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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瑜一行人回到李家时,就看到鞋架旁边蹲着一只肥嘟嘟的大猫。李宏声一看,高兴坏了:“米米,你回来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一整天跑哪儿去了,也不着家……”

看来小松果然没有骗他,米米没有被那个二流子给吃了。不过李宏声想起刚才那人,就觉得心里不踏实:“小松,你说刚才那个炖肉的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对?他说是自己养的猫,但是楼下的大姐说经常闻到他炖肉。”

那这肉从哪里来?是真的都是猫肉,还是别的肉?想到这里,李宏声的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不自觉得把米米抱得更紧了。米米被他挤得难受,大声喵喵的叫着。

“回头找时间再去探探他的底。”雪松把米米解救下来,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抚摸着,若有所思的说。

陈瑜想起原来被举报的事情,弱弱的说:“你看我们能不能写一封匿名举报信,送到革委会去,让革委会的人去查他。等他被带走之后,咱们正好趁机去他家查看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这个可疑,自然是指的是不科学的东西。明面上的东西,革委会的人不会看不到。虽然闯空门有些不道德,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也只能采取这个权宜之计了。

“这主意好,我来写!怎么写呢?就说他虐杀动物,公然煮食,给附近的居民造成了恐慌,一定是个破坏分子,希望革委会能明察此事,还群众一个安定和谐的居住环境……”李宏声从口袋上取下钢笔,就开始构思了。

这个李大哥还真是雷厉风行,陈瑜有些无奈,还是不忘提醒他:“做得隐蔽一些,最好用左手写,省得被人知道了,对我们打击报复。”

陈瑜的直觉告诉她,对方不可小觑。万一对方在革委会有人,泄露举报信是李宏声写的,李家说不定就要遭殃了。

李宏声正写得起劲,大门响了,他赶紧把信纸收了起来,这事他不打算让爸妈知道,怕他们批评自己胡来。

雪松抱着米米挡住李宏声,对进门的两人说:“李叔,米米找到了,它自己回来了。”

李医生和李阿姨本来还满脸失望,这一看雪松怀里的小东西,十分惊喜。李医生还说:“我就说,这个小东西是出去跑野了,玩尽兴了自己就回来了,你们还非得出去找……”

“也不知道是谁,一说出去找米米,跑得跟飞毛腿一样。”李阿姨可看不惯老头子这么装样子,当场就揭破了他。

李医生不敢接话了,抱着米米叫上雪松就去书房了。他们爷俩有些日子没见了,晚上没事,正好坐一块儿谈谈在基层的工作,以及生活中遇到的问题。

李阿姨和文岚就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跟陈瑜聊着雪松的事情。李阿姨眯着眼睛怀念的说:“你不知道小松刚来那会儿……”

陈瑜正竖着耳朵准备听雪松以前的趣事,回头好拿着把柄去逗他,就突然听到书房里传来一声惊叫,还有乒乒乓乓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还打起来了不成?”李阿姨有点不放心,起来就往书房走,看这爷俩是搞什么的。

陈瑜也跟了上去,她觉得照雪松的性子,李医生跟他打起来的可能,比跟米米打起来的可能还小。

推开书房的门之后,陈瑜和李阿姨就看到李医生捂着脸正要出来,手缝里还沁出了一丝血迹,看来是受伤了。雪松踏在书桌上,抓着疯狂的米米跳了下来。

“快,把医药箱找出来,我处理一下伤口!”李医生忍着痛吩咐爱人,他还是真跟米米打了起来,被抓伤了。

真是邪了门了,一向温顺的米米突然发疯,照他脸上就挠了上去。如果不是雪松动作快,恐怕他的眼就废了。

李阿姨顾不上问怎么回事,赶紧回去拿医药箱,然后给李医生清洗伤口,消毒上药,贴上纱布,这才问:“怎么伤成这样?再往下一点,就戳到你眼珠子了。”

李医生也很费解,米米是他抱回来的,最是亲近他的。平时宁愿自己受伤,米米也不会伤害自己的,今天怎么突然发狂了?难不成是生病了?

“米米被人做了手脚。”雪松把米米检查了一番,看着它泛着红光的眼睛,做出来判断。为了不让米米再伤人,顺手把它丢进了买回来就一直没有用过的猫笼。

米米的身体很健康,精神却不正常的亢奋,眼神疯狂,不是被人下了药,就是被人控制了。这个时机太巧,让他不得不往之前见过的中年男人身上联想。

而且他们今晚就差挨家挨户寻找米米了,但是都没找到。巧的是,刚从小楼那边回来,米米就在家里了。

有些事情太巧了,就不是简单的巧合了。

陈瑜也想到了,悄悄跟雪松:“刚才咱们上楼之前,米米应该还在楼上。可能是咱们上楼的时候,他就把米米给放走了。”

大概是感觉到她和雪松不是普通人,怕他们来了会坏他的好事。而且这人可能是狂傲惯了,放米米之前就顺手做了点手脚,惩罚他们的冒犯。

陈瑜觉得,这个可能性是比较大的。只是他没有想到,米米的主人不是他们,而是李医生。

李医生还没想明白:“我们跟人无冤无仇,谁会想到用米米来害我?如果是下药,怎么保证它的发作时间,难道还能指定伤害什么人吗?”这人就不怕误伤了路人?

雪松暂时还没想让李医生知道太多,就没有解释。等到晚上他去了李宏声房间,把他炮制的那篇举报信要了过来,连夜悄悄的送去了革委会。

反革命破坏分子的罪名,革委会可不会轻视,必定一大早就会派人过来。所以陈瑜和雪松、李宏声三人一早就蹲守在小楼附近等候着。

早上九点左右,几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卫兵撞开了中年男人的门。那个男人在床上盘腿坐着,闭着眼好像在打坐。炉子上小火炖着一锅肉,咕嘟咕嘟,奇异的肉香随着水汽飘散开来,挥之不去。

这几个卫兵闻到肉香竟然觉得饥肠辘辘,口水疯狂的分泌。不对啊,明明刚吃了早上才来的,一定是这肉太香了。

领头的卫兵突然指着中年人大喝:“这个反革命破坏分子,成天无所事事,不参与劳动生产,居然还有肉吃,没收证据!”

“对,没收他的非法所得,押回去审问,让他好好交代自己的问题!”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

中年人这时候才慢慢睁开眼,不慌不忙的看着这群来抄家的年轻人,不见一点怒气,反而还带着几分笑意。

带头的年轻人抱着几张皮草,上前揣了他一脚:“笑什么笑?跟我们走,好好交代你这些肉都是哪里来的,是不是投机倒把?”

“行,我跟你们走。不过我怎么去的,一会儿你们就得怎么把我送回来。东西给我拿好了,等会儿要是少了一样,你们可得加倍还回来。”中年人伸开腿,下床穿上鞋子,满不在乎的说。

难不成这人上面还有什么关系?有人迟疑了,要是抓错了怎么办?带头的小子拍了同伴一下:“怕什么,他能有什么关系?他上面的人官再大,有刘贼的大吗?还不是被我们无产阶级革命分子斗倒了?”

“你是谁老子,还敢吓唬我们!跟我们走!路上好好想想,怎么交代你的罪行!”之前犹豫的年轻人发觉自己居然被一个破坏分子吓住了,气愤的推攘着他往外走。

中年人跟着几个卫兵下了楼,不慌不忙的往革委会走去,走到陈瑜他们附近,还阴测测的看了他们一眼。

李宏声没来由的一阵恐惧:“不会吧,这人知道是我们举报的他?”他用左手写的字,就算他爸妈都认不出来。雪松趁半夜丢过去的,根本没遇到一个人。这人如果还能知道是他们做的,就太神通广大了。

“我们上去看看。”雪松也觉得中年人不好对付,趁这会儿楼上的群众因为害怕被牵连家家关门闭户,他们正好上去摸摸底。

中年人屋里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了,就连炖的肉都被人连锅端走了,扫荡得十分干净。几个人一无所得,李宏声是最失望的,还以为能查到中年人害人虐猫的证据。

“这是什么?”陈瑜从床缝里找到一小节寸余的雪白骨头,细细一根。她用纸垫着,拿着问雪松,是猫骨,还是?

雪松接过来观察了一下,含着怒气说:“这不是动物的骨头,似乎是幼儿的指骨。等回去拿给李叔看看,他对人和动物的骨骼比较熟悉。”

他这话基本已经肯定了,至于说让李医生看看,也是进一步确认一下。如果是真的,这人就太丧心病狂了。

就算的时候,很多人宁愿饿死也不愿以人为食。这人一看平常就不短衣食,生活无忧,做出这种事情,大多都是因为内心扭曲和变态的人,对社会的危害极大。

“这人不会真的连……都吃吧?”陈瑜如今也经历了不少事情,杀人的,被杀的,比比皆是,但是把同类当作食物吃掉,就更是毫无人性了。

带着今天唯一的收获,几个人回了李家。等李医生中午回来的时候,雪松就拿着这块骨头给他看:“李叔,您看下,这块骨头是什么来源?”

李医生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番,皱着眉头严肃的说:“这是还不满周岁的幼儿指骨,你们从哪里来的?听文岚说你们上午不在家,去做什么了!”

雪松想了想,就把这两天的发现讲了一遍:“我们现在怀疑他吃人……但是证据不足。只希望革委会那边能定他一个罪名,关进监狱,不让他再出来害人。”

“那人今天被带走的时候,一点都不慌乱,我觉得他很快就会出来了。”陈瑜没有那么乐观,那个人离开的时候还趾高气扬的,哪里有一点沦为阶下囚的落魄感。

雪松也不过是这么一说,他并没有放松警惕:“最近我们留意一下小楼的动静,随时关注有没有突发事件。宏声就不要去了,我跟小瑜就行了。”

那个中年人绝不是什么普通人,宏声不像他和小瑜有自保能力,跟着他们太危险了。

“弟妹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家跟着你去多危险,为什么不让我去?”李宏声十分不满,要是遇到危险,他好歹比陈瑜的战斗力强上一些,怎么反而把他留在家里了?

陈瑜抿嘴一笑,从墙根捡起两根细木棍,扔了一根给李宏声说:“宏声大哥,咱俩比划比划,看到底谁比较柔弱一点?”

“你一个小姑娘,我让让你,你用棍子,我空手。”李宏声把木棍扔到一边,自信的说道。他还以为陈瑜是年轻气盛,不高兴被人轻视才跟他挑战的。

虽然好男不跟女斗,但是他准备用实力证明,雪松带上他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所以还是要得罪弟妹一回了。

雪松笑了,弯腰捡起木棍塞到李宏声手中:“你可别小看她,还是拿着武器吧,省得一会儿被揍得太惨,后悔也来不及。”

李宏声看看雪松,又看陈瑜拿着木棍摆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起手式,就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容:看来弟妹还是个练家子,他可得认真一点,不能因为轻敌,阴沟里翻了船。

“我长你幼,还是弟妹你先来吧。”李宏声的态度虽然端正了,但是陈瑜毕竟比他年龄小,还是他的弟妹,所以就让她先出招了。

陈瑜也不摆什么花架子,挥着木棍就直接攻了上来。李宏声看她来势汹汹,迅速拿起树枝格挡,还是没稳住后退了几步。

难道一招就要被打败了?李宏声一急,也顾不上怜香惜玉了,迅速稳住身形,开始反击。两个人你来我往,看得周围的人眼花缭乱。

文岚端了一盘子瓜子分给大家,一边嗑一边说:“小瑜挺厉害啊,宏声没事也练这个操那个操的,没想到小瑜还能跟他过招。”

“功夫好是个好事,这样的媳妇带在身边踏实。”李阿姨越看陈瑜越觉得满意,她并不怕陈瑜太强势,压雪松一头。小松经常出去采药,到处跑,身边跟个会功夫的媳妇,不但不会拖后腿,还能帮上忙。

文岚也很羡慕:“要不我回头也学学?唉,小松,你看他俩谁输谁赢啊?”她就觉得打得挺好看的,就是看得不大明白。

“三招之内,宏声就要败了。”雪松笃定的说,这还是小瑜收敛了一点,给了宏声面子,不然早就把他打趴下了。

文岚还将信将疑,一转眼,李宏声已经半跪在了地上,肩膀上压着陈瑜的棍子。她惊讶的瓜子皮都忘了扔,突然又哈哈笑了起来:“宏声,你也有今天?小瑜干得好!”

平常她跟宏声闹个别扭什么的,这人都仗着武力值高,强制把她抱在怀里,又摸又哄,让人面红耳赤,再也顾不上跟他计较。

这回算是有人能治他了,回头她得跟弟妹学学,不说把她男人打倒,也得有反击的能力啊。

李宏声像斗败的公鸡一样耷拉着脑袋,不再抢着要跟雪松去盯梢了。陈瑜见好就收,扔了棍子洗洗手,就跟雪松出去了。

到了小楼那边,陈瑜和雪松就一人捧了一本书,坐在附近树荫下的石凳上,一人捧了一本书,假装在读书。

当然书也是绝对不会让任何有心人挑出问题的红色书籍,比如陈瑜手里的《红岩》,雪松在看的《把一切献给党》。

路边有行人看到两个年轻男女坐在一起,开始还投来异样的眼光,直到看到他们手里的书时,又报以赞许的微笑。

“小和尚,你说那个人今天会被放回来吗?”陈瑜和雪松坐了一下午,只看到那个房间里陆续有人鬼鬼祟祟的进去,然后偷摸把用得上的东西拿回家里。

可见这屋里的主人一直没有回来,这都四点多了,今天他们会等到人吗?

雪松站起来活动一下久坐僵硬的身体,耐心的说:“再等一会儿,早上才被带走,没有那么快就被放回来。”

一直到了五点,陈瑜才看到远处过来一群穿着军装的身影。她猛的站起来,眯起眼望过去,走在前头的,正是早上被带走的那个人。

人群越来越近,陈瑜这才看见后边的红卫兵手里都拿着东西,还有一个人抱着一口锅,所有人都惊惧的看着前面的身影,不敢靠得太近,畏缩的不远不近的跟在中年人后面。

这人是什么来头?竟然让这些红卫兵这么害怕,还把早上带走的东西都拿了回来?陈瑜拉着雪松躲到树后,看着这群人众星拱月一样簇拥着中年男人上了楼。

等看到空荡荡好像被洗劫过的房间,男人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倒是他后面的红卫兵吓坏了。一个黑壮的年轻人赶紧站出来说:“鲁道长,你别急,看看都少了什么东西,我们回头都给您加倍补上。”

“我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鲁通元冷笑一声,在空荡荡的床板上坐了下来,对面前的几个人说:“行了,你们几个回去吧。这个小子等等,一会儿给老子拿两床被单被罩,别的不用了。”

鲁通元指的是黑壮的青年,其他人顿时如蒙大赦,一哄而散。黑壮青年王木林只恨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还要再跑一趟。他不是怕跑腿,而是害怕跟这人单独相处。

今天向东说是带人去抓反革命分子,没多大会儿就带着这个人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了,还有一锅作为证物带回来的肉。只是光看这几个小子嘴上的油光,就知道他们路上没少偷吃。

张主任接到消息过来,刚要审问鲁通元,却听到他说了一个人名,顿时额头出了一层虚汗。但是那人的级别太高,他一层一层的拨了电话过去,直到下午才联系到那人亲近的一个官员。

说明了情况之后,对方就挂断电话去求证了。不一会儿,张主任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张主任把向东这些去抓人的小子都批评了一顿,让他们赶紧把人给放了,然后毕恭毕敬的让人送鲁通元回去。

向东这回也看出来抓的这个人来头不小,倒也能屈能伸。他当即朝自己脸上打了两巴掌,痛哭流涕趴在地上的跟鲁通元道歉。

鲁通元没有反应,冷笑着站在一旁。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向东和刚才的几个小子突然连连呕吐,吐出一团团腥臭的烂肉后,就抱着肚子打起滚来。

“我炖的肉是那么好吃的?”鲁通元抬着下巴丢下一句话就出门了。张主任赶紧叫王木林带了人去护送,顺便把鲁通元的东西也全部送回去。

王木林知道现在虽然喊着叫着横扫牛鬼蛇神,打倒资产阶级的祖师爷,但是五千年的传统文化熏陶,让他对某些事情却一直持保留态度。

他大着胆子叫了一声“鲁道长”,看对方极为享受,就更加确定了之前的揣测。他刚才拍马屁,真是昏了头了,是怕道长想不起自己吗?

不过谁让他最快,只能苦着脸回去帮大仙拿铺盖。这回他学聪明了,直接去领了两套主任日常用的铺盖,是革委会目前质量最好的被子了。

而且他还叫了几个人,把暖壶、毛巾、洗脸盆,煤火炉子等生活上用得着的东西都带上了,就怕惹了大仙不高兴。

果然,鲁大仙对王木林十分满意。他从怀里掏出一撮毛,用红线打了一个复杂的结,递给王木林:“小子,有喜欢的姑娘吧?把这个戴上,保准你明天就能看到转机,不出一月,就能打上结婚证。”

王木林先惊后喜,道长果然神机妙算,刚见了一面,就知道了他的困扰。他追工宣部的舒云有一年多了,可那小丫头长得好,业务强,就连刘主任家的儿子都巴着他,王木林就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如果鲁道长能让他顺利拿下舒云,他一定早晚三炷香供着他。

王木林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去了。陈瑜和雪松正想离开回去吃饭,就听到几声“喵呜”的叫声,抬头看过去,几只凶悍的野猫像小豹子一样破窗跳入二楼的几户人家,很快两人就听到了几声惨叫。

陈瑜和雪松迅速往小楼跑去,一只雄壮的虎斑狸花猫就破空袭来,抬起尖利的爪子就朝陈瑜面门抓去。陈瑜一惊,猛地向后压腰,紧接着迅速扭转腰身避开,回头就看到雪松也被一只黄色的大猫缠上了。

以陈瑜和雪松的身手,很快就击退了这两只大猫。不过等他们跑到二楼,先前那几只野猫已经夺窗而逃。

楼梯口敞着门的一户人家,一个中年女人捂着眼凄厉的喊叫着,他身边的男人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自己媳妇,不知所措。

“赶紧送医院!”陈瑜提醒他,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背上老婆就往楼下跑。这会儿其他几户人家也或背或抱的带着家里的伤者往楼下跑。

一时间,原本两人并肩通过都困难的楼梯就被堵住了。眼看要发生踩踏事件,陈瑜和雪松赶紧上前帮忙疏通,“不要急,大家按顺序下楼。这样堵在一起谁也下不去。”

等到了医院,陈瑜才有时间去看伤者的情况。这些人的伤处很一致,都在眼睛和手腕。她问过医生之后才得知,这些人的手筋都断了,眼睛也失明了。

手筋还能接上,顶多以后不能提重物,但是眼睛就没有办法了,除非换个眼球,这个技术难度太大,几乎不可能。而且就算能算,一时间哪里去找这么多合适的眼睛?

“这人行事太过了。”雪松也去过那个房间,自然知道革委会扫荡后,并没有留下多少有价值的东西。那些人贪小便宜确实可恶,但是动辄废了别人的眼睛和双手,就太过分了。

别人拿他一床被褥,就落得这样的下场,那被他虐杀或控制的猫儿,还有尸骨无存的婴孩,他又准备付出什么代价呢?

等到李宏声第二天打听到革委会死了十几个人后,陈瑜就不想等待下去了:“今晚我们去会会他!”这个人的威胁太大了,而且行事偏激,手下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了。

不管是受伤还是死亡的这些人,都接触过鲁通元的东西,陈瑜觉得她和雪松被袭击,也跟他们带回去的那一截指骨有关。

重重迹象都表面,这是一个步入歧途的修行之人。有能力的人走上邪路,对社会的危害比普通人大得多,也更难对付。

为此,陈瑜一整天都在准备各种符咒,雪松也把师傅留给他的念珠拿出来,握在手里念了几篇经文加持。

夜里两点到四点,是人类睡眠最深的时候,陈瑜和雪松就挑了这个时间去小楼,不想惊醒周围的邻居。

来到小楼,陈瑜才发现他们多虑了。因为前一天野猫袭击人的事件,很多人都不敢在小楼住了。有亲朋的都去投靠亲朋了,无处可去的人家都紧闭门户。就算听到动静也不敢出来,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陈瑜右手拎着桃木剑,左手按着一沓符咒,屏息敛气踏上台阶。走在前面的雪松也把念珠握在手里,警惕的留意着周围的环境。

两人刚走到鲁通元门口,屋里突然亮起了灯,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传了出来:“有朋自远方来,蓬荜生辉,请进吧!”

咔哒一声,面前的门无风自开。鲁通元站在房间里,身后站着一对双生子姐弟,分明就是厉鬼的模样。看来刚才开门的,就是他们了。

陈瑜仗剑站在门口,不敢轻举妄动。她想不明白这鲁通元先前把厉鬼藏在了哪里,上次见面,分明没有察觉到一丝阴气,看来这人有两把刷子。

“秋风、秋月,待我好好招待一下两位小客人!”鲁通元给双生子下了命令之后,就悠哉的坐在圈椅里,倒了一杯茶,扶着椅背观起战来。似乎眼前的两人两鬼不是在进行殊死搏斗,而是在为他表演戏法一样。

这两个双生子确实难缠,而且心意相通,配合十分默契。还好陈瑜和雪松的体质对厉鬼都有一定的克制作用,配合起来也不比对方差多少,再加上陈瑜时不时的扔几个雷符,两个厉鬼渐渐招架不住了。

鲁通元这会儿已经站起来了,双手握得紧紧的。过了一会儿,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木哨,放在嘴边吹了一下。

虽然这个木哨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很快四面八方都响起了猫叫,十几只凶悍的野猫飞跑进来,相继加入战场,陈瑜和雪松的压力顿时大了许多。

陈瑜也顾不得怜惜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了,几张引火符扔出去,被火星溅到的猫儿顿时连连惨叫,恐惧的看着陈瑜和雪松,不敢近前。

腾出手来的雪松立即手持念珠,飞快的念起经文。双生子厉鬼行动顿时一滞,就被陈瑜找到时机一剑穿心,紧接着两团五雷神火砸过去,两鬼一声惨嚎,化为青烟。

下面就轮到你了,陈瑜看着鲁通元,势在必得。

鲁通元眼看陈瑜提着剑过来,竟然一个闪身想要逃走。让陈瑜和雪松都十分意外。还以为这人手段这么多,实力有多强呢,原来都是花架子?

这是因为鲁通元是个半路出家的道士,自身修行不足,又急于求成,所以心思多放在小道上。他平时都是依赖双生子和这群猫儿,一直也没有遇到太强大的对手,自然所向披靡,为人也越来越狂傲。

本来以为双生子就能把两个毛头孩子拿下,没想到出动了这么多猫儿都奈何不了他们。他现在只剩下半吊子的咒术,对上脚踏实地修行的陈瑜和雪松,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鲁通元此时心里只有四个字——走为上策。

陈瑜看出来这人原来是外强中干,顿时底气大增,时灵时不灵的轻身术也十分给面子,在鲁通元出逃的瞬间,她就和雪松一左一右堵住了门口。

“同为修行人士,井水不犯河水河水。鲁某自认没有得罪过你们,倒是你们三番两次上门挑衅,如今还想赶尽杀绝,是不是太过分了?”鲁通元眼看逃不掉,索性停下来义正言辞的指责他们。

陈瑜拿剑指着他说:“是你先捉走米米,还控制它伤了我们的家人,还说井水不犯河水?真是脸大如盆!”如果不是雪松在场,李医生的眼睛已经被抓瞎了。

只因为他们上门寻找自家丢失的猫咪,这捉了猫的坏道士居然要人一双眼,实在是心狠手辣。

“还有你平日吃的肉,恐怕不只是猫肉。我们在你床下找到婴儿指骨,不知道鲁道友能否给我们一个解释?”雪松受佛门熏陶十几年,最看不得无辜杀生的行为,看着鲁通元的目光充满了厌恶。

鲁通元怎么也没想到,就因为捉了一只最普通的三花猫,就惹来了今天的大祸。

此时知道无法狡辩,他收起虚伪的表情,恶意满满的说道:“那些孩子都是他们亲生父母心甘情愿卖给我的,如果不是被我买走,他们也是被遗弃,最后还是一个死。还不如进了我的肚子,助我修行,说不定还能攒上几分功德。”

“哼,功德?恐怕那些孩子的魂魄,都被你喂了这两只厉鬼吧?”陈瑜冷笑,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么残酷无情的人,吃了那些孩子,会放过他们的魂魄。这两个厉鬼道行这么高,恐怕平常没有少“进补”。

“是又怎样?小姑娘,你还没沾过人血吧?还有这个小子,居然是个佛修,你敢破杀戒吗?”鲁通元张狂的笑着,打开后窗就想往下跳去。

陈瑜心里一急,快速动起手指掐了一个引雷决。下一刻,晴空一道惊雷,直接穿过窗户,轰隆隆砸到了鲁通元身上。陈瑜和雪松手牵手迅速退出房门,远远避开。

“贱人!杀了我,师傅不会放过……啊——”鲁通元一句话没骂完,就被雷光劈中了。接连三道雷声,他的声音终于慢慢消失了。

这辈子陈瑜还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就算是恶贯满盈的鲁通元,她也不知道怎么下手。小和尚深受佛法熏陶,恐怕也下不了手。所以情急之下她干脆掐了一个引雷决,借助天雷之势,击溃人间邪恶。

鲁通元是死是活,就凭上天判定吧。想到这里,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鲁通元的死活,陈瑜就失去了意识,倒在了雪松怀中。

引雷决最低要持法三年,还要有上上的资质,才能随心所欲引来天雷。而且引雷决威力强大,也有一个弊端,只有困住对方,才能确保天雷击中目标,有时显得十分鸡肋。

一开始陈瑜根本不敢用这一招,眼看鲁通元要逃,这才冒险使了出来。

雪松朝室内望去,只见鲁通元已经被烧成焦炭,周身还冒着黑烟,身边一个圆溜溜的珠子熠熠生辉,在一片灰烬中尤为显眼。

他抱着陈瑜踏进房间,伸出一只手捡起鸽卵大小的珠子。珠子刚到他的手中,里面就飘出了几十个魂魄,大多是婴儿,也有一部分成人。

这些魂魄都是那一对双生子厉鬼的储备粮,鲁通元死后,这些魂魄不再受禁锢,就纷纷逃了出来。

“多谢两位救了我们……谢谢你们……”大些的魂魄争先恐后的朝雪松二人道谢。雪松若有所思,原来是养魂珠。只是被这个假道士拿来做盛放灵魂的容易,真是暴殄天物。

雪松看着这些对他们感恩戴德的魂魄说:“你们暂时还进到这养魂珠里面吧,等我的同伴醒来,我会为你们超度,送你们轮回。”

话音刚落,这些魂魄就飞速躲进了养魂珠。雪松看了一眼门外,原来天光已经大亮。他转身抱着昏睡的陈瑜快步离开,把被劈成焦炭的鲁通元留在了身后。

一路上他都在想,小瑜是不想勉强他开杀戒,才冒险透支精力使出引雷决的吧?她以为他没有决心破杀戒?

这个傻姑娘,他又没有正式入空门,只要杀的该杀之人,也不用背负恶果。而且,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即使他身在空门,面对这种情况,他情愿造下杀业,也会还人间一个清白。

回到李家,一夜没睡的一群人看到陈瑜无声无息的躺在雪松怀里,大惊失色。直到雪松说她是透支过度,暂时昏睡过去才放下心来。

“我看到米米恢复了正常,就知道你们成功了。只是没想到小瑜受了伤,小松,你怎么照顾她的?看你回去怎么跟你陈叔家交代!”李阿姨把雪松批了一顿,心疼的接过陈瑜,把她安置在床上,按着雪松开的滋补方子开始煎药。

雪松坐在床边,轻轻拉起陈瑜的手放在脸上,默默的说:傻姑娘,快点醒来吧。

昏睡中的陈瑜梦中也皱着眉头,耳边一直想着鲁通元临死的那句话:师傅一定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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