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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564:仙琅阁台(1/1)

仙琅阁台位于城主府的正北方向,也是整个城主府最高的一座阁台琼楼。

在仙琅阁台的正对面,是一片修整的无比整齐的镜湖,上面有三座小小的悬香玲珑灯。月色透过悬香玲珑灯,可以在平如铜镜的水面上,投映出九轮明月。

想必在秋高圆月之夜,这仙琅阁台灯火璀璨之时,一定是月色和星光交辉,河灯共烟火一色,妙不可言。

然而今夜,当容与来到仙琅阁台的时候,只有那高台处尚有些许灯光隐隐透出。

而周围夜色浓稠,连一丝声响都无,静谧诡异得吓人。

如今整个城主府都被各种禁制大阵布满,容与这一路走来,可谓步步杀机。

越靠近仙琅阁台,禁制的反制就越强烈,能找到的空隙也就越少。

容与费了很大一番周折,绕了后花园走能差不多半圈,才勉强靠近了仙琅阁台的下方。

然而让容与觉得有些诡异的是,在仙琅阁台周围,明显有几个位置是阵法空白的点。

这些地方理论上要么是故意埋伏的陷阱。

要么就是留给高手轮值的地点。

容与通过珍珑环探查到了这几个地方,可它们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那些杀阵的爪牙都被人抹掉了,只留下吓人的空壳,摆在这里一般。

这点让容与百思不得其解,没道理在重中之重的地方,然而出现了明显的守卫漏洞啊。

在小心的刺探没有危险之后,容与只能直接穿过这些杀阵,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浪费在外围的禁制迷阵当中。

终于,容与靠近了仙琅阁台的外围。

在外面走了好几圈,容与也没有找到所谓的通往地下的通路。

有那么一瞬,容与认为是王喜骗了自己,他随口撒谎,只想让自己快点完成审讯。

可容与不甘心,他有反复用珍珑环查探,终于在贴近左侧台阶的地方发现了一些破绽。原来不是没有通往地下的通道,只不过这个通道被现在的防御大阵给挡住了。

不知道王喜是不是故意隐藏了如此重要的消息,那个通往仙琅阁台地下的通路,必须在整个仙琅阁台大阵落下之后,才能呈现出来。

一旦仙琅阁台的大阵开启,整个仙琅阁台会凌空升起,而那个通往地下的通道就会被大阵直接覆盖,遮挡得严严实实,根本没办法破开。

要想开启地下通路,必须先关闭仙琅阁台的总阵。

容与的心往下一沉,他本意是想要避开仙琅阁台上面的主殿。因为从王喜口中得知,这些日子来探查洲际传送阵实效的各门派长老,都被他们困在主殿。

那些人都是个宗门里资深的修士或长老,容与如果有选择,一点都不想要对上他们。

可如今,他却一定要上去看看,看一看那关闭仙琅阁台的大阵枢纽,到底是不是在主殿当中。

容与依然利用珍珑环找到通往主殿的路,珍珑环的指示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的。容与在这里跟它消耗了很多时间。

因为越是核心的大阵,留下来可以破解和借力的地方就越少。

当容与靠近阁台主殿的时候,听见里面居然吵成一团,十分混乱。

容与在廊外,透过半开的窗棱缝隙,隐约能看见里面的情况。大概有三十几名修士被困在主殿当中。

古怪的是,其中有大概十几名修士是或倒、或靠在地上,显然已经受伤,无法正常支撑身体。

而有数名修士则分别在推开桌椅的大厅四角,正在破解着里面的阵法。

随着其中某个角落修士的动作,那大厅角落里的阵符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闪烁之色。然后对应的,大厅地面中心地方的阵纹也发出了一阵波动。

可接下来,原本躺在中间的一个青衣修士却猛的身体抽搐,大叫一声,全身不断颤抖,面露痛苦之色。

那青衣修士身边有个一直拉着他手的瘦子修士,见状冲着墙角大吼,“唐子怡,你到底会不会破阵?!我师兄又被你得这么痛苦,你是在救人,还是害人?!”

墙角一个头发都有些混乱,嘴角挂青的修士骂骂咧咧的回嘴,“老子不会?!老子七岁就把破阵当游戏了。再啰嗦,你行你上啊。这究竟是谁弄得缺德阴阳鸳鸯阵,要破困阵就要先敲掉煞魂阵。”

那瘦子修士听闻更是气急败坏,“刚刚欧阳权师兄说了,我师兄身上有蛊虫,这煞魂阵是可以压制蛊虫的阵法。一旦煞魂阵被破坏,我师兄体内的蛊虫会立即反噬。”

唐子怡又用力扯头发,“行行行,我这不也一直在尝试不破坏煞魂阵,然后解开下面的八荒困神阵么。”

“这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能想出把煞魂阵和困神阵合在一起弄成了阴阳鸳鸯阵。我要破困神阵,就要动煞魂阵。可一动煞魂阵,各位道友身上的蛊虫就会反噬。”

“假如不是束手束脚的受制,别说一个困神阵,就是再来三个,老子早就破开了。”

听到这里,容与大概明白了,这些高阶的修士为何能被困这么久。

洲际大阵忽然出现了意外,守护各大洲际的宗门肯定要派人来探查,这其中大部分被派来查看情况的人,都是阵法或者符纹上的高手。

可传送阵那边,从白衣女修到王喜,都以有心算无心,从他们一传送过来,就用尽各种手段,将殇尸蛊植入这些修士的体内。

显然,他们也怕打草惊蛇,所以不能一个不漏的植入子蛊,尤其是高阶修士这边。但就算是只有十来个中招也足够形成牵制。

当这些高阶修士们发现自己被困在这个仙琅阁台之后,就面临了这样一个问题。

强行破阵,那些中蛊的修士会立刻反噬致死。

可要想不破坏上面那层压制蛊虫的阵法,根本没办法解开下面的困阵。

这些阵法高手们投鼠忌器,这才迟迟无法破阵,蹉跎至今。

“不行,还是不行。”唐子怡在反复探查了角落的鸳鸯阵后,发现自己没办法安全的破解,他烦躁的用力踢了一脚墙角落,发泄自己暴躁的情绪。

结果那墙角也是煞魂阵的一部分,他发泄的一踹,又触发了煞魂阵的反噬。有一个委顿在地脸如金纸的修士发出了一声暗哑的嘶吼,双手用力往上抓挠。

“唐子怡,你这是干什么?!莫非你魂寰想要谋杀同道不成!”那修士的同门立刻喝阻了起来。

原来这个人是魂寰的高阶修士,还姓唐。容与觉得,此人多半就是那个魂寰小领队赵平郡口中的唐长老,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年轻。

唐子怡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身旁一个蓄有小胡须的男修转身喝骂,“你们想干什么?!这时候不是前几天求着我师兄破解阵法的时候了?那时候一口一个道门一脉,叫得跟入了魂寰内门一样,那叫一个亲切。”

“这才几天不到啊,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了。还想给我师兄扣一个谋杀同道的帽子?!呸!咱们帮忙还帮出个真凶出来。师兄,咱们不破阵了,看谁能耗过谁?”

刚刚那出声喝阻的人有些讪讪的,低声嘀咕道,“谁扣帽子了,这不是你们每次尝试破阵,都是我们师弟受罪么,不能轻点吗?”

那魂寰的小胡子修士显然是个暴脾气,“还轻点?!要不是为了照顾你们这群蠢蛋,我们至于被困在这里这么久吗?都是因为你们,我们才缩手缩脚,至今没办法出去。如今外面的情形还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你们不着急,可我们着急!”

有人不爱听这话了,“说谁蠢蛋呢,不就会点破阵的技能么,看把你们给能的。”

那小胡子修士冷笑一声,“谁被人下蛊了,谁就是蠢蛋。”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试试!”

本来大家被困多日,且有同门或至交被人暗中下蛊,心情已经十分焦躁。这小胡子修士说话这般直接难听,简直让人肝火腾空而起。

那小胡子修士却依然不跟低头服软,他振振有词的说,“难道我说错了吗,传送阵有问题,大家过来查看,自然应该多加提防,谨慎行事。”

“可你们却依然还能莽撞的别人近身下蛊,却忽然不觉。这难道不是蠢蛋又是什么?”

他这话说的极为刺耳,可一时间那些中蛊的修士和他们的亲友,却不知道要如何反驳。只是有人低声嘀咕了一句,“我们不过是倒霉而已,又不是所有修士都像你们魂寰那样,人人满身都是各种防护法宝。”

容与听到这里,心头一动,认真探查。

发现果然躺在地上的,多半都是散修或者小宗门的修士。

而魂寰、正一、丹霄门等大宗门的修士,少有中蛊的。一方面跟他们身上都有些高阶防护灵器有关。另外一方面,容与觉得王喜他们多半拿出了一些高端的坐具或者极品灵茶款待大家。

有少部分散修一时不查,就中了招。

那小胡子修士见大家都不说话,就继续说,“如果是往日,有同门受到了恶人陷害中了蛊虫。那我魂寰能帮上忙的,绝不会袖手旁观。毕竟,那害人的邪修才是罪该万死。”

他刚刚把人得罪了个遍,如今却有往回拉了拉话。大家就更不说话,等待他后面的话。

那小胡子修士继续说,“可如今有人费了这么大周章,停了四个大洲的传送阵,又等我们来了,就框我们进入城主府。你们觉得对方的图谋是什么?”

大家其实这些天也在反复的猜测对方的目的,可是他们想来想去,都想不到为什么。

这种事一做出来,就是跟天下为敌。

哪怕天地再大,这世间也难有其容身之处了。

所以大家虽然讨论了好几天,也没有什么头绪。

那小胡子修士就说,“我猜不到,可我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只是困我们在这里这般简单。一定是生死攸关,甚至门派存亡的大事。”

终于,人群里有人忍不住了,“你说了这么半天,到底想说什么?”

小胡子修士狠狠心,直接说了出来,“既然是生死攸关,那就容不得妇人之慈了。各位,我要提议快速破阵,必须在三刻之内打开困阵,不计代价。”

他这话一出,有一部分人互相对视,不再说话。

可也有十来个人立刻站了起来,“你们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计代价?!”

“是不是要直接打开困阵,让我师兄(弟)去死?”

“你们要这样,大家不如同归于尽。”

“谁敢弄死我师弟,我就弄死谁!”

那些有至亲被殇尸蛊寄生的修士们立刻翻脸了,因为一旦暴力破阵,先不说阵法如何,他们的至亲就会直接被殇尸蛊反噬,成为半尸的怪物。

这种事比当面杀人还要残忍,没有人能眼看自己的亲友活生生因为阵法反噬而变成半尸。

那小胡子修士也急了,“我也不想这样啊。可不牺牲他们,难道我们就白白的耗在这里,最终眼睁睁的看着大家一起去送死吗?!”

“都几天了,我师兄还有正一道门的欧阳师兄,眼睛也熬花了,头发也掉了不少。可没办法,这种阴阳鸳鸯阵不是人力能算出来的,它里面联动的点数太多,千头万绪。一个失算就会导致失败。”

“我们不是不想救各位道友,可现在是没办法的事情。必须要破阵了,来不及了。”

大家其实明白小胡子修士说得是实话,可实话不等于真理。这要是牺牲旁人,也许还能默不作声躲在一旁。

可如今要牺牲的人,都是自己的师父,徒弟或者师兄弟,在修真界中,很多人亲缘浅薄,师门的关系往往相处百年之久,那是比亲人更亲密和牢固的关系。

要牺牲自己的亲友,在场的修士没有人能接受这个提议。

小胡子修士见那些站起来的修士不同意,就转头看向躲在一旁的人,“那你们呢?难道你们也愿意这么白白的消耗着,跟着一起送死吗?”

那些修士被他问到了脸上,眼神闪烁,开始游离躲闪了起来。从内心上来说,没有人不着急离开这里,可真要推出别人去送死好让自己破阵,大家都是修真一脉,这话也不太好开口。

不过现在有小胡子修士带头,终于有人开口了,“修真本就逆天改命,生死都是机缘。如今困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我支持这位魂寰道友破阵的想法。”

有一个人开口,其他的人也终于低声跟着,“我也同意。”

“还有我。”

“我也是。”

瞬间,那些维护亲友的修士变成了阁台大殿里的少数派,他们紧张焦急,却毫无办法,只能纷纷掏出法器威胁,“你们要胆敢强行破阵,大家就同归于尽。”

容与就是这个时候,踏步走进了阁台大殿的。

其实他刚才站在外面,已经有殿内的修士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不过都到了这般田地,殿外的人是敌是友已经不重要了。监视也好,探查也罢,都帮不上他们什么忙。

大家没想到的事,那个看起来修为只有筑基期的小修士,居然在旁观了半天之后,主动走了进来。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容与的身上。

容与能走进来,也是经过了一番思量之后的打算。

他可以不进来,可这殿内的矛盾已经激化成两派,如果一旦动手,就有损伤。这可是整个琨城,至少是在城主府里,战力最高的一群修士了。

容与觉得他要想去救天魔女,怕是需要更多的力量牵制住容枚的那群女修才行。

而且容与刚刚听到小胡子修士提及了一个关键点——非人力能算出来,这让容与心头一动。

算符纹和符阵最厉害的,就是当初白家雪冰女修的筹法,而如今那个筹法的两枚姑射山人令,可都在他的身上。

最后退一万步,哪怕他的珍珑测天环没能算出破阵的点,那么他也有办法直接催动母蛊让在场这些被蛊虫附体的修士直接反噬而亡。

这样魂寰和正一的修士就不至于束手束脚,同样可以快速破阵,成为拖住白衣女修等人的强有力的帮手。

想到这里,容与才选择进入大殿,亲自探查符阵的情况。

容与手里依然举着那枚珍珑测天环,如今珍珑测天环周身所有的星位都在闪烁的发亮,然后一层层的星环快速的旋转,晃得人眼花缭乱。

容与不断用神识和灵力沟通这珍珑环,并在它的指引下,缓缓的绕着大厅走了一圈,在四角之地停留的时间格外的长。

在容与进来并探查这个阵法的时候,原本吵闹的大厅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注释着容与。这个看似只有筑基期的小修士,展现出来的行为让人觉得十分特异。

“这位道友,你这是在干什么?”当容与沉默不语,绕着大殿走了一圈之后,那小胡须修士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容与抬手,指间灵气聚集,屈指弹出。

啪,啪,啪,啪。

分别在大殿的四格角落的某处,将灵力弹射了上去。

然后容与指着那四点说,“这四个地方,一起用阴阳之力,同时敲击下去,可在不破坏煞魂阵的情况下,破除困阵。”

一听此言,大家都兴奋了起来。

“这位小道友,你此言可是真的?”

刚刚一直主持破阵的魂寰唐子怡和正一欧阳权开始快速的判断起来。他们两个都是阵法大家,大概判断出了困阵的节点方位。

只不过碍于煞魂阵的勾连,没办法精确找出着力点。

如今容与借用珍珑环算出了具体的破阵关卡处,他们两个根据落点反推,倒是比旁人快上了几分。

两个人掐着手决测算完毕之后,立刻轻轻点头。

“可行。”

接下来的事,就不用容与操心了。

这些长老们立刻找出精通阴阳之力的人,分四个方位站好,然后在唐子怡和欧阳权的引领下,一起找准那四个破阵关卡,用力轰下。

咔,咔,轰隆!

伴随着整个大殿的一阵晃动,仙琅阁台缓缓的落下,而封印门口的数重杀阵也在闪烁之下,直接崩塌。

困住众人多日的大阵,真的解开了。

众人发出了一阵长短不一的欢呼,立刻就有人闪身要往外闯。

容与却高声说,“整个城主府都被下了重重禁制,建议大家不要分开为宜。”

稍微慢点的人,都扶起了自己的同门,正在想办法尝试带他们一起走。

容与不予跟众人多纠缠,只是说,“整个琨城怕是都被人下了蛊,这里危机重重。魂寰正一等弟子都被安排在南面靠近湖畔的院落里。大家不妨先结伴去召集人手,再一起闯出城主府。”

这话让急于离开阁台的诸位高阶修士和长老们略微冷静了一些,大家乱哄哄的抢先撤离的心情开始缓和了下来。

唐子怡和欧阳权对容与微微颔首,“多谢道友告知,我等是要先汇合门派弟子的。”

顿了顿,他们又主动邀请其他人,”如若不弃,就请诸位道友暂时与我等通路,也好守望相助。“

虽然刚刚在大殿里因为破阵,大家闹得有些不愉快。

可生死危难关头,有名门弟子能带头闯关,面子这种事就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了。众人都没有异议。

只有容与微微摇头,“既然诸位已经脱困,就请抓紧时间寻人寻路。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一步。”

众人显然没想到他就这样离开,不由都楞了。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又救了他们的人,身上充满了疑点。

可人家从头到尾都只帮忙,如今要主动离开,似乎也没什么理由阻拦。

欧阳权看着容与手中一直举着的珍珑环,眼神有些微闪烁,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唐子怡果断的开始分辨庭院中的大阵,并在前面带路。

在他身后,大部分修士都小心的跟着唐子怡的步伐,唯恐踏错一步。

容与此时已经举着珍珑环绕过了仙琅阁台的正面,来到了左侧旋梯处。

当仙琅阁台正殿的大阵被破开之后,果然在左侧旋梯的后方,出现了一条幽深的通道。那通道里有一些微光隐隐的闪烁不定。

那光线太暗,具体要看,却又看不清楚。

容与深吸一口气,举着珍珑测天环就踏进了通道之中。

容与刚刚走进去不就,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竟然顺着墙根摸了过来。这个人长得獐头鼠目,原本他也是大厅中被困的一员。

可是他既非某个门派的弟子,也不是什么来修复大阵的阵法师。这人本就是个散修,因为大阵关停被困在了琨城。

然后三混两混,就跟着众人来到了城主府。他本来是想说不定能跟着这些名门正派闹到一些补偿。

没想到此行如此凶险差点把自己都搭进去。

所以刚刚在大殿之内,他一直躲在旁边,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全程当了一个隐形人。

当容与进来,手持珍珑环破了困阵之后,这个人的心里就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不用多精通阵法的人,也能看出来容与破阵的关键,就是那枚珍珑环。

尤其容与现在外露的气息不过是个筑基大圆满的低阶修士。

大殿里的很多人都看出容与手里拿的是个宝贝了。但这里大部分的人都是名门修士,哪怕眼热,也不至于想要抢夺。

其他小宗门和散修,感念容与的救命之恩,自然也不会起什么歪念头。

只有这个修士,他是一个人来的,又没有什么亲人中了蛊虫被容与救了。他见容与修为地位却手持重宝,立刻就起了歪心思。

故而当容与不与大家一路,往楼后转去的时候,这个人故意磨磨蹭蹭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后面。

此事如此紧张紧绷,他一个不起眼的散修主动离队,居然无人注意。

而仙琅阁台周围这一圈的阵法都是主阵法,并没有其他的杀阵禁制。所以这个人轻而易举的就追上了容与。

他眼瞅着容与钻进了那条坑道,更是心头火热。

连逃命都不着急的人还能为什么?

机缘啊!

这坑道里面一定有难得一见的珍宝或功法。

可惜,马上就是本座的了。

这个人无声的咧咧嘴,同样一闪身,也钻进了密道之中。

……

……

容与手持着珍珑测天环走入坑道,可出乎意料的是,走进坑道之后,才发现这里面并没有多少符纹禁制的痕迹。

坑道里隐约闪烁的管光点是一枚枚嵌入坑道两侧的星蕴石。

这是一种带着微弱星辰能量的碎晶石,论价值和价格都跟敛星洞上的星辰石不可同日而语。可它依然是很多修士会用来布置居所,启迪神识的上品选择。故而价格同样不菲。

如今,它们却被镶嵌到这样的坑道之上,简直可以用暴殄天物来形容。

容与简单的扫视了一下,发现这些星蕴石的排布,隐隐跟敛星洞上有些接近。但又不完全一样,敛星洞上的星辰石的布置要远超这里。

此地,就仿佛是一个照猫画虎的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仿版敛星洞。

容与内心更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每次见到天魔女都是在敛星洞里,而此地又被布置成了敛星洞的样式——虽然粗陋无比。

那么,莫非在天魔女真的被挪到这里了吗?!

想到这里,容与的心往下坠了坠。

一直以来,容与以为大宫主扣住天魔女,只是为了让自己听话,天魔女是制约自己的一个人质而已。

可今天,他开始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也许从头到尾,大宫主对天魔女就有了什么难以见人的意图,而制约自己,只是他顺带的一个目的而已。

倘若真的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那他到底要用天魔女来实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大宫主那些不可告人的手段,容与觉得后脊背都是冷汗。

不,千万不要。

刚刚,容与还在希图这里管着的能是天魔女,因为只有这样,他能救出天魔女的几率才会高出几分。

可随着简陋版的敛星洞坑道的出现,容与有开始在心底祈祷,千万不要是天魔女。

因为如今整个琨城都是被殇尸蛊附体的居民,几乎没有一个活人。

那么被他们如此慎重,又小心挪过来的天魔女,难道会是那个例外么?!

容与不愿意往下继续想下去。

他原本急促的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

这条坑道不断向下,越极为狭长。

容与举着珍珑环走了一路,也没有遇到任何禁制的提示。

也许布局的人对自己的杀阵极为有信心,不屑于在这样的地方继续浪费时间吧。

“咔嚓”,忽然有一声轻微的声音自己身后传来。

容与在黑暗中轻轻顿住了脚,他侧起耳朵倾听。

“咔嚓”,又是一声。

仿佛有人在抠什么的声音,而且距离刚才又近了不少。容与忽然意识到,这是有人在抠墙上那些星蕴石所发出的声响。

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并且肆无忌惮的在偷星蕴石。

到底是什么人呢?

容与不知道谁会在这个时候也走入这条坑道,不过他已经决心先弄死这个人。他收起珍珑环,取出辰龙之枪,暗暗运转内息转化成魔息。

黑暗当中,魔息杀人最为无形。

身后的咔嚓声越来越近,身后那个人似乎是一路走一路撬墙壁上的星蕴石。

可忽然之间,“咔嚓”声停止了。

容与在黑暗中等了很久,那咔嚓声也没有再响起。

是发现了自己?还是拿够了星蕴石走了?

容与不知道。他尝试用魔息往来路的通道上试探过去,可却什么都没有试探出来。

容与心里有了一个荒诞的想法,有人在更后面追上了这个小偷,然后杀了对方。

似乎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讲得通。

容与又等了一会,身后依然没有任何声息传来,他用魔息在通道上画了一个魔阵。这是有一个非常简单也没有什么功效的阵法,一旦有人强行通过,魔阵就会破碎。

而容与的魔息会感应到。

做完这些,容与就继续往甬道深处走去。这一次他维系着自己的魔息运转,就这样像通道的最深处前行。

这条通路一直往下,走了没有多久,容与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有些腐臭的味道,这股味道很淡,不像是什么动物之类的腐败味道,倒像是某些矿石混合燃烧的气味。

而容与头顶的甬道也变得狭长又高起来,从平整的甬道到起伏不平,脚下也变得有些粘腻潮湿。

这里不再是人工开凿的甬道,而是一条不知道何时形成的地下坑洞,坑洞大概有两层,往下看去,有一排手臂粗细的鲸鱼油灌注的火把,每隔数丈就点燃一根,一路通向底部。

在最下面的地方,有个圆形的深坑,周围有一圈火把在燃烧。

不过距离太远,容与看不清下面具体的情况。

在有光亮的照明的地方,有一些简单开凿出来的台阶,可以顺着下去。

其实以修士们的能力,就算是光滑如镜的山壁,也难不住他们的。容与强忍着心底的焦虑,顺着火把往下层坑洞爬去。

在火把照耀不到的对面山壁上,似乎有不少石笋一样的东西,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堆在一起。

在火把光影的投射下,仿佛正在起舞的妖魔一般。

容与收敛了心神,一步步往下走。

他走的不算快,但也不算慢。

区区两层楼高的坑洞,也不过数息之间就到了底。

在地下有一圈浅浅的水渠一样的沟。里面还有一个巴掌深的水,绕着坑底一整圈。水沟不算宽,不到半尺的样子,连三岁的孩童也能抬脚跨过去。

而绕着水渠,数枚小儿手臂粗的鲸鱼油火把就插在周围的山壁上。

在那圈水渠正中间的石台上,有一层一层,宛若梯田一样的台子,每一层都有细细的水流不断缓缓的流到下一层,最终流进外面的沟渠里。

而石台最上层的有蒲团大的台面上,盘膝坐着一个闭目垂发的女人。

容与对她的样子极为熟悉,正是天魔女。

容与站在沟渠外,无声的张了张嘴,却没办法发出声音。

眼泪不能遏制的从容与的眼中留出,滴落到了下面的地面上,深入石缝不见了踪迹。

天魔女依然六感全封,她的面容平静无恙,双腿盘膝坐在石台上,不知道那石台本身有泉眼还是下面设置了什么聚水阵法。

总之,有小股的清水不断的涌到下面的石台上,她的双膝和下半身都浸泡在石台聚集的浅水池中。

这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

可天魔女微微合拢放在身前的双臂上,有两道醒目、狰狞又粗大的血红色符纹,它们蜿蜒的盘旋在天魔女的双臂之上,仿佛是两条不断在吸血的蛇,微微鼓起,色泽诡异。

而天魔女腹部,高高的隆起,就好像怀胎十月的妇人那样,又大又圆的隆起。虽然在那肚皮的外面有薄薄的衣服盖在上面,可那肚皮下面不断涌动的东西,不时的就顶起了天魔女的衣襟,这里凸起一个包,哪里拱出一个团,十分明显。

容与握紧拳头,狠狠用牙齿咬在了自己的手上,用力。

一股咸腥的味道在容与的口中蔓延开来,他痛苦的难以自抑,心口仿佛被噬心蛊大口的啃食着。

容与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大宫主把天魔女,做成了蛊母。

而他,回来晚了。

难以描述的懊悔反复的凌迟着容与,他用力拉扯着自己的头发,用手狠狠的抠进自己的头皮,然后拼命的拉扯。

一大缕头发被容与硬生生扯了下来,那种头皮都要被扯掉的剧痛并不能缓解容与心中的懊恼和悔过。

自己为什么要自作聪明?!

容与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大宫主的本性,当大宫主安排他去龙渊找昆仑的麻烦时,容与内心居然暗自窃喜。

他当时觉得,这是一个脱离大宫主掌控,并可以暗中给他添乱的好时机。

容与甚至筹谋良久,拿到了两枚姑射山人真令。

容与觉得自己成功了,他暗中筹划并颠覆了大宫主的阴谋,还可以在他眼皮子下金蝉脱壳,救出天魔女,逃离极堃殿。

可直到今天,直到此刻,容与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大宫主从安排他前往龙渊那一刻开始,就打算对天魔女下手了。

所谓给他机会让自己远离极堃殿,无非就是调虎离山之计,支走自己好对天魔女动手。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自己的背叛触怒了大宫主吗?!

天底下有那么多女修,有那么多人,为什么一定要是天魔女,一定要是自己的母亲?!

容与恨,他恨自己太过鲁莽冲动。

容与也悔,他后悔自己跑去龙渊进行了错误的选择,才让天魔女被做成了母蛊。

容与无声的哭泣着,他甚至连呼吸都是痛的。

他,好恨啊!

好恨啊!

容与用力抓挠自己的皮肤,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脸颊上出现了一道道重重的伤痕。

细微的血的气味在洞穴中慢慢的扩散,也许是血液的味道刺激到了什么,天魔女肚腹上的凸起动荡得越发激烈,仿佛有什么要挣扎着冲出来那样。

容与不是没见过那些母蛊的可怕之处,此刻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更不应该用鲜血去刺激母蛊。

可容与却完全不在意,他眼神冰冷的盯着那不断蠕动的母蛊,手中的星辰枪越攥越紧。

杀了它!

这是容与唯一的想法。

可母蛊还在天魔女的肚腹当中,一旦杀了母蛊,天魔女就会直接爆体而亡。

容与舍不得。

大概感受到了容与的杀意,母蛊在天魔女的腹中越发的挣扎起来,随着它的鼓噪不安,在幽黯摇晃的火把光里,仿佛有什么黑色的水流顺着石笋蜿蜒而下。

容与微微抬眸,然后眸子凝缩。

哪里是什么黑色的水流,哪里又是什么石笋。

在整个两层坑洞的周围,那宛如石笋一样层层叠叠悬挂起来的都是尸蛹,而那些宛如黑色水流一样蔓延过来的,是无穷无尽的殇尸蛊。

难怪这里不用任何阵法和禁制。

不需要,有这么一个可怕的母蛊,和难以计数的殇尸蛊在,就是最好的禁制,有去无回。

容与终于明白了,这满城以百万计的殇尸蛊到底从哪里而来。

原来,就是这里。

在仙琅阁台的正下方,就是养蛊地。

而他的生母,则是百万蛊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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