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字号:   默认

26.第026章 顾太师府(1/1)

步军两营的兵士,已经消失干净。

街道也终于恢复了畅通,周遭车马,开始渐渐通行,被堵住不敢行走的路人商贩,也终于敢松一口气顺着长顺街两旁走动。

永宁长公主高高站在车驾上,看了一会儿,注视着那远去的刘进一行人,眸光沉凝,只道了一句“回车内吧”,便返身回去。

陆锦惜也收回了目光,跟着重新进了温软富贵的车内。

“亏得今日还有你在,否则又叫这一起子大老粗闹起来,那时候才是难看呢。”

倚靠大引枕上头,永宁长公主长长的护甲,打袖口上密密刺着的金凤上划过,瞧了陆锦惜一眼。

“你久居内宅,少在外走动,恐怕还不知如今朝中凶险情况。”

陆锦惜才方长身坐下,也不敢靠着车壁,倒有些小心和正襟危坐模样。

听了永宁长公主此言,她心底微动。

永宁长公主道:“方才刘进身边那个穿白袍的,便是近日朝中风头最劲,也是乱子最多的一个。他姓方名少行,昔日是你夫君身边一个小将,沙场里征战,自来勇猛刚烈,又自负一股狂气,常叫敌人闻风丧胆。”

这一点,端看对方耍弄那青钢剑的轻松模样,便能窥知一二。

陆锦惜点了点头:“侄媳方才见他立在刘大人身边,倒好像关系很近似的,便也在想,若不是战场上交下的感情,怕不会如此厚密,还为此人抱不平,闹出这样大的事情。”

永宁长公主点了点头,看她的目光,不由有些变幻起来。

“你倒也是个心思聪颖的,刚才的场面上也不惧怕。本宫方才拉你出来,实也不过是个权宜之计,只想叫他们收敛收敛。倒没想你一番话说动了刘进。这样明摆着的法子,我刚才那怒火中烧的一会子,竟没考虑出来。”

“……”

这话从别人口中出来是夸奖,可从永宁长公主口中出来,便带了几分叫陆锦惜心颤的味道。

她不敢承了这夸奖,只垂首道:“您刚才拉侄媳出去,侄媳吓了个半死,话都是乱讲,这一会儿都不敢想自己说了什么,现手心里还都是汗呢。”

“你也不必自谦,陆老大人把你教得很好的,只是到底当初没在家里吃过亏,你气性儿终究弱一些。不过好歹如今也磨过来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对陆氏的身世,甚至她在家中的情况,永宁长公主是了如指掌。

只是她也不多说,很快将话题拉了回去。

“含山关一役,已经结束多年。战后方少行便继续镇守了含山关,乃是含山关的参将。”

“去年朝臣们嫌他镇守时候,在边境上多生是非,惹得中原西域尽皆不宁,便一起上书请旨,让他回京城,年纪轻轻也享享福气,又给安排到了皇上身边,任了云麾使。”

“这可是皇上身边的近卫,一旦得了皇上青眼,什么高官厚禄没有?”

“他倒好,频频被人瞧见跟皇上身边的宫女女官们眉来眼去,从来没个正形儿。皇上知道他年轻有血性,也听闻他在边关上的时候,是个骨子里的风流种,倒没怎么介意,想他是个人才,过不久总能约束回来。”

说到这里,永宁长公主看了陆锦惜一眼,竟笑了出来。

气笑的。

陆锦惜已生出几分好奇来,微有诧异:“照您这样说,皇上爱才,不忍责他,岂不很好?大臣们又怎么参他?”

“谁叫他自己个儿作孽呢?”永宁长公主摇头,嗤笑了一声,“前没几日,听人说他的确收敛了几分。没想到,那一晚上便被人抓住他轻薄了贤妃身边的大宫女,那丫头二十来岁年纪,眼见着到年纪就要放出宫去的。出了这事,竟不堪受辱,投井死了。”

陆锦惜顿时讶然。

“你也认识卫仪,知道那是个受不得屈辱的脾气。她在宫中自来得宠,连皇后都要矮她一分气焰,出了这事情哪里咽的下这一口气?当下便去找皇上要个说法儿。”

永宁长公主眸光里闪烁几分兴叹。

“这等丑事,捂都捂不住,没过两天,朝野上下都知道了。便是方少行再年轻再有为,也架不住这一条人命官司在身,皇上只好现免了他职,目今还没想出个处理的法子。”

这……

内中竟然还有这样曲折的原因?

可陆锦惜想想,又觉得其实不很对劲。

九门提督刘进,她没怎么接触过。

只因为对方曾在她大病那一阵,送了一根百年老人参,在礼单上尤为突出,她才记得了这个名字,推断对方对将军府颇为重视。

所以后来吩咐潘全儿去请鬼手张的时候,她才会提这么一嘴。

方才与此人交流,言语虽然不多,可却能知道这人头脑清楚,并非看上去那样粗鲁。

且能到如今这地位的,怎么会连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

可他偏偏出来折腾这么一场,还要硬给方少行出头……

不应该呀。

陆锦惜望望永宁长公主,心中有疑惑,却并不开口问。

永宁长公主看得出来,见她不问,心底却是赞叹她这一股聪明劲儿,于是忍不住就眯眼笑了起来,慵懒地支了自己的额头,斜着眼睛看她那瓷白的脸蛋。

“反正面儿上看就这样,内中有没有隐情,却是死无对证了。”

“方少行就是太年轻,棱角太重,虽比不得当年顾觉非那疏狂气,却也相距不远了。”

陆锦惜听了,有些迟疑:“可他们这样闹着,不会出事吗?”

而且当街便向她一个“大将军夫人”跪拜,会不会做得有些过了?

永宁长公主却半点没有担心。

想起这一帮子人六年的变化来,她目光光芒明灭,只道:“他们可比你想的聪明。薛况还在的时候,是处处小心,生怕薛况被盖上功高震主的名头。现在薛况去了,反倒没有这担忧,是以格外尊崇你一些。你也不必惶恐,皇上心里都有数,也知道这些大老粗心里不高兴。”

“不高兴?”

陆锦惜一下想起永宁长公主方才说方少行时,提到的那一句“朝臣们嫌他镇守时候,在边境上多生是非,惹得中原西域尽皆不宁”,一时有了猜测。

永宁长公主的回答,也证实了她的猜测,只给了三个字:“议和了。”

议和了……

大夏与西域,打了那么多年,竟议和了?

陆锦惜有些恍惚起来,道:“那方才那满街的步军营将士,侄媳看着觉得威严整肃,也不像是其他京城驻军一般松散……”

“都是含山关一役的旧部。”

永宁长公主一声长叹,却已经不想再说了,只道,“这些都是朝廷的事了,实也与你牵扯不上什么关系。我说给你,只是叫你心里又个谱儿,免得他日遇着,两眼一抓瞎。”

“侄媳省得了。”

陆锦惜点了头,若有所思,恭谨地谢过。

此时车早已经上了长顺街,走了约有一刻左右。

经过方才那事,谁都知道这车驾乃是永宁长公主的,里头更坐着大将军夫人陆锦惜,是以人人退避。

长公主的车驾,便畅通无阻,一路奔行。

不多时,便已经绕到了贴皇城这面的长街一头,远远便能看见前面车马都停了下来,华服加身的官员们都下了来,相互寒暄着。

街北两座大石狮子蹲着,正面三间大门,已经全部打开。

诸多仆役守候在外,收看请帖,接应络绎的来客,另专有人在门口处录下诸人礼单。

“长公主,到了。”

黑衣的车夫,甩了鞭子一下车,便在车旁恭候。

陆锦惜本就坐在外面,此时搭了一把旁边宫女递过来的手,便出了来,站在一旁稍候。

这一刻,周围一下安静了不少。

一是因为车驾,二是因为从这里钻出来的这主儿——

不少人刚才没目睹长顺街上事情,一直堵在这里的人,全都吓得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五官生得这样精致,仿佛老天赐下的人,满京城都找不出几个来!

坐的还是长公主的车驾……

眼前这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竟是大将军薛况那一位孀妻!

她不是不出门的吗?

不少人又是诧异,又忍不住面面相觑。

陆锦惜当然也感觉到了那些目光,心里觉得好笑,倒觉得自己像是从动物园钻出来的一样。

车驾上,永宁长公主已探出了身子来。

矮凳早已经在车旁摆好,只是递出手去扶她的,竟不是方才任何一名宫女,而是垂手侍立在旁边的冷面男子。

陆锦惜顿时一怔,眼皮一跳。

永宁长公主却极自然地将手放到了他手中,由着他稳稳地扶了下来,双脚落到地面上。

只对他道:“劳你给我当了回车夫。太师府寿宴,你可也去?”

“臣还得回宫,太师府的寿宴,也不方便露面。”那男子面容没有半分变化,照旧沉冷的一片,声音更是肃然,“只怕不能去了。”

“也好。”

永宁长公主倒也不介意,反是一抬眼瞧见了陆锦惜注视的目光,一时笑了起来。只随意摆摆手,让那黑衣男子去了,自己则走到陆锦惜身边来,略领先两步。

“他是皇上身边的一等侍卫,本宫瞧他顺眼,所以叫来当了一回车夫,可也算不得委屈他。”

……

一等侍卫,当了一回车夫。

陆锦惜虽之前便瞧出这人不凡,却也没想到竟是个正三品的武官,只觉得心神一片恍惚。

听着永宁长公主这话,她当然不说什么,点头附和。

周围不少人都瞧见永宁长公主了,挨得近的,便都上前来行礼。

“下官拜见长公主。”

“给长公主请安。”

“长公主也来了,道上可多赖您了。”

……

今日太师府寿宴,难得把正门都开起来。

因有太师夫人唐氏也在后园设宴,所以来往的官员大多携了亲眷,倒显得一派和谐热闹。

上来给永宁长公主问安的,多是文臣,陪在他们身边的妇人,却只跟着行礼,半句话不敢多说。

即便是不少人瞧见了旁边的陆锦惜,纷纷眼底惊异,却也没个人上前打招呼。

毕竟有永宁长公主在,若是一不小心说错话,僭越了,那便是大难临头。

是以陆锦惜保有了几分清净,在这密集的寒暄之中,与永宁长公主一道向着正门去。

“哎哟,永宁长公主,您也来了!”

门口记礼单的桌旁,太师府大管家万保常穿着一身浅褐锦缎圆领袍,一见人来,立时便将身子弯下来三分,笑容也更真诚了些,亲自上前来迎。

永宁长公主笑道:“老太师难得开寿宴,也算是我半位授业恩师,我怎敢不来?不过可没带什么厚礼。来人,礼单奉上。”

身后跟着的宫女,立时将一份精致的礼单呈上,并让开了道,让后头人也把礼物送进去。

万保常双手接过来了,毕恭毕敬,只恭维道:“长公主您来了,即便是空着手,咱们老爷必定也是欢迎之至,怕还得乐上几日的呢。”

说完了,才交下面人把礼单给记上,又忙吩咐一旁候着的仆人。

“赶紧来,亲引了长公主入内。”

“倒不必急,今儿本宫与侄媳一块儿来的,少不得等上一等。”永宁长公主看向了陆锦惜,点了点头示意。

陆锦惜原也没落后脚步,这时便走上来,先将拜帖递上。

万保常其实方才便注意到了陆锦惜,只是永宁长公主没开口,倒不好打招呼。

他任顾氏一门大管家的位置,早有些年份,且不是分管内务的内管家,而是长袖善舞,常常跟着顾太师,处理着有关的人情往来,官场龃龉。

是以今日,才是站到这门口来,亲自迎接远近来贺寿的客人,只为表太师府的客气与隆重。

十几年历练下来,万保常的一双眼睛,早已老辣至极。

门口今日进出的上百号人,每一号他都叫得出名字来,连对方的官品和入仕经历,都一清二楚。

在听见永宁长公主一说“侄媳”的时候,他立刻就知道面前这一位的身份,面上半点诧异没露出来,也挂上笑脸,与迎永宁长公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给大将军夫人请安了,您也是位难得的稀客呢。令尊陆大人也一早来了,这会儿正在书房里与我家大人叙话,一会儿小人命人帮您通传一声。”

陆大人……

那就是陆氏的父亲了。

陆锦惜来之前就想过,势必是要撞见的,所以也没惊讶,反倒谢过了这位八面玲珑的大管家:“那可真是有劳您了,我来也正想见上一见的。这是今日的礼单。”

说着,也叫人呈上来。

一份礼单,并着两只锦盒,一只狭长,一看便知道里面装的是玉如意之类吉祥的东西,另一只却是一只四四方方的盒子。

万保常不怎么敢打量陆锦惜,即便知道她有惊人的美貌,却也只低垂了眉眼,接过了这一份礼单。

目光,顺着从旁边人捧过去的锦盒上一扫而过。

在瞧见锦盒前面那特殊的铜锁之时,他眼皮猛地颤了一下,险些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八枚狭长的叶片向着八个方向舒展开去,乃是药铺里常见的“天南星”的叶冠形状,中心处才是一扭就能开的锁头。

这样的锦盒,这个形制的锁头,只有外城东那一家回生堂医馆才有啊!

当初,老太师顾承谦那老寒腿的毛病,总上下折腾。

即便是皇上派了太医院几位号称“药到病除”的名医下来,也愣是没看好,天气一冷,照旧疼得钻心,每每总在屋内冷汗淋漓。

他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又怎么禁得起这样的折磨?

万保常曾带着府里上下的仆役,联系遍了大江南北的杏林圣手,一一给老太师看诊过,都束手无策。

最终千方百计,求到回生堂去。

一开始,是苦口婆心,希望能打动这一位脾气古怪的老大夫。

谁料想,人家直接一个白眼翻过来,就赶他们走,见他们不走,差点就拿捣药杵扔他们。

后来他们想吧,讲理不成,不如破罐子破摔,给金银,许高官厚来,要什么给什么,甚至大冬日里头,一群人都给他跪到回生堂门口了,只求着张远志能心软一些,为老太师看诊一回。

结果,回应他们的只是鬼手张一盆温热的洗脚水……

那一股味儿,万保常这辈子都忘不了。

如今见着这早已烙印在心底,恨了好几年的天南星纹锁,他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眼见着那个不懂事的小厮就要将这锦盒与诸多的锦盒放在一起,万保常竟然失态一般大叫起来:“糊涂东西!那也是能乱放的吗?”

这陡然来的一声,着实震惊了不少人。

就连递过了礼单,已经被人引着要向大门内去的陆锦惜和永宁长公主,都吓了一跳。

这时候,万保常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咳嗽了一声,却向周围道:“不妨事,不妨事,教训不懂事的下人呢。”

众人虽奇怪,却也不好多问什么。

永宁长公主倒是瞧了一眼那盒子,露出了然的笑意,携了陆锦惜进门,绕过前头影壁。

“你倒是真本事。要知道,顾太师这腿疾,十三年也没请来鬼手张。”

十三年?

陆锦惜顿时错愕,只觉得鬼手张脾气虽不好,可大户人家请他也不是不去看的,只是嘴上抱怨多一些罢了。

顾太师在朝中位高权重,却也是个为民的好官。

朝野上下,内外百姓,提起之时,多有称赞之言,鬼手张连将军府都治,对着顾太师,也不至于十三年不搭理吧?

她原本还以为,太师府是没请过。

倒没想到,是请了鬼手张,人家不去。

可医者仁心……

陆锦惜皱了眉头:“鬼手张……不至于如此吧?”

“谁知道呢?”

永宁长公主摇了摇头。

“反正人人都说,势必是太师府有事得罪过他。此人医术虽高,偏偏是个睚眦必报的,好像曾放言说,顾太师早年推的‘摊丁入亩’逼死了他家两口人,所以即便是老太师疼死,他也不会去医。还说‘疼起来怕什么,只要半条命罢了’。”

摊丁入亩,乃是对底层务农的老百姓有好处的法令啊。

陆锦惜这一点还是知道的。

这个也不至于就逼死了谁吧?占着田地多的,才会多纳丁银,且也不是纳不起。

“张老大夫,会不会只是不想治,随意编的借口?”

听着,怎么觉得那么不走心呢?

永宁长公主只能叹气:“管他是不是编的,反正跟顾太师不对付就是了。你如今竟然有本事从他那里求来了药,可算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还是你有本事……”

永宁长公主这一路上都夸了她好几回了。

陆锦惜不由得思考自己这件事到底是办得好了,还是过了,只能道:“偶然一个动念罢了,还是您指点的。但愿老太师用了药,能有些起色吧。”

说完,她却想起了潘全儿。

这一桩事,倒多赖了他后头的使力。

一开始鬼手张可不也是不愿意给的吗?

这样艰难的事情,太师府没办成,他一个没地位没身份的下人,竟给办妥了。想起来,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陆锦惜琢磨,若他是真凭本事打动的鬼手张,倒还要高看他一眼。只是之前没来得及细问情况,是以如今倒不知道更具体的细节。

她心里转着念头,也不再说话,只陪着永宁长公主往里去。

永宁长公主时素来与朝中官员们打交道,却并不去后园招待女客的地方,而是就在前厅。是以到了岔路口便与她分开,只道:“你放宽了心去赴宴。一会儿肯定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到时候我们也来,你可留意留意,看看那有没有看得上眼喜欢的。另一则,若出什么事,也只管遣人来前头回我便是。”

陆锦惜听得汗颜。

这是要她借着看戏的机会,物色物色“下家”?

她不好回应,只能应了声,谢过了她,才由另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鬟领入了后园。

府门口,却依旧人来人往。

失态的大管家万保常,这会儿早反应了过来,只交代下人把那盒子单独放到了一旁,自己上去打开看了。

里头的一应药方并着几副药,甚至医嘱都在。

这字迹,狂草一塌糊涂,一看就是那个叫他喝过洗脚水的鬼手张啊!

一时之间,万保常只觉得自己一颗老心都跟着跳了起来,捏着这医嘱就忍不住想要撕碎了,像是撕碎那王八蛋鬼手张的脸一样!

又是痛恨,又是欢喜!

这感觉,真是复杂得没边儿了。

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只道:“我得带着去见一回老爷。门口接应客人的一应事宜,你们先管着,再去请里头白保胜管家来压着,赶紧的!”

说完,他也不看几个下人是什么反应,便捧了这锦盒,一路入了前院,顺着抄手游廊,跑得一颗老心都跳了起来,终于到了当朝一品太师顾承谦的书房外头。

顾承谦已年近花甲,两鬓斑白,传了一身锦缎圆领袍,正坐在书房靠墙的椅子上,与如今的礼部尚书兼内阁学士陆九龄喝茶叙话。

两人是几十年的同窗好友,同科进士,虽官职有差,可历来关系极好。

打从那一夜自大昭寺回来,顾承谦的腿便疼得下不了地,连上朝都不能够了,只好跟庆安帝告了假,在府里好生将养。

这几日天气转暖了,他的腿好像也好了不少。

眼见着外面的雪,一点点地消无了踪迹,连带着心情似乎也开始有一些变化。

只是顾承谦到底也说不出,算好,还是坏。

大昭寺上觉远方丈传下来的消息,他是一清二楚,更知道有无数的眼睛,巴巴贴在雪翠顶。

可又能怎么样?

他这个当父亲的,到底也只能跟所有的外人一样,在不确定的答案里,忐忑,辗转,期待,甚至……

恐惧。

“顾大人?顾大人?”

正与顾承谦说着话的陆九龄,已是见他出神,终于还是喊了两声。

顾承谦的目光,这才从窗外那钻出枝头的小小海棠花苞上收回来,叹了口气:“老了,又出神了。陆兄,你方才问我什么?”

“没问你什么。”

陆九龄见他一个五十几的人,竟比外头风烛残年的老人更叫人唏嘘,也是五味杂陈,想起自己那在将军府受过千般万般委屈的女儿来,心里五味陈杂。

他只道:“是外头万管家,说是求见您。”

万保常?

顾承谦恢复过来的模样,已是镇定自若了,只是一手扶着自己的膝盖,一手搭在紫檀木嵌珐琅扶手椅光滑的扶手上,苍老的声音笑起来:“原是他来了,不好好招待客人,倒来见我。传他进来吧。”

外头候久了的万保常,这才躬身进来,给行了个礼,把手中的锦盒捧起来,禀道:“老爷,今日将军府大将军夫人送来一份给您的寿辰贺礼,是从回生堂来的驱寒除湿止痛药方,还请您过目!”

先看到这里,把此书加到书签

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
他们都在读: 全球游戏化:神级内测玩家爱你罪无可恕妻子的秘密亲爱的律师大人带着超市去七零都市最强赘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