顾逍笑了笑：“我知道啊。”
张思毅怔了怔，气得差点吐血，嗓门也更大了：“你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顾逍：“……”
张思毅急促地说：“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你？因为我不想去了啊！我不想离开你！不想跟你异地恋！不想留你一个人在国内！我不想以后想你的时候见不到你！不想一个人睡！不想你知道我为了你不去以后内疚！你知不知道！”
张思毅说着说着就哽咽了，眼眶憋得通红，嗓子经受不住爆炸般的狂吼，一会儿就哑了。
顾逍在电话那头沉默着，沉默着，静静地答了三个字：“我知道。”
张思毅哭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眼泪还是忍不住地涌出来，哗哗的，爽爽的，“呜呜……你快回来！我想见你！！”张思毅手忙脚乱地擦着自己的眼泪，高兴得都快疯了。
“好，我去改签，这就回来。”他听见顾逍带着笑意说。
六个小时后，顾逍就出现在了张思毅的面前，带着一身的风尘，和张思毅思念的味道。
两人在家门口对视一眼，就像是热恋期一样激动地拥在了一起。
他们的十指插入到双方的头发里去，按着彼此的脑袋，抚摸着对方的耳朵和脸颊，激烈地亲吻。
怎么都要不够，仿佛中了慢性地、致命的毒，而解药就是怀里这个人，每一次拥抱，每一次接吻，每一次肌肤相亲，都能让他们的精神产生极致的愉悦和宽慰。
张思毅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冲动让顾逍做了多么不理智的事，他内疚地搂着顾逍道歉：“对不起，耽误你工作了……”
顾逍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捧着他的脑袋与他额头相抵：“管他呢，反正我们都快走了。”
张思毅哑然，急道：“你真打算跟我一起去啊？”
顾逍瞥了一眼仍在玄关处的信封，道：“录取通知书都寄过来了，你说呢？”
张思毅呆滞了两秒，蓦地反应过来：“……靠，我还没让A大给我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