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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宝被亲娘打了屁股,也不生气,执着的扭着头看向游魂的方向,嘴里流着透明的哈喇子,咿咿呀呀激动的说着什么。

游魂抖得更厉害了,看到这一家子都这么厉害,他也不敢擅自离开,诚惶诚恐的问陈瑜:“仙师,我、能走了吗?”

“慢着,你先别走,能说一下为什么来我们房间吗?”

陈瑜对这个突然闯进来的游魂没有好感,如果她的孩子都是普通的婴儿,刚出生一天就沾染上阴气,肯定要大病一场。

游魂被陈瑜阴沉的脸色吓得半个身子都隐藏到墙壁中了,低声下气的说:“仙师,你不要误会,我没想做什么坏事。我就是看这几个孩子有点特别,就好奇来看看。真的,我没想害他们。”

这房间里的生机太旺盛了,但是里面的强大的阳气,还有雪松的存在,让医院里的鬼类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这游魂的阴寿将近,转世无望,就趁雪松出去的时候,大着胆子溜了进来,看能不能吸点生气延长一点阴寿。

他想着孩子这么小,就算阳气盛一点,还能把他怎样?大不了得不了手就撤呗,谁知道他刚凑近婴儿床,其中一个孩子看着他啊啊两声,就突然伸手抓住了他。

按理说刚出生的孩子是没有这么快能笑出来的,但是这个孩子抓住他之后却高兴的笑起来了。这么反常的表现,让游魂不寒而栗,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孩子。

大事不妙。他果断的决定撤退,却怎么也挣脱不了。眼看着那孩子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灵魂上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大喊起来。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咬这一口,阴寿至少得少上几天。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孩子的娘也不是一般人。虽然这女人把他从“虎口”救了出来,但是谁知道会不会转脸就灭了他。

所以打死也不能说实话,他咬死了自己是无意进来的。

陈瑜怎么看不出他的言不由衷,冷哼一声,正要说什么,房间的门突然开了,雪松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看到房间里的游魂,雪松神色微变。他没想到只是去了一趟卫生间,就有鬼趁虚而入了。

小瑜有自保能力,就算睡着也不怕有鬼来袭。但是他忘了几个孩子还小,早知道他出门前就把小瑜叫醒了。

“孩子们没事吧?”雪松脚尖一点,两步就到了婴儿床边,看了一下陈瑜怀里的二宝,然后抱起小女儿和大宝挨个检查了一遍,确定他们都没有受到伤害,才放下心来。

陈瑜低头看着二宝“无齿”的笑脸,好笑的说:“孩子没事,有事的是那个游魂才是。这个不长眼的鬼约莫是想在孩子身上蹭点生气,没想到反被二宝啃了一口。”

雪松回头看过去,果然,那游魂的胳膊上有个半月形的缺口,确实挺像被咬了一口的样子。

“牙都没长,就开始乱吃东西了。不干不净的,也不怕拉肚子。三个孩子里,我看就他最皮。”陈瑜点了点二宝的小鼻子,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的抱怨。

雪松点头表示赞同,这一夜大宝和女儿除了饿了拉了尿了,基本不怎么哭闹。就二宝最淘气,醒来没人理他就扯着嗓子哭,非得把哥哥妹妹吵醒不成。

然后那两个就被他带的也跟着一起哭,雪松只能挨个去哄,生怕把陈瑜也吵醒了。

大宝这会儿正醒着,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表情有点严肃,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人生。从二宝吃鬼的时候,到陈瑜起来,雪松回来,他都一直这么淡定。

小女儿更爱睡一点,大约是身体发育所需吧,她娘说过,小孩子都是睡觉的时候长个。

所以哪怕这几个孩子刚出生不久,陈瑜就看出来老二是个不省心的。

陈瑜都不知道大宝和女儿是不是跟二宝一样,也能见鬼能吃鬼。她希望不是,二宝这么一个就够她操心了,大宝的体质百鬼不侵,就算做个平常人也会无灾无难,一生顺遂。

至于小女儿,家里这么多人还护不住她一个不成?

第二天陈卫国就要回去了,生产队还忙着,他得回去干活。王金兰也不能多待,就跟陈瑜商量,是不是回家去做月子。

“找个驴车,铺两床被子,把头包上,路上盖严实点。只要不进风,应该就没事。在哪儿坐月子不是坐,医院这住着天天花钱跟流水一样。”

自打进医院,到现在花了六七十了。要是坐满月子再回去,一家子一年都白干了。

陈瑜休息了一夜,起来就觉得身体基本恢复过来了。别说是坐车回去,就算走回去,也没有多大问题。

她对雪松说:“你去办一下出院手续吧,咱们下午回去。”

王金兰对陈瑜的身体比较清楚,知道她天天练功身体好,所以才敢这么说的。何秀清虽然知道她儿媳妇有点神神道道的,但也不觉得她身体比平常人好多少,对此强烈反对。

“现在回去哪行,说什么也得多住几天。这一口气生了三个孩子,能跟人家生一胎的比吗?要是住在医院,有个什么事找医生也方便。”

月子里养不好,说不定就坐下病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再说儿媳妇这么争气,她还盼着她养好身子,以后再生几个孩子呢。

陈瑜求助的看向雪松,娘家和婆家意见不统一,这可怎么办?

雪松平静的说:“再待两天,三天小瑜的身体就能恢复过来了,到时候再回去。”

这回王金兰和何秀清都不说话了,雪松这回把两人的意见折中了,两个人都觉得不太满意,但是勉强也可以接受。

到了下午六点,何秀梅过来看陈瑜了,这回她特意带了一锅猪脚黄豆汤过来。

她盛了一碗汤跟陈瑜说:“生这么多孩子,看着高兴,养着就不容易了。三张嘴,喂到能吃饭,这奶粉可得不少吃。喝点汤催催奶,也能省点奶粉。”

陈瑜看着三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娃,故作忧愁叹了一口,眉梢却不知不觉飞了起来。真是甜蜜的负担啊,为了这几个小东西,就算再辛苦她也愿意。

不就是奶粉嘛,她和雪松还是供得起的。除了赤脚医生的工分补贴,她还有外快收入,养几个孩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等陈瑜喝完一碗,何秀梅又给她盛了一碗:“多喝点,还多着呢。你不喝也没别人喝,灿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给我娶个媳妇回来,只盼着闭眼前能让我抱着孙子。”

“这两天怎么没见灿生?”陈瑜有点纳闷,灿生不是一向对雪松都很亲近吗,知道她生孩子,这孩子不可能不来看看啊。

说起儿子,何秀梅脸上蒙上了一层阴云:“我先前说让他去厂里做工人,他不情愿。这不是上面说什么改革开放吗,他就跟一个干个体户的朋友去南方了。前几天收到他的信,说是准备回来了。算算时间,差不多这几天就该到家了。”

何秀梅想着远方的儿子,一阵长吁短叹。他们这一代人习惯了安于现状,不太能理解年轻人的冒险。

“您也而别担心,现在确实是个好机会,没看有些吃商品粮的都下海了。您就等着灿生回来挣大钱吧,说不定还能给你带个媳妇回来呢。”陈瑜觉得灿生够有魄力。

沿海改革开放,肯定有更多的机遇。这阵子知青大批开始返城,就业形势十分严峻,去南方闯荡未必不是一个出路。

灿生本来就不是何秀梅那样能按部就班在工厂待一辈子的性子,何必拘着他呢。好男儿志在四方,出去闯闯也行。

何秀梅无奈的说:“我也不求他发大财,也不求他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只盼着他平平安安的,早点回来。这都快腊月了,再不回来就过年了。”

给陈瑜送了汤,何秀梅匆匆忙忙又离开了。大家都是有工作的人,也不能一直守着陈瑜。眼下一直陪着她的只有雪松了,何秀清身体不好,陈瑜上午就让她跟王金兰一块儿回去了。

何秀梅离开不久,金玲过来查房了。陈瑜看着她眉间的黑气,神情严肃了起来。金玲什么沾上阴气了?

看着金玲深陷的眼窝,白的不正常的脸色,陈瑜觉得她可能被什么东西缠上了,说不定有段时间了。

奇怪,如果被缠上的日子比较久了,为什么阴气这么淡呢?

金玲抱着二宝说:“陈姐,我最喜欢你们家二宝了。一看见他我就身心舒畅,精神百倍,比打了鸡血都有用。”

二宝被金玲抱起来,也不认生,伸着手就往她脸上抓去。金玲亲了亲二宝的手,被他不小心揪了头发都不生气。

可不是神清气爽么。陈瑜分明看到,她家二宝伸手把金玲脸上的阴气扯了下来,塞到嘴里吃了。

看二宝把手拿回去,伸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金玲连忙把他的手扯出来,柔声细语的哄他:“乖啊,宝宝,不能吃手指。”

然后她又跟陈瑜说:“二宝是不是饿了?要不我帮你给他喂点奶粉?”

“不用管他,刚喝了没多大会儿。要是真饿了,他早就嚎起来了。这小子可不是能受委屈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陈瑜瞪了一眼二宝,跟金玲解释了一下。

想到金玲身上的阴气,陈瑜招手让她过来,关切的问:“金玲,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看你脸色有点差。”

金玲放下二宝,在陈瑜床边坐下,愁眉苦脸的说:“能好才怪呢,我这段时间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天都得折腾半夜才睡着。”

“是睡眠质量不好吗?”陈瑜问。

金玲先是摇头,又点点头:“也可以勉强说是睡眠问题吧。陈姐你应该还记得,我容易看见那些不好的东西。”

“原本上次遇到那事,我就想辞职的,可我家里不同意,后来也没遇到别的事,我也就留下来了。谁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我又遇到东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医院里带回去的。”

陈瑜问她:“是什么东西?难道你又见鬼了?”

“也不知道算不算见鬼,准确的来说,应该是鬼压床吧。”金玲说到“鬼”这个字的时候,特意放轻了声音,还往四周看了看,生怕惊动了什么。

鬼压床十分常见,科学的解释是说这是一种睡眠障碍,但是实际上有一部分人遇到的情况确实无法用科学解释。

金玲就是如此,她是学医的,自然也知道睡眠障碍的说法,但是她的情况却比较特别。

“刚开始遇到鬼压床的情况,我还以为是自己白天压力过大,睡眠质量不好导致的。后来持续了一段时间,我就发现不对劲了。”

“科学的解释,睡眠障碍是发生在眼动期,就是做梦的时候多发。但是我明明是刚躺下闭上眼就被魇住了。就是上一秒意识还清醒呢,下一秒身体就不能动了。”

感觉灵魂是清醒的,但是却指挥不了身体。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身边床的塌陷,或者有什么东西慢慢坐在她的腿上,身上。

她闭着眼感受着身上的重量,用意志去跟它对抗,漫天神佛都被她求了个遍,作用都微乎其微。

她也试过在心里骂脏话,不但没用,甚至她还能隐约听到对方嗤笑的声音。

这种时候,她一直不敢睁眼,怕看到自己接受不了的东西。假装自己无所畏惧,怕身上的东西知道自己害怕,得寸进尺。

鬼压床的时候,伴随着那种身不由己的恐惧,还有一种痛苦的窒息感。她每次都要挣扎很久,才能从梦魇的状态里逃脱。

醒来后她不敢再睡,拉下灯绳,让昏黄的光线洒满房间,她睁着眼坐在床上,不敢再次入睡。

每次都要坐上一两个小时,才能再次入睡。有时候能一觉到天亮,有时候不走运,再次被压,她就在屋子里站上一夜,不敢再睡了。

“我跟我爸说了,他却说我是睡姿不好,精神不好。我睡姿好不好我不知道吗?明明之前还规规矩矩的躺着,都没来得及睡着,刚闭上眼就被鬼压床了。”

“我看医生,他还说我是什么植物神经功能紊乱,怎么不说我是神经病呢?还非得给我开药,吃了一点用都没有。”

有个人听自己倾诉,金玲一时控制不住全部说出来了,说完就觉得心情好多了。

等金玲意识到一直是自己在唠叨,陈瑜在耐心听着的时候,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陈姐,我太激动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事,有人能跟我说说话高兴还来不及呢。我看你老是睡不好也不是办法,我这里有一串桃木的手串,是大师开过光的,你随身带着,看会不会好点。”陈瑜从床头的包里掏出一个桃木手串,递给金玲。

这本来是给灿生准备的,既然他没回来,就先帮帮金玲吧,回头让雪松再给他做一个。

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姑娘的,虽然有点胆小,但是做事认真耐心,性子软软糯糯的,很讨人喜欢。

陈瑜口中的大师就是她家小和尚,那些珠串都是做桃木剑剩下的边角料。雪松前段时间没事的时候拿来给孩子做了些小玩意,顺便就做了几串珠子,加持之后都拿来送送亲戚了。

因为确实是有堪比大师开光的效果,陈瑜就厚着脸皮把小和尚说成了大师。

金玲知道桃木辟邪,更何况还是大师开过光的。但是她却不好意思白拿陈瑜的东西:“大师开过光的手串太难得了,我怎么好收?”

“没事,我跟大师关系好,家里好几串呢,送了不少给亲戚朋友,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你就收下吧。”陈瑜不由分说就把手串塞进金玲手里。

金玲这才把手串收下,再三谢过陈瑜才离开。但愿有用,让她睡个好觉。不然天天三班倒,再睡不好觉,不定什么时候就倒下了。

到了晚上,金玲迫不及待的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把戴了珠串的手放在头边,闭上眼睛,惴惴不安的等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那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再也没出现,金玲开心不已,念了几遍阿弥陀佛,就枕着珠串睡了过去。

金玲房间的天花板上,一个面目模糊的厉鬼摸着被灼伤的右手,不甘的慢慢隐去了身形。

第二天早上,金玲是被她娘的大嗓门叫醒的。她看了一眼闹钟,才发现差点睡过头了。她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脸上却笑开了花。

这大师开过光的珠子就是非同一般,陈姐真是她的救命恩人。

去上班的时候,金玲把自己小时候戴过的那副婴儿手镯带在了身上,怎么也要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不能白拿人的东西。

金玲把两只沉甸甸的实心婴儿手镯递给陈瑜:“这是我小时戴过的镯子,只有两只,还是旧东西,陈姐你可别嫌弃,拿出去找人融了给孩子打几件小东西戴着玩吧。”

“你别拒绝啊,昨天你给我的这串珠子可帮了我大忙了,连着好几天了,终于能睡个囫囵觉了。那种困到极点想睡不敢睡的痛苦,你不懂,真是能折磨死人。”金玲想想前几天的情形,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陈瑜接过镯子收起来,说:“行,那我就收下了。”她还真没占金玲便宜,这串珠子要是卖给懂行的,十副银镯子都换不来。

金玲看陈瑜痛快的收下了,就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陈瑜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却还是有点不放心,要是金玲遇到的是普通的鬼,桃木珠串足以保护她了。如果那个鬼比较难缠,不肯善罢甘休呢?

最彻底的办法就是把那个鬼抓起来,但是她现在在坐月子,家里人肯定不会同意她出去乱跑的。

无奈之下,陈瑜只能在离开之前,特意提醒金玲:“以后要是真没事了就算了,万一珠子出现什么异常,你就来太平村四队找我。比如珠子颜色暗淡了,或者裂了一条缝,不要不当一回事,一定要来找我。”

三百年的桃木珠串,加上雪松的加持,要是还不能挡住缠上她的鬼,那说明金玲就危险了。

金玲看陈瑜说得这么严肃,连忙点头表示记下了:“知道,我以后会经常留意珠子,要是有什么不对,肯定去找你。”

能够随随便便拿这样有法力的珠串送人的,肯定有些特别之处,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她肯定会去求助的。

金玲把陈瑜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才两天,谁知道那鬼会不会还来。

“出院手续办好了,咱们回去吧。”门口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是雪松回来了。

金玲看到雪松进来,自觉的离开了,不敢再打扰他们。

雪松把陈瑜的头脸用围巾裹上,然后连人带身上的被子一起抱了起来,把她放在铺了两层被子的驴车上。

王金兰今天上午就过来了,说是来接陈瑜的。她和李医生两口子一人抱着一个裹着襁褓的孩子,跟在雪松后面走了过来。

她掀开驴车上围着的床单,把孩子放在陈瑜身边,赶紧就把驴车的帘子放下来。

陈瑜生孩子的日子挑得不大好,农历十一月中旬,正冷的时候。王金兰生怕她被冻着了,找来驴车后,还特意用竹竿撑着床单,把车子周围了起来,省得路上受了风。

陈瑜看着一脸悠哉躺着思考人生的大宝,还有愤怒的抗议被捆住的二宝,两个人都没有一点怕冷的意思。就连睡得香甜的小女儿,小脸都白里透着粉,好像冒着热气。

果真是随了她和雪松,身体康健得很。

驴车还没到村子,雪松就看到了村口站着的老丈人。

陈卫国远远看到有驴车过来,满面春风的了上来。他如今可风光了,早些年他没有儿子,没少听人闲话。现如今陈瑜一生就是三个,两个都是男娃,村里谁不羡慕他。

陈卫国跟着驴车往家走,一路上喜气洋洋的跟村里人打招呼,吆喝大家到时候来家喝满月酒。他一定要给孙子孙女大办一场,眼气不死他们。

孩子满月的那天,亲朋好友齐聚陈家,热闹得不得了。

除了陈家的亲戚,李医生一家,还有灿生跟何秀梅也来了。让陈瑜意外的是,金玲居然是跟灿生他们一起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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