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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最后的机会(1/1)

珍重待春风 !盛永伦明目张胆开始在上官家出入,谁都看出这位盛先生对宜室情有独钟。他豪爽大方又健谈,是走到哪儿都受人欢迎的客人。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最欢喜的人莫过于殷蝶香和萍海。殷蝶香私下对阿霓说,宜室如果对盛永伦有意思,留学还去不去?萍海站在一旁跺脚,“哎呦,我的好太太,有盛先生在,好小姐还去什么欧洲啊!过了这一村没有这一店。留学年年能去,好男孩可不是年年都有。不如咱们帮他们把婚事就在松岛办了,先斩后奏。到时候,盛家老爷想反悔也不能反悔。”

面对家里人恨不得把宜室推嫁出去的态度,惠阿霓哭笑不得,又不得明说,这不可能。她明白,以宜室的为人,是绝不可能和偷偷摸摸背着长辈和盛永伦结婚的。她太善良,太顾念别人的感受。一点伤害别人的事都不肯做。

宜室要去留学的事,盛永伦一点不知道。他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中。沈氏夫妻遇害的事,他已经写信给胡先民教授,委托他继续深入调查十年前日本富田县的旧案。看一看,两者之间有没有联系。

他每天下班不管有没有邀请都要来上官府邸转转,俨然把这里当作自己的第二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老人望其好,大开方便之门,想方设法为他创造机会。宜画、宜维、云澈没少敲他竹杠,得了好处后,自然也成他的盟友。

如此一来,几管齐下,宜室想避开他,都避不开。

“永伦哥哥,永伦哥哥!”

盛永伦一踏入上官家的大门,小叛徒云澈就冲过去,拉着他的手往花房的方向走,“宜室姐姐今天躲在花房!我看见她刚进去的!你去找她吧——”

“好小子!”盛永伦笑眯眯地在他屁股上拍一下,“明天带你出去玩!”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煞有其事的击掌为盟,云澈蹦蹦跳跳地跑开。

盛永伦走入花房之中,他松了松领带,不急不慢地在花丛中穿梭,“宜室,你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花房就这么大,兔子都藏不住。你躲得一时,躲不了一世。看,我不就把你抓到了吗?哈哈,哈哈哈——”

他开心的大笑,从背后把佳人抱个满怀。吓得宜室差点用手里的花剪戳到他的眼睛。

“你干什么?”她大叫,指责还未出口,他的吻就堵住她的唇。

“……伦,你不要……这样……”

“你要我怎样?”

幽闭的花房,掩隐成画的花丛之中,他猴急地搂抱着佳人,要从她的身上、唇上讨一点相思的便宜。

进入女人心里最好的途径就是她们的身体,这话果然是至理名言。一个女人对爱过、吻过、睡过的男人是难以做到心如止水,波澜不动的。

她推开他,面红耳赤躲开他火辣的吻,“永伦,你想我快乐吗?”

“我比谁都希望你快乐。”他捧着她的脸,一个一个的吻落在她额头、眉间和脸颊。

“那你离开松岛,好不好?”

“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这个不能。”

“为什么?”宜室痛苦地说道:“你在松岛很危险,王靖荛在松岛多年,他有许多势力和余党。我们上官家现在自身难保,没有办法抽出人力来保护你。”

“不要为我担心。”他笑着把她抱在怀里,“幸运女神永远在我这边,因为你就是我的幸运女神。”

这样的对话,他们每天都要重复许多次。

宜室的担忧他一点不放在心上,低头又去吻她的小嘴。变本加厉,甚至手也不规矩起来。她半旧的裙子被翻折起来。

“别,别——”宜室连连喘息,背贴在墙壁上,声音软得像在故意勾引。

“宜室姐姐,你们——在干什么啊?”

萌软的童声,吓得如连体婴的两人飞速分开。

云澈嘴里叼着棒棒糖,好奇的眨着大眼睛。摇摆着脑袋瓜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慌慌张张整理衣服的两人。

“喔!我知道了,你们在亲亲!我要告诉妈妈去!”

“云、云澈!”宜室吓得魂不附体,一张粉脸红得滴血。“云澈!我们亲亲!”

“——”云澈吐出舌头,飞也似的跑出去。不一会,花房外爆发出一阵大笑。宜画、宜维、岳锦然都在。宜画的身影在玻璃门外,大嚷着喊道:“嘿,你们两个——咳、咳,注意检点一些啊!花房是公共场合,别做少儿不宜之事!”

宜室羞得没法做人,恨不得把盛永伦碎尸万段。偏偏他一副不在乎的表情,向着花房外大声笑道:“宜画妹妹,谢谢提醒!”

“呸,谁是你妹妹啊?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怎么不是?等我和你宜室姐姐结了婚——”

“谁要和你结婚!”宜室暴跳。

“宜室姐姐,你和永伦哥哥嘴都亲了,还不结婚吗?”云澈的童言童语又引起一阵响亮的笑声。

“云澈说得对,嘴都亲了,就要结婚!”盛永伦走到花房外,把云澈举到肩膀上坐好,“走!哥哥带你骑高马去嘞!”

云澈最喜欢骑马,自从嘉禾哥哥走后,家里就再没有成年男人把他放在肩膀上。今天坐在盛永伦的肩膀上,如何不高兴,快乐地嚷道:“好!”

碰上混不吝的冤家,赶不走,撵不走,简直让人欲哭无泪。

————————

奉州宋家

玉支从宋十小姐的闺房出来,宋十一直把她送到门口,年轻的少女脸上带着羞涩的笑,“田老师,麻烦您了。”

宋十眉清目秀,笑起来时脸颊泛红,像红玫瑰一样好看。

“宋小姐,客气。”玉支笑着。满脸温柔,那笑是训练的产物。美则美矣,却没有一点直达心底的温度。

她辞了宋十,绕过长廊。刚走到水榭,突然一块泥团砸在她的洋裙子上,接着又是一块。脏污的泥水印记在淡米色的裙子上扎眼得很。她轻轻提起裙子,把泥块抖落下去,眉头也没皱一下。听见远处草丛中有孩子的声音在说:“涟心,快走!被她发现了”

一高一矮幼小的两个影子在树影里起伏,她们跑到花园深处。扑到一个衣着华丽,面容憔悴的妇人怀里。

妇人抱着孩子,高傲地迎着玉支的目光。她紧抿着嘴,昂首挺胸带着孩子转身离开。

玉支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这就是上官宜家吧。”应该不会认错,她的眉眼、神态和宜室有几分挂像。上官家的姐妹身上都有一股相同的傲气。那是衣食无忧,好人家的女孩独有的气韵。

她弯下腰,拍了拍裙子上面的泥印。然后继续向前,一直走到最后面的院子。这是一处宽大的安静院落,高门大院,最宜静养。是宋标专用来招待贵客的住所。王焕之能住这里,可见宋家对他的重视程度和他在宋标心中的地位。

自从松岛回来后,王焕之就一直在这里养病。

玉支一进来,就闻到一股特别的味道,那是药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的特殊味道,都过了这么久,他背上纵横的鞭伤仍触目惊心。

“你来了。”王焕之趴在床上,背上盖着一条薄薄真丝被子。这两天有些发热,整个人懒洋洋的,说话有气无力。

玉支点点头,也不客气,走过去直接撩开他背上的被子,仔细检查后道:“伤口比昨天好多了,都收了口。再上两次药,应该就没问题。”

他呵然一笑,“你在日本护理学校学护士真没白学。”

“别笑话我,当护士是我曾经的梦想。”她顺手取过床边摆着的瓷药瓶,往他的伤口上扑药。

“你现在的梦想呢?”

“杀人。”

她面不改色,手一扬,白色的药粉沾在伤口上,和没有凝固的血液融合在一起,几乎能用耳朵听见,那皮肉烧灼如烤肉般的吱吱声。

他疼得大汗淋漓,为了对抗疼痛,肩膀上肌肉都鼓起来。

“我现哪里还有梦想啊。”玉支叹息道:“唯一梦想就是活下去。如果能活得稍微快乐一点就很好。如果没有快乐也没关系。”

“你不快乐吗?我看你和宋毅不知多快活。”

她不怒不喜地说道:“我和宋毅在一起是因为任务,就像你和宋十小姐!”

他咬着牙,把拳头砸在床板上,“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他一挣扎,背上的伤口被扯得疼痛。

“远远还没到头呢,焕之君。战争还才开始,我们除了忍耐、忍耐、再忍耐还能如何。”她拿起毛巾,摁在他满头大汗的额头,为他一点一点拭去汗水。

“你恨大佐吗?他把你打成这样,一点人情都不讲。”

他很久才道,“大佐是为了帝国的事业。”

玉支轻笑一声,“对啊,他是为了崇高的事业,我们只是为着活着。焕之君,你有没有和我一样的感觉。常常觉得心很冷,无论周遭发生多开心或者多不开心的事,我都觉得和我没关系。我只觉得只要我能活下去就好,其他人的死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翻身坐起来,把衬衫扣上,“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她哈哈笑起来,像听到有趣笑话一样,“伤心什么,伤心你死了吗?焕之君,你知我知,其实你早就死了。从我们出发的那一天开始,生死就置之我们度外了。我只是很好奇,在造山书店,你本来可以一枪要了盛永伦的性命,为什么会手颤到打偏子弹?这真不像你的作风。无敌冷静的松尾焕之在特训学校是出了名的神枪手。弹无虚发,没有人能逃过他的子弹,连麻雀都不能啊。”

他淡淡笑着起身,拿起茶壶喝了一口。目光不落在她身上,而是看向窗外的天空。

“焕之君,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讲吗?”

“没有,我没有故意瞒你什么。”他回过头来,“玉支,你今天是特意来探病还是探听我的想法?”

“当然是来看你。”

他微微一笑,没有揭穿她的谎话。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真的是手颤。从特训学校出来已经快七年了,枪法早已生疏。”他的声音低下去,目光也为之暗淡。是的,当时千钧一发。若说他什么都没有想,是假话。就是因为想了很多东西,才会分心打歪子弹。那些心里的想法和感受,一直像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上。

“焕之,焕之君?”

他把目光向着玉支,莞尔道:“想知道我为什么打偏子弹?当时在想,如果我真的把盛永伦杀了,玉支该会要恨我一辈子。不过,我现在又想,我当时真应该杀了他,看看你会不会还无动于衷?”

玉支冒火地凝视着他,半秒钟后重重把手里的药瓶掷在桌上,转身往门外走去。

“玉支!”

“玉支!”

王焕之艰难地挪动脚步,每走一步,他的背脊就发出扯裂的疼痛。

玉支站在门口,无奈地说道:“焕之君,快点把伤养好吧。大佐马上要派你去上海执行新任务。”

“什么任务?”

“希望通过你去笼络江南财阀,让他们支持奉州,支持我们将来的新政府。”

“你觉得有可能吗?”

她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玉支,我们还能回日本吗?”

“你为什总爱问我这个问题?你说的是回哪里?要搞清楚,你是想回到过去,还是想回到日本!战争结束了,如果我们能活着,自然能回故土。但如果你是想回到过去,那就是做梦也不可能的事——”

“如果有一天,大佐让你拿着枪对着盛永伦,你能狠下心吗?”

玉支的手握在门扉上,豆蔻色的指甲深深陷入木纹中,“不知道,也许我会,也许我不会……盛永伦和宜室不同,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秒的时间都没有。宜室倒真的喜欢过你。”说到这,她回过头来,笑着向他说道:“王焕之,快点去上海。我接到消息,惠阿霓要送上官家三姐妹去欧洲留学。如果你能想办法留下她……也许,你们还有机会,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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