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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1/1)

锦帐春 !理国公府, 大房院内。

日理万机的理国公收到苏清瑜的消息,立即与皇帝告假,回了府。

书房里,灯火彻夜, 理国公吃了三碗茶,终于开口:“清瑜, 你想好了?”

“是。”苏清瑜立在书桌前, 面色严整, 姿态冷凝。

“以前为父怎么说,你都不肯入仕途。得了一个什么‘富贵闲人’的称号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今次怎么突然想要入仕了?”

理国公用茶盖撇开茶水面上的沫渣,又吃了一口茶。

上好的毛尖,茶色碧绿,随烫水缓慢舒卷开来, 一芽一叶, 片片匀整, 柔嫩光滑,香气高雅。入口时甘甜醇香,回味悠长。

“往常是儿不懂事,见父日见年迈, 想为分忧。”苏清瑜拱手, 声音清晰。

理国公一口茶卡在喉咙里, “咳咳咳……”

年迈, 他才四十五, 正值壮年!虽不能一夜七次,但两三次还是没有问题的!

理国公怒瞪向苏清瑜,“想当官,自个儿考去。”依照苏清瑜的才学,登榜提名,探囊取物尔。

话罢,理国公摆袖要去,被苏清瑜拦住了路。

“父亲,我想去参军。”

理国公脚步一顿,霍然转身看向苏清瑜,嗓子都大了几分。“参军?”

“科举在两年后,我等不了这么久。现今边域有外族侵犯,正是立功建业的好时候。”

“清瑜,你可想过,我和你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理国公面色沉静下来,抬手关上书房的门。

苏清瑜敛眉,撩袍下跪,朝理国公叩首。“是儿不孝。但圣人言: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你有这个心是好的,只是边域战事变幻莫测。就算是驰骋沙场数十年的老侯爷都莫可奈何,你一个只会些拳脚功夫的闲人,该如何建功立业?”

“父亲,有志者,事竟成。大战不仅靠武艺压阵,更靠脑子布阵。”

书房槅扇未关,有溯风席卷而进,豆灯忽灭未灭,隐晦暗生。

理国公道:“那萝萝怎么办?”

苏清瑜沉默片刻,“正是因为萝萝,我才会去参军。当今皇城,就连父亲都不能自保,我一个‘富贵闲人’,无权无势,该如何护住萝萝?”

“……那就找一个能护得住萝萝的人。”

理国公上前,将苏清瑜从地上扶起。

“清瑜,你的心,为父明白。可这事是不能急于求成的。就如方淼,即便年少成名,官居内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这又如何呢?天子说舍弃就舍弃,说重用就重用,终归只是棋子罢了。”

“父亲的意思是……”

“皇城诡谲,朝堂动荡。皇上龙体欠安,一众皇子蠢蠢欲动。千帆竞渡,何能独善其身。萝萝既接了回来,咱们爷俩便是拼了命也要将人好好护住。”一掌拍上书桌,理国公道:“押注吧。”

苏清瑜皱眉,良久后道:“没有别的法子吗?”他实在是不愿意将萝萝送进火坑。

“清瑜,这种事,你应当比我更明白。即使萝萝不回来,一旦她的身份暴露,只会比在理国公府内更危险。咱们护不住她,只能找个能护得住她的人来。自古成王败寇,皆是踏着尸身往上去的。”

苏清瑜沉默。

理国公叹息道:“当今陛下,四子五女。大皇子陆友裕,二十有八,出生卑微,乃宫女所生,生母虽被封淑媛,但身后无势。不过其自幼骠勇善战,屡建奇功,更难得的是性情宽厚、善抚士卒。”

“二皇子陆友贞,当今太子,生母为元贞张皇后,朝中势力颇足,只性情驽钝,若是让他继位,怕是会出现外戚霸权的局势。”

“三皇子陆友文,原名康勤,并非陛下亲生,乃是养子。手段颇足,手中已收拢皇城四大家族。”

说到这里,理国公一顿。“至于这四皇子陆友孜,生来便有重瞳,自认帝王之命,虽与咱们有些姻亲,但如今下落不明,咱们这个时候可不能去触霉头。”

“父亲,大皇子与太子已娶妻,只剩下三皇子和四皇子尚未娶妻,萝萝嫁给哪个都不合适。”

“是啊。三皇子与四皇子皆非良配,咱们冒险下注,胜了,也不定就能荣华富贵,一步登天。而若是败了,便只能三尺白绫,一杯毒酒下肚,了结一生了。”这事关系重大,实难抉择。

“父亲,如果不站队……”苏清瑜犹豫道:“咱们谁都不帮的话,会如何?”

“咱们又不是镇国侯府那等人家,说不站队就不站队。我们这种无权无势的,若是不站队,迟早被皇城里头的这些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那,我们就找个有权有势,又不站队的?”

“镇国侯府只一位嫡大姑娘,还与方淼订了亲。”理国公侧眸看向苏清瑜,“你去哪找人?”

“定远侯府的小侯爷……”

“不成。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性情不定,而且半月后就要随他祖父一道去边域打仗了。是生是死都不知,咱们萝萝可不能过去守寡。”

苏清瑜皱着眉头在脑子里删选了一遍皇城里头的适龄青年,不是长得难看,就是才华平平、蠢笨无比。没有一个配得上他的萝萝。

“对了,这几日怎么都没听到萝萝的消息?”理国公突然道。

他今日刚刚接到苏清瑜的消息回府,还不知道苏锦萝昨晚上发生的事。

一听理国公提到这事,苏清瑜眸色一凛,想起苏涵,双拳紧握。虽然苏涵咬死这事只是自己吃醉了酒,做了浑事,与其他人毫无干系,但苏清瑜对苏宝怀还是生了怀疑之心。

他这个养妹,真是不得不防了。

“萝萝在静南王府做客,过几日我便去将她接回来。”缓下一口气,苏清瑜并未说出真相。

萝萝的名声最重要。

“静南王府?”理国公捋了捋胡须。“说起这静南王,连老夫都不得不佩服啊。”当年若不是先帝执意,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还不定是谁呢。

“父亲,您瞧静南王如何?”苏清瑜突然双眸一亮。

理国公“刷拉”一下,扯下来两根胡须。“这……恐怕是不配……”

虽然说,在理国公眼中,萝萝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该被捧在掌心里的珍宝,但摸着良心说,像静南王这样的人……十个苏锦萝都配不上啊。

听出理国公的言外之意,苏清瑜轻咳一声。

确实是有些……糟蹋好东西。

“再说了,这静南王都二十八了,比萝萝大了整整一轮。不配,不配。”理国公摆手,突兀想起什么,面露纠结神色。“其实,这些都是小事,就是,就是,咳,那个传闻,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摆着一张严肃脸的理国公闪着一双八卦眼,目光灼灼的盯住自家儿子。

他真的是很好奇呀。

“什么传闻?”苏清瑜一脸莫名的看着理国公那张凑过来褶皱脸,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幸好他随娘。

“你不是与静南王走的很近吗?他都二十八了也没娶亲,太后把头发都给愁白了。”

“……这事呀。”知道自家父亲提的是什么事,苏清瑜面露尴尬神色。“这事我倒是真不知。”

苏清瑜是个风流种,时常流连花丛。但却从未看到过陆迢晔有这方面的嗜好,听说这静南王在府里,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外头说起来是洁身自好,但细想来,就有些不对劲了。

都二十八了,别说儿女成群,连个女子都没碰过……难道真是不举?

理国公抚了抚自己缺了几根胡须的下颚,故作沉思道:“当年先帝传位于皇上,怕不只是因着殷贵妃的缘故。”

殷贵妃出生低贱,只是一小小县衙庶女,却因美名远播,而被皇帝召见入宫,一见倾情,一宠数十年。传闻殷贵妃与先帝伉俪情深,使得先帝力排众议,也要将殷贵妃之子扶上帝位,即便因此得罪当今太后也在所不惜。

先帝一去,太后便将殷贵妃送进了皇庙。

当今皇帝虽坐上了帝位,但因为与太后不合,所以这帝位到如今都未坐稳。

其实静南王本也是殷贵妃之子,只因太后无所出,先帝才将静南王抱到了太后膝下。虽说静南王与当今皇上一母同胞,但感情却并不深。

生恩不及养恩,先帝偏宠殷贵妃,自然更偏袒被养在殷贵妃膝下的皇上,因此这帝位就轮不上静南王了。

“不管真假,单说这静南王,怎么也不能瞧上咱们萝萝吧。”理国公底气不足。

“怎么不能。萝萝哪处不好?若我能娶,必捧在手心里养着她。”苏清瑜高扬起下颚,喜滋滋道。

理国公斜睨了苏清瑜一眼,拉着脸冷哼。就你这风流种,还敢有脸说。

“别说萝萝了,你呢?前几日你母亲给你挑的,都没瞧上眼?你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让我少操些心?”

“……父亲,天色不早了,我先去了。”苏清瑜夺门而逃。

……

自从知道那间卧室是陆迢晔的以后,苏锦萝坚决不住。

“姑娘,其它的客房都没收拾妥当。”鸢尾蹲在苏锦萝身边,替她披上鹤氅。

苏锦萝可怜兮兮的蹲在甬道角落,被迎面而来的溯风吹得瑟瑟发抖,像朵饱受摧残的小白花。

鸢尾见苏锦萝说不通,无奈起身。

静南王府占了大半条街,客房无数,家仆成群,收拾一间客房自然不在话下,只是上头主子发话说没客房,他们也只能没客房了。

穿廊拐角处,有捧着漆盘过来的大丫鬟。

“傲芙,你怎么过来了?”鸢尾拦住人。

名唤傲芙的丫鬟柳眉杏眼,肤白貌美,尤其是眼神,果真是衬了一个傲字。即使只是一个丫鬟,气势却比苏锦萝这个正经主子还要足,颇有股心比天高之意。

“我给王爷送茶。”傲芙斜睨了一眼蹲在角落的苏锦萝,脸上显出妒意。

她实在是不知,这苏锦萝有哪处好,竟能得王爷青眼。不就是长得白嫩些,眼睛大了些,说话声音好听了些,身份比她高贵些吗?

瘦巴巴的,跟干煸四季豆一样。傲芙挺了挺胸。

“王爷的规矩,大家都是知道的,书房重地,谁都不能进。”

“那是对别人。”傲芙扭身要走,被鸢尾拽住了胳膊。“不成。”

“放手。耽误了事,你担待的起吗?”

“傲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心思,轮得到你管吗?”

两人吵的厉害,蹲在地上的苏锦萝突兀眼前一亮。

书房重地,谁都不能进?那如果她进去了,陆迢晔会不会气的把她扔出静南王府?

头脑简单,四肢也并不发达的苏锦萝猫着身子,往书房重地而去。

她真是太聪明了。

聪明的苏锦萝在院子里头转了许久,终于在傲芙跟鸢尾吵完之前找到了书房。

书房的槅扇和大门都关着,苏锦萝不知道里头有没有人,她垫着脚尖去推槅扇,没推开,然后又猫着身子躲到户牖处偷看。

书房的门上糊着一层绢布,苏锦萝摘下发簪,撅着小屁.股戳出一个洞,然后偷偷的往里面瞧。

太暗了,看不清楚……

苏锦萝嘟囔着声音,把小屁.股撅的更高。

算了,直接进去等那伪君子,等那伪君子瞧见自己,一定气得跳起来,然后她就能被扔出静南王府了。

喜滋滋的想完,苏锦萝使劲推开书房的门,往里去。

嗯?走不动?

苏锦萝又往里走了一步,身后传来拉力,她扭头,就看到自己的鹤氅托在地上,上面踩着一只脚。

那只脚穿着黑色皂角靴,边缘包着白边,侧边是垂顺而下的绒白狐裘。

苏锦萝缓慢仰头,视线从那双穿着绸布长裤的劲瘦大长腿处往上移,路过挂着一柄利剑的窄腰,滑过胸膛,瞄过搭着狐白裘的宽肩,最后落到滚着喉结的修长脖颈处。

脖子有点酸,苏锦萝一鼓作气往上抬,看到了陆迢晔的脸。

似笑非笑的一张脸,正盯着苏锦萝看,双眸微垂,露出眼睑处的朱砂痣。

苏锦萝下意识张嘴,傻笑。

“你,你踩到我的鹤氅了……”

“是嘛。”陆迢晔俯身,凝着溯风的冷梅香扑鼻而来,苏锦萝恍惚间往后一倒,伤痕累累的小屁.股磕在门槛上。

“嗷……”好痛。

疼的眼泪汪汪的苏锦萝屁滚尿流的爬起来,捂着小屁.股缩在户牖处盯着陆迢晔瞧。

被逮住了……

“萝萝怎么在这处?”陆迢晔负手而立,脚下踩着鹤氅,姿态闲适。

苏锦萝低着小脑袋想了想,突然急中生智,狗急跳墙。“我,是来给你送茶的。”

明明打着主意要让陆迢晔把自己赶出府,可捂着屁.股的苏锦萝在看到陆迢晔腰间的利剑时,立刻就改口了。

小命要紧。

“茶呢?”

“……我口渴,就喝了。”

“那茶碗呢?”

“……被,被我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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