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黑暗
“那我真的希望，有朝一日，衙门真比致歉有用。”司徒琴定定的看着苏琬。
那种目光里，似乎还隐隐带着某种希冀。霎时间，苏琬竟是呆住了。
是啊！希望有朝一日，衙门是真的有用，能给人公道，而并非只是权贵私用。
“会的，会有那样一日的。”苏琬认真的说道，“我和云炫一定会努力的让那一日来临。”
“若真能如此，我泉下有知，也能高兴了。”司徒琴笑起来。
旋即苏琬便看到司徒琴扯开了衣襟，苏琬瞪大了眼睛看着司徒琴身上的斑驳痕迹。
她并非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自然知晓那些不是什么刑具造成的，而是……
那样暧昧的痕迹，让她猛然咬紧了唇。这必然是司徒琴进了大牢后才有的，而司徒琴这样的相貌……
这定然是看管大牢的人做的。
虽说进了大牢的大多都是有罪之人，可这样的事，也当真令人瞠目结舌。
“王妃似乎很吃惊。”司徒琴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衫，似乎并未将这样的痕迹当回事，“其实这在牢中，一点都不奇怪。”
“怎么会这样？真的是没有王法了吗？”苏琬握紧了拳头。
“王法？王妃以为，什么是王法？在牢中，狱卒就是王法，不管怎样处置犯人，谁又能伸冤？何况我这样的人，从进来就注定要死的，一个死人，自然如何折腾都是可以的。”司徒琴冷淡的说道。
“他们也胆大妄为了。”
“这并非只有京城的牢狱，天下很多地方都如此。本来在外面，女人便地位低下，进了大牢，女人便不是人了。王妃可以询问一番，各地大牢中的女囚，可有真正活下来的。”司徒琴神情悲戚。
她曾在青楼中好几年，自然是听说了很多牢中的腌臜事。
那些狱卒最喜欢的，就是清白的姑娘被人送进大牢了。那些姑娘自然是不可能好好走出大牢的了，即便最终被人洗刷清白，走出大牢，也大多是活不下去自尽了。
所以女人走入衙门，本就是十分忌讳的事。
有时候哪怕是受了委屈，也是不敢到衙门去伸冤的。怕的就是公道没讨到，反倒是让自己堕入更可怕的深渊。
这个世上啊！黑暗的地方多着呢！
再是阳光明媚，盛世太平，其实总有些不太看得见的角落里藏污纳垢，多少人于生死间几多徘徊。
苏琬咬紧了牙关，她是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原来这个时代的黑暗，远比她想象的更甚。
而她和云炫要做的，也真的还有很多。
只希望，他们真的能一点点的改善这个时代，让这个时代变的更好。
“王妃或许不曾听过，我却听过一些事。曾有一无赖之人追求邻村一位美貌姑娘未果，便到衙门去诬告这姑娘。后来这姑娘进了大牢，受尽了屈辱。在走出大牢当日，便在家中自尽了。
“家中为其装殓的时候，才知晓姑娘已经有了身孕，全身都是各种恶心的痕迹。
“只是这户人家也是敢怒不敢言，也只能是匆匆将人下葬了。可一直爱慕这姑娘的一个男子，却是知晓了此事，难以咽下这口气，非要为死去的姑娘讨回一个公道。
“后来，这男子杀了那个无赖，还设计杀死了衙门里的好几个捕快和狱卒。这件事当时在当地闹的很大，多少人听的悲戚不已，因为这世上的公道，衙门是给不了的，只有用手里的刀自己去讨。
“因为杀了那么多人，最终男子也被处死了。不过当日，却是很多人去了刑场，那场景让人怆然泪下。”
苏琬听的心惊不已，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十分难受。
果然她所见的不公道，其实也还只是这个世上的冰山一角，等待着她去发现的还有很多。
看来这样的事因为没人管，便渐渐约定俗成，哪个衙门都敢这样做了。
就像是当时皇上派了巫女和太监去名山大川祷告，沿途敲诈勒索的却并非只有一伙人，而是不少人都有问题，只是轻重不同。
所以很多事，其实都已经成了官场里的潜规则了？
若是没闹腾出大事来，便也就这样混过去了。只有事情闹的太大，激起民怨，为了平复民心，朝廷才会管上一管吧！
“我知道了，我可以向你保证，此生，我苏琬必然尽己所能为百姓做事，还天下太平和公道。”
“希望真能如此吧！曾经也有人许我太平盛世，只是……我渐渐不信了。”司徒琴低垂了眉眼。
“那个人……”苏琬猛然止住了话头。
她今日来看司徒琴，其一便是她们相识一场，她也想最后见司徒琴一面。
二来，自然也想知道司徒琴背后的人。即便沈冀说已经差不多猜到那个人了，可猜测和证实还是有不同的。
“王妃还是不要多费口舌了，我并没有打算告知你。”司徒琴摇了摇头。
“你不说也有你的道理，我就不多问了。”苏琬叹息了一声，这样的时候，她也不想为难司徒琴了。
“即便我不信他许诺我的一定会做到，可我，终归不想出卖她，还请你谅解。”
“罢了，那我们不说这个事了。”
“说起来，你有没有毒药啊？”司徒琴忽然问道，“我这个人啊！怕疼的，我怕刽子手一刀要是砍不死我可怎么办？那岂非是要让我疼死的？何况，我这一生活的着实不容易，我不想再身首异处了。”
“你还真是得寸进尺。”春云嘟囔了一句。
苏琬摆了摆手，让春云先到外面去等她。
春云走远了之后，苏琬才将一包药扔给司徒琴，“剧毒，而且不会让你太痛苦。我想，你这样美貌的女子，怕也不愿意身首异处，让自己死的那么难看。”
她的确是事先有准备的，也是猜到了司徒琴很不愿意被斩首。
其实想想斩首还真是有够吓人的，亏得还有百姓喜欢去围观行刑。
她和司徒琴相识一场，这便是她能为司徒琴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你要害死云炫，我不能原谅你，这一点事，却还是能做的。”
“多谢。”司徒琴笑起来，“说起来啊！我真后悔没能早些遇到你。若能和你好好相交，一定是极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