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西朝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方婷的问题。
方婷抬起头来观察了一下冯西朝的表情，继续说：“对不起西朝，我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说话的。”
“你放心，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冯西朝摁住方婷的手，“就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你安心养伤吧。”
“其实……我可以理解的。”方婷善解人意地说，“早前我就听朋友们说过易水和她弟弟的感情很好，本来就是我做了错事儿，她弟弟想着帮她出头也是很正常的……”
“而且我现在也没什么大事儿，你就别再追究责任了，好吗？”
方婷这一大段话，字里行间都写着两个字：大度。
听过她的话，再对比一下刚刚易水的话，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冯西朝本身就够心疼方婷了。
她之前没了孩子，在医院住了好几天，这才刚刚出院两三天，又被易砾凡撞了。
“是我不好，我没能保护好你。”冯西朝越想越自责。
他抬起胳膊，将方婷抱在怀里，“你放心，我一定尽快和她离婚，给你一个名分。”
对于冯西朝的承诺，方婷并没有回复。
她闭上眼睛，靠在冯西朝怀里，安安静静的，一言不发。
**
易水一个人在楼道里站了很久，手里拎着的盒子已经在她手心勒出了痕迹。
窗外一阵风吹过，她终于清醒了一些。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换了一只手拎袋子，然后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她一路上都低着头，脑袋里一片混乱。
来到医院的停车场以后，她接到了李竹如打来的电话。
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易砾凡被拘留的消息，急哄哄地来问她。
父母年事已高，这种时候，易水实在不好让他们太过担心。
“妈，你放心，小凡的事儿我肯定会解决掉的。”
她唯一庆幸的，就是父母还不知道易砾凡撞的人就是冯西朝的出轨对象。
如果他们知道了，情绪肯定会更不稳定。
易水在电话里安抚了李竹如几句，可是依然没有稳住李竹如的情绪。为了图个放心，易水直接开车回到了家里。
从朝阳路开回家要一个来小时，易水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钟了。
她刚刚进门，就看到了易凯和李竹如焦急的面孔。
易凯平时是很少露出这种表情的，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表现得比较冷静。
这次他这样，说明是真的担心了。
也是，毕竟易砾凡那么优秀，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情被判刑、留下案底……
“小水，小凡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平时开车那么小心，怎么会撞人呢？”李竹如将易水拉过来盘问，一脸焦急。
“妈，这件事情中间有很多蹊跷，你们放心，我肯定会弄明白的。”
“被撞的人怎么样了？”易凯关注的点在这里。
“没有生病危险，只是腿部骨折了，不算严重。”易水如实将方婷的情况说给易凯。
“要不然我们去看看人家吧？要赔钱什么的我们私底下解决，如果小凡被这事儿影响到……”
“爸、妈，你们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吧。”易水主动将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她总觉得这件事情里面有很多蹊跷之处。
方婷主动撞上来，就是为了让她和冯西朝闹掰。
现在，她已经决定离婚了，方婷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或许，她可以找个机会和方婷单独聊一聊。
只要她的条件别太过分，她就答应。
“我刚才已经去见过对方了，他们现在情绪还有些不稳定，等明天我再过去看看。”
易水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有把握一些，这样不容易引起父母的怀疑。
易凯和李竹如听到易水这么说以后，终于稳定下来一些。
……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易水一直都在安抚父母的情绪。
他们一家人，从小到大都非常和谐，她和易砾凡都没出过什么大事儿。
父母担心，是不可避免的。
**
安抚好父母之后，易水就从家里出来了。
她刚刚说了很多话，口干舌燥，但是却完全没有喝水的心情。
她现在很烦躁，毫无头绪，完全想不到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易水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绕着，不知不觉，竟然停在了艺电楼下。
路边正好有车位，易水将车停下来，然后下车到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一瓶啤酒。
其实她没有喝酒的习惯，更不会借酒消愁。
今天，算是破例了。
易水拿着啤酒走出便利店，在路边的台阶处坐下来，打开易拉罐。
这会儿天已经暗下来了，她穿着一身职业套装坐在路边，手里又拿了啤酒，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许烟歌今天难得不用加班，六点钟准时从公司走了出来。
她肚子有些饿了，准备去便利店买个饭团吃。
刚走几步，正好就瞧见了坐在台阶处喝啤酒的易水。
今天中午她原本是要和易水一起去食堂吃饭的，但是听她们部门的同事说她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忙忙离开了，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再结合易水现在坐在路边喝酒的行为，她算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许烟歌走到易水身边，主动和她打招呼。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听到许烟歌的声音以后，易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看向她。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着实有些狼狈。
易水整理了一下头发，从台阶上站起来。
“出了点儿事情，心里有些乱。”
“需要我帮你出出主意么？”许烟歌很少在社交中如此主动。
易水心里还算信任许烟歌。
许烟歌也知道一些关于她和冯西朝的事情，易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那我们找个吃饭的地方边吃边说吧。”许烟歌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午饭应该就没吃吧？”
还真被她说中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易水确实也饿了。
人是铁饭是钢，现在这种情况，她可不能将自己的身子饿垮。
易水喝了酒，已经没办法开车了。
许烟歌从她手中接过车钥匙，坐进驾驶座开车。
……
她们两个人找了一家比较安静的餐厅坐下来，餐是许烟歌点的。
平时两个人常在食堂一起吃饭，许烟歌又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经过观察，早就已经了解了易水的基本口味。
从进来餐厅之后，易水一直托着额头不吭声。
许烟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或许你听完会觉得很狗血。”
易水苦笑了一声，大脑飞速运转着，试图用最简洁的语言向许烟歌说明最近一个多星期发生的事情。
“之前几天我感冒，你记得吧。”
“嗯，记得。”许烟歌点了点头。
“上上个周末我去医院打针的时候，碰见了我丈夫的出轨对象。她把我拦下来和我炫耀她怀孕了，还缠着我不放。”
易水说，“后来，她自己从台阶上滚下去了。”
听完她的话以后，许烟歌眉头紧皱，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然后她的孩子掉了，你丈夫认为是你推了她？”
易水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话。
“后来他找我，和我大吵了一架。”易水苦笑，“其实这倒没什么，我早就对他不抱希望了。”
“不过我没想到，那个女人可以对自己这么狠。”
“嗯？”
“今天早上八点钟，她只身撞上了我弟弟的车。”
“然后你丈夫又认为这件事情与你有关？”听到这里，许烟歌都惊呆了。
“……嗯，差不多是这样。”
易水点了点头，接着又是一声叹息。
“我弟弟年龄还小，大学还没毕业，他从小到大一直很优秀，出了这种事情……哎。”
听着易水这么说，许烟歌心里也堵得慌。
这种事情，摊在谁身上，谁也憋屈啊。
“你离婚的事情还没有进展吗？”许烟歌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提到这件事情，易水更头疼了。
她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进展。”
“我今天找他谈过，我净身出户，他放过我弟弟，但是他不同意。”
“……”这下，许烟歌彻底无话可说了。
她很想替易水出出主意，但其实她也想不到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她从小就被带去了边家，深知像他们这种普通老百姓想要摆平一件事情有多困难。
何况，易水她弟弟摊上的还是跟警察局有关的事儿……
不过，许烟歌还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当然，这个办法，她并没有和易水提及。
……
菜上来以后，易水还是提不起什么胃口。
尽管如此，她还是逼着自己吃了些东西。
现在正是关键时期，饿坏了身子，她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
“其实你可以找找人脉比较广的人帮帮你。”
许烟歌到底还是没忍住，临分别的时候，对易水说出了自己之前一直想说的话。
她觉得易水是个挺聪明的人，她这话没说得很明显，但是内里的意思她一定明白。
许烟歌所说“人脉比较广的人”，指的是边邑。
她一直都觉得边邑对易水是特别的，如果他知道易水遭遇这种事儿，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可是，易水和许烟歌想到的，完全不是一个人。
当许烟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易水脑子里最先闪过的，是关致延的名字。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过后，她就立马将自己的想法否掉了。
之前她已经发消息说过以后不要再联系，而且还把他的微信拉黑了。
关致延也没有理过她，说明她在他世界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他的那些话，不过是一时兴起。
这种时候找他去帮忙，不是自不量力么。
“我……不认识什么大人物。”经过一番思考以后，易水朝许烟歌摇了摇头。
“你喝了酒，我先送你回家吧。”许烟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拉着她上了车。
**
许烟歌问易水要了地址，然后开车把她送去了浅水湾。
从浅水湾出来以后，许烟歌站在路边思考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去找边邑一趟。
她可以肯定，边邑对易水是有兴趣的。
按照他的性格，他喜欢的女人遇上什么事儿，肯定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毕竟他之前说过，只要是他喜欢的人，做什么都可以。
许烟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按照她的身份，原本是应该讨厌易水的。
可是，她真的讨厌不起来。
易水性格很好，也没什么脾气，她们两个人相处得很愉快。
许烟歌性格古怪，易水是第一个愿意跟她当朋友的人。
就凭这一点，她也要帮帮她。
许烟歌思考了一阵，然后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上了边邑所住公寓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