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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1/1)

算不出流年(原名“颜色”) !楔子

林子里静悄悄的,隐约听得到远处压抑下来的低低骚动,渐行渐远。

有斑驳的阳光透过树林浓荫落在脚边小径,微微无声跳跃,往日总有的细小动物似乎不见了踪影,原来带着生气的静谧便透出不安,心在胸腔里无由跳得剧烈,咚,咚,咚……有一种茫然的却又明确的结局在脑海里似是而非。

于是不敢停下来,可是仿佛没有自己的意识般,陌生的情绪在胸口奔涌,慢慢的,终于还是停了下来,身后响起一阵轻而脆的“喀、嗒”声,她慢慢转过头,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冷冷地对准她的胸口。

这就是结局了。然而多么不甘,她瞪着乌黑的眼,望着一排枪口几乎同时喷出的火光。

颜子真翻身而起,与此同时床边地板响起重物坠地的声音。

灯亮起来,她一头汗地瞪着地板上的邓跃,邓跃正抬头无奈地看着自己。

颜子真过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邓跃已经抽出纸巾递到她手边,她接过来抹着额头的汗,仍然有些失神。

邓跃去厨房倒了杯水过来,说:“怎么了,做噩梦?”

颜子真喝了几口水,才说:“我也不知道,最近总做这个梦。”怔忡过去,她看着邓跃笑出来:“对不住,床太窄了,很容易踢你下去。”

邓跃瞪了她一眼:“我又不能常在这住,你一个人总做噩梦不害怕么?”

颜子真嘻皮笑脸地说:“你要常在这住,我天天踢你下床,更不好罢?”

邓跃绷不住,笑出声来。

然而到底,颜子真没有再入睡。

翌日起早,邓跃去加班,颜子真想了一会儿,也跟着出门。

梧桐路十八号。

颜子真站在一个院落的铁门门口。除了从院门直通进去的平整石子路,整个院子都铺满草坪,院子左侧有一株金桂,金桂前是一个小小牡丹花圃;右侧则有矮矮金丝兰树,下面放了藤椅藤桌,细细密密的金丝兰树叶无论春夏秋冬都遮在桌椅上方。

掩映在桂树和金丝兰树后面的,是一幢小小两层西式别墅,整幢别墅的窗户都大且亮,错落的落地长窗里垂着浅色窗帘。

因保养得宜,这幢建于八十年代的别墅于微微陈旧中透出淡淡典雅。

这是颜子真外婆生前住的院子,现在属于颜子真。

她默默站了一会儿,便闻到一股寒香细细绕鼻而来,掏出钥匙打开院门,绕过别墅后面,果然,小小荷池边上,一株白梅、一株红梅开得正好,那暗香正丝丝缕缕漫延空中,夹着清冽冰冷的空气吸入胸中无比舒服。

这闻了二十来年的香,子真鼻子一酸。

很安静,只有偶尔听到树枝上昨夜积雪落下的蔌蔌声,天地间仿佛只剩了她一个人,在这个已经没了主人的院子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玻璃窗被“笃笃笃”敲响,子真回过头,差点脱口而出:“外婆!”

是替外婆看房子的孙阿姨,因为孤身,二十多年来一直住在这里。此时她正在玻璃窗内的书房里关切地看着子真微笑。

颜子真抹了抹脸颊,走到窗前,孙阿姨笑着把大窗打开,子真于是右手撑住窗沿,轻盈一跃,从窗外跳进书房。

仿似儿时。

书房清冷,子真一眼看到书桌旁的大案几,上面摆着的大花瓶空着,如果外婆在,花店每天一大早都会送来应时的花卉,这个时节,一定是梅花,外婆的书房从不开暖气,这样如果从外面走进来,一室都是扑鼻的寒香,比之后院的露天梅香,又有不同味道。

她望着窗前空着的绣花棉垫靠椅,仿佛看到幽默风趣的外婆仍然坐在那里,全无异色的一头白发在脑后团着髻,掺着暗色锦线的烟灰羊绒外套精致而漂亮。

颜子真一向认为她的人生目标之一就是年老后能象外婆一样。优雅、尊严、幽默而随和。颜子真是那样怀念外婆。

好象就在昨天,她贪看梅花不肯回屋,笑嘻嘻赖皮:“这么冷的天,外婆你不是特意叫我来看梅花么?干吗非要把我叫进来。”外婆就靠着椅背悠悠笑着说:“哪哪,我是看见你站在外头跟梅花两头里衬得这样好看,看得心里妒忌才把你叫进来的啊。”婆孙相视大乐。

颜子真微微闭上眼睛,喉头哽着硬块,酸而疼。她坐在书桌前,黑色大理石雕梅花的笔架上仍然插着那支古董钢笔,拿下来握在手中,抽出一张纸,一个字一个字写着,写完,轻轻地叹了口气。

半个月前就在这里,她得到了外婆一半的遗产馈赠,余下的一半由外婆的四个儿女均分。

颜子真记得当时她意外到不可置信,唯一记得的是转头看到身旁的妈妈脸上也是完完全全的震惊。

颜子真一直知道自己的生活完美无缺:父慈母爱不消说了,父亲那边的亲人只有奶奶,当然疼爱自己如珠如宝;母亲这边呢,两个舅舅一个大姨每次都给她大大拥抱以及笑容糖果,只要知道她缺什么就会送什么;而外婆,外婆亲她的脸叫乖宝宠爱她超过所有其他孙辈。小时候,她逗留这幢别墅时间最多,外婆时时抱了她坐在膝上讲故事给她听,淘气时打破外婆最心爱的宝贝外婆也不过一笑了之。金桂前的牡丹花圃也是因为听了子真说喜欢牡丹花才叫人找来名贵的品种好好地培养。爸爸笑话她,那才叫实打实的溺爱。

最小的表弟卓谦曾经假装抱怨:“太不公平了,六个表兄弟姐妹,奶奶只宠子真。”其他的孙辈,外婆也是爱的,但实实在在,所有人都知道,从小到大,颜子真才是外婆最爱的孩子。

外婆也从不掩饰这一点。

也许人和人之间,真有缘份。而子真和外婆,便是世间最投契的那对祖孙。

子真看着自己写在纸上的字:卫音希。

仿佛看到外婆温和地对她说:“子真,帮我关注她、照看她。”

她对着空空的书房,轻声说:“外婆,我会的。”

外婆这一生宠她爱她,从来没有对她提过任何一个要求,只在遗嘱里给了她一封信,信里最后一句是:“子真,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故事吗?卫音希是她的孙女。”

颜子真拨通表弟卓谦的手机:“卓谦,你认识艺术系的学生吗?”卓谦是颜子真小舅舅的独子,自小和她最亲近,现在江城大学当学生会副主席。

果不其然他笑嘻嘻:“不认识也可以打听的,你要找谁?不过艺术系的学生都挺特立独行的。”

二十六岁的颜子真也有过年少青春的时期,也自命不凡过,但她也深刻知道,若与学艺术的人比起来,一般少年人的自命不凡简直就是萤火之与日月,最要命的是,绝大多数艺术学生的“日月”不过也就是萤火,所以她这等平凡人深觉吃不消。

颜子真忽觉有点头痛,卫音希不会也是这种人吧?摇了摇头,说:“卫音希,大二。我现在快到你学校门口了,你赶紧问下她在哪个宿舍。”

卓谦啊呀一声:“我在分校区呢,颜子真你真是马大哈,也不先问一声就来,万一人家也不在呢?”

子真呸一声:“乌鸦嘴。”

他哈哈大笑。

颜子真问了路,慢慢往女生宿舍走。今天是周日,她起得早,去了别墅过来,也不过九点,又刚下过雪,按照她大学的记忆,这个时候学生们多半还在宿舍。

等到差不多走到女生宿舍楼群的时候,卓谦的电话也来了:“十八号楼四层,这个学期她们换过宿舍,412、414、416不记得是哪个了。”

隔着一个不小的校内湖便是十八号楼。横穿湖心的路做成水泥走廊,走廊顶上同样用水泥浇成一条条的藤架子,这个季节水泥藤架子上全是枯枝败叶,残雪微融,但到了春夏,牵牛花绿藤叶铺满整个藤架子,一定十二分美丽。天可真冷,颜子真跺着脚从湖心小路上穿过去,宿舍楼前是一片空旷的花草地,有错落的小假山和小小花圃。

408、410、412,颜子真拦住经过的一个女生,那女生只穿着短袖紧身黑毛衣,衬得胸脯十分美好,露出的胳膊雪白丰腴,一张银盘子似的小脸青春逼人,只是神色中有些傲然不耐,子真忽然有被打败的感觉,只得草草问:“同学,请问卫音希在哪个寝室?”

听到卫音希三个字,女生的傲气倒收了起来,看了子真几眼,才说:“在416,不过她不在,一大早就出去了。”

颜子真呆了一下,有点失望,说:“啊谢谢。”女生想了想,说:“她要到晚上才回来,你要是有事可以留个条子给她,我和她同寝室。”

子真笑着摇摇头:“没什么要紧事。”那女生点点头,又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开。

子真看着她背影,那两只露在外面的胳脯让她觉得更冷,她不记得自己十几岁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不怕冷,呼了口气,回家。

正想着回家是先煮一壶咖啡呢还是泡一杯昨天新买的大麦茶,然后可以坐在被窝里看书,手机响起来,是妈妈:“子真,明天你不用回来了,我和你爸爸要去参加老年大学的活动。”每周二和周五是家庭日,当初搬出来时规定了一定要回家吃晚饭的。

子真“哦”了一声,顺口问:“这么冷,什么活动啊?”司机在一旁问:“往高架开吧,不容易塞车。”子真点头应了一声,妈妈在那边问:“咦,这么冷这么早你倒在外面?”子真不经意地说:“哦我吃了闭门羹,正准备往家走。”

妈妈说:“得了,没事我挂了。”

子真看着挂了的手机笑,这几乎已经成为和妈妈通话后的习惯。不过外婆也有这个习惯,干脆利落,永远在别人之前挂断电话。子真曾经跟爸爸抱怨:“她们都爱挂人电话,我有被人抛弃的感觉。”妈妈刚好一旁听到,闲闲地说:“好过被你抛弃呀。”顿一顿又说:“我仙游的时候才是抛弃你呢,之前你还是少无病呻吟。”子真吐吐舌头,要噤声,却又忍不住挑衅:“那你跟外婆打电话谁先挂谁的?”妈妈淡淡地说:“我。”

爸爸在一边微笑:“你看,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子真腻在爸爸胳膊里,笑嘻嘻:“哎呀狗腿爸爸。”

说归说,子真也不太敢多嘴,她一直知道妈妈和外婆是心有芥蒂的,几十年来,她们都不亲近,不象大姨,会经常陪着外婆聊天逛街。但她们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什么。

子真又想起那天宣布遗嘱之后、刘律师给自己那封信之前,妈妈叫了刘律师走到另一间屋子里说话。

然后那天回家,妈妈踌躇半天,才问她:“子真,你外婆有没有和你说过另外的话?”

颜子真的包里正有外婆的那封信,但她只微微犹豫了一下,就答:“妈妈你放心,没有。”

爸爸在一旁安慰妈妈:“你别想太多了,你什么时候见过你母亲象疼子真这样疼任何一个孩子。再说,我们都看得出来这些年母亲对你实在歉疚,因此弥补给子真也是有的。”

妈妈不语。颜子真离开的时候因为鞋带散了,在楼道里多呆了一会,等系好鞋带直起腰身,便听到妈妈的声音从没合拢的门缝中传出来:“我没有认为她会害子真,可是我妈她的为人怎样,做过些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她做任何事都不会没有理由,我总觉得这些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子真这孩子太单纯,我担心她。”

她轻轻地走下楼梯,心中有些难过。

她不知道外婆和母亲的恩怨,只是到长到足够大的时候才恍然忆起她从来没听母亲唤过外婆一声“妈妈”,但是,子真和外婆的往来却不受影响。妈妈从不曾阻止子真到外婆家玩,子真小时候去过外婆家回来还会问都玩了什么之类,虽然长大后才知道妈妈只是想小子真跟别的同伴一样有“我是外婆好宝宝”的感觉。但颜子真有很大的信心认为可以借由自己的头脑和双手修补。

但她没有来得及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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