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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两情缱绻(1/1)

正版在晋江, 有背景资料补充。防盗30% 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他,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他记住,更不知道她凭什么肯定王妃会去而复返,但是他明白眼下不是多问的时候, 便一抱拳, 借着夜色掩护, 匆匆翻窗去了。

嘉语站在窗口,看着消失在草木葳蕤中的人影,一句“保重”卡在喉中, 没有出口。

......................

王妃倒没有亲自来,来的是喜嬷嬷。喜嬷嬷和王妃一样不喜欢嘉语。

从礼法上讲,嘉语教训嘉言, 完全站得住脚,喜嬷嬷也没法挑。她能做的, 只是前来敲打她认清楚自己的处境——是, 她是始平王的长女, 得始平王看重没错,但是内宅, 终究还是王妃做主。换句话说,她的前程,大半还在王妃手里攥着。

她要真害了嘉言, 始平王也不能太过偏袒。

因此喜嬷嬷代表王妃来找嘉语时候底气十足。

当然开口还是客气:“王妃听说六娘子无意中弄坏了三娘子给太后准备的寿礼, 责骂了六娘子淘气, 另备了几样东西, 让三娘子挑挑。”话扣住“无意中”、“淘气”,轻轻巧巧,把嘉言的责任全卸了去。

掀开托盘上的锦帕,嘉语还没怎样,薄荷已经“哇”地一下赞叹出了声。

这少见多怪,喜嬷嬷打心眼里瞧不上,嘉语却没在意,只见托盘上摆的三样东西,最夺目的是一柄玉如意,色泽温润,雕工流畅;又一串十八菩提子手链,难得菩提子大小仿佛,每颗上都刻了一尊佛像,栩栩如生;又一卷经文善本,嘉语虽然不如太后崇佛狂热,也看得出价值不菲。

看来王妃手上,还真攒了不少好东西,嘉语戏谑地想,口中只道:“有劳嬷嬷。”

“三娘子选一样罢。”喜嬷嬷催促道。

嘉语摇头:“我就不选了。”

喜嬷嬷愣住:“三娘子是嫌弃?”

“当然不是!”嘉语哪里肯留这个话柄,当即否认,“这几样,随便哪一样,都比三娘的手抄卷要珍贵得多,但是手抄,是三娘为太后祈福一片诚心,在心意上,却不是它们可比。”

这漂亮话说得,喜嬷嬷有些傻眼:这还是她认识的三娘子吗?

转念又想:她只说不选,没说不要,难不成是都看中了不能取舍,想挤兑得王妃全给了她?全给倒没什么,只要能够掩盖嘉言弄坏寿礼的事,王妃也是舍得的。当下忙道:“那三娘子索性全拿了吧。”

嘉语还是摇头:“嬷嬷误会了。”

“哦?”

“三娘是想求嬷嬷帮个忙。”

喜嬷嬷皱眉:“三娘子有什么吩咐?”

嘉语目光莹澈:“三娘想求喜嬷嬷帮忙在母亲面前求个情,就说三娘愿意在佛前念经三日,作为太后的寿礼。”

喜嬷嬷手一抖,差点没打翻了托盘:这丫头是以退为进吗。念经三日?要知道后天就是太后寿辰了啊。她这摆明了是在说,六娘子弄坏了她的寿礼,她就是拼着不进宫,不参加太后的寿宴,也不忍了这口气。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如今京中都知道始平王的长女回来了,太后寿宴上却不见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始平王妃苛待继女;待日后嘉语出门,再稍稍露个口风,暗示是嘉言有意弄坏了她给太后备的寿礼,她不得已……那话还不知道会传得多难听呢,六娘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三娘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缠了!喜嬷嬷苦恼地想。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自从宝光寺之后,不对,是自严嬷嬷罚过她之后,言行就诡异起来,心思也越来越难测……罢了,这事儿,不是她能做主的。

喜嬷嬷道:“这个话,奴婢不敢传,三娘子还是自个儿和王妃说吧。”

不等嘉语回答,慌忙就退了出去。

嘉语瞧着她的背影,又回头看一眼干干净净的佛像,微微笑了一笑:她虽然不想与王妃为敌,可也绝不想谁把她看轻了,当她软柿子。是有金刚怒目,才得菩萨低眉。

............

嘉语吩咐薄荷准备就寝。

薄荷替她解下钗环,松了发髻,全程都欲言又止。嘉语在镜中瞧见,不由笑道:“有话就说!”

薄荷原本就是个藏不住话,得了嘉语这句,噼里啪啦就问出来:“姑娘真不去寿宴了吗?”

嘉语“咦”了一声,露出微微诧异的神气:“为什么不去?”

薄荷傻了:“可是刚才姑娘说……”

“我说什么了?”

薄荷这才仔细回想嘉语放出的话,什么“有劳嬷嬷送来”、“我就不选了”、“求喜嬷嬷帮忙在母亲面前求个情,就说三娘愿意在佛前念经三日,作为太后的寿礼”……这里头可真一句“不进宫”或者“不去太后寿宴”的话都没说,连“念经三日”,都没有指定要在太后寿辰上念。

想通这一点,薄荷面上就欢快起来,才欢快得片刻又僵住:“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如果王妃不让姑娘去……”

嘉语笑吟吟看住镜中少女:“母亲为什么不让我去?”

薄荷:……

在嘉语逼问的目光中,薄荷只得不情不愿把自己那点“龌龊”的小心思全倒了出来:“六娘子弄坏了姑娘的寿礼,王妃让喜嬷嬷送了更好的来作赔,姑娘不收,已经是下了王妃的面子;姑娘还说要给太后诵经做寿礼,那就完全是打脸了,王妃要是恼了……”

“那又怎样?”

薄荷觉得姑娘简直了!话到这份上,还非得让她捅破这最后一层纸:“王妃恼了,就不让姑娘进宫参加寿宴了啊!”薄荷急得要跺脚,嘉语还是笑吟吟的模样,慢悠悠说道:“能想这些,也不容易了。”

薄荷“啊”地睁大眼睛,一脸“姑娘你到底什么意思”。嘉语心里叹息,嘴上又添一句:“再想想,要是母亲不让我去寿宴,谁会拦着她呢?”

薄荷:……

“姑娘!”

“你想想,”嘉语一笑,“如果母亲不让我去寿宴,这府中,可有谁会劝说她,想出来了,我就带你进宫,要想不出来呢……”

“想不出来!”没等嘉语说完,薄荷已经干脆利落地认了输。嘉语被噎了一下:这丫头可真是一点身为婢子的自觉性都没有。

不由回身仔细打量这丫头。要说物似主人形,这丫头,还真有几分她从前的风采,无论在心眼上,还是傻气上。

薄荷也不是元家的家生子。更准确地说,元家没有家生子,元家到元景昊手里,已经一穷二白,事事都靠元景昊夫妻亲力亲为,后来得了宫姨娘这个助力。嘉语的母亲宫氏过世之后,元景昊渐渐发达,家中才有了余财。

穷人乍富,钱都攥在手心里,要不就求田问舍,哪里舍得拿出来添置人口。一直到嘉语五六岁上头,才得了第一个丫头。

宫姨娘是带着嘉语和贺兰袖亲自去挑的。

就一水儿小豆芽,面黄肌瘦,也看不出哪个乖巧,哪个伶俐。嘉语记得薄荷咧嘴对她笑了一下,漏风的牙,她就看上了。

贺兰袖挑的南烛。后来进京,贺兰身边又添了瑞香。王妃原是指齐了四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给她,都被退了回去,理由是“客居,不能多扰”——是的,贺兰袖在始平王府,一直以客居自居。

当时嘉语想不明白,以为王妃作梗,很为表姐打抱不平,到后来方知嫡庶之别。贺兰客居是从父,是亲戚。王妃不是她的母亲,就不能随心所欲拿捏她。而看在宫氏的份上,又不能薄待了她。

如果承认从母,那就是妾室的拖油瓶,虽然宫姨娘这个妾室不比平常,终究也还是妾。

瑞香伶俐,眼色口齿都好,有贺兰袖不便说的,不便争的,都是她出面。但就连迟钝如嘉语也知道,瑞香不过是爪牙,南烛才是心腹。口风紧,做事可靠,是身边人最重要的品质,伶俐与否倒在其次了。

这些嘉语也是后来才慢慢知道的。

也许是因为在她这个位置上,和贺兰不同:无论王妃是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始平王总是她的父亲,有依仗,就有底气——不然她凭什么任性?

所以不仅她,连她身边的人,譬如薄荷这个丫头,也可以一直娇憨下去。

不用心。

嘉语忍不住摇头,如果这一世,薄荷还这样不用心……就不能留她了。

所有人都说,虽然始平王府的三娘子是个不着调的,却有个难得仁义的好姐妹。

好姐妹,嘉语自嘲地笑了笑,即便是在她的贴身婢子眼里,表姐都比她靠谱得多,何况是其他人。

................

“姑娘你笑什么,奴婢猜得……不对吗?”看到嘉语沉默,薄荷心里的不安像乌云一样越积越多,忍不住小心翼翼开口问。

嘉语撩起眼皮瞧她一眼:“你说呢?”

薄荷:……

“我问你,王妃会听表姐的话吗?”

“王妃……”薄荷有些纠结,要说“不听”吧,那不是说明她猜错了,要说“听”呢,她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但是,除了表姑娘,这府里上下,还有谁会为姑娘出头?难道是……“宫姨娘?”听到薄荷冲口而出这三个字,嘉语一口老血卡在喉中。她似笑非笑看住薄荷:“宫姨娘?”

薄荷也意识到王妃更不可能听宫姨娘的话,张口又要猜。嘉语竖起手指:“……只有一次机会了。”

只有一次机会了,是进宫,还是青灯黄卷三个月,在此一搏!薄荷咬了咬唇,一跺脚,说道:“还是表姑娘!”

嘉语:……

嘉语指了指书案上经卷:“去吧。我会和母亲说,让你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只说让她住佛堂,没说什么时候回四宜居。

薄荷一呆,看了经卷一眼,回头瞧嘉语的脸色,眉目里渐渐渗出恐惧,她带着哭腔问:“姑娘是不要我了吗?”

这一点倒是想得明白,嘉语在心里吐槽:明明不蠢嘛。

薄荷抽抽噎噎哭起来:“奴婢做错了什么,姑娘和奴婢说,奴婢改……奴婢一定改……姑娘不要不要我……”

嘉语不做声。

薄荷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委屈:“……姑娘是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带奴婢去哪里吧……奴婢猜的表姑娘不对吗?不是表姑娘,还能有谁……难道是六娘子不成……姑娘让奴婢死个明白……”

嘉语微合了双目靠在床头,也不开口,也不阻止,听薄荷哭了半晌,渐渐气息弱下去,睁眼看时,原本就红的眼睛,这会儿已经肿得像桃子,不由叹息一声:“青天白日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薄荷收了哭声,只时不时还打个嗝。嘉语道:“我问你,如果王妃这会儿恼我,表姑娘去给我求情,王妃会不会恼她?”

好容易等到姑娘肯开口,薄荷虽然心中害怕,也不得不压下去,思忖片刻,据实答道:“……会。”

“那我再问你,”嘉语语声淡漠,“袖表姐这么多年来,每每替我说好话,打圆场,可有哪一次,惹恼过谁?”

这个问题,让薄荷张大嘴,连哭都忘记了。

她从没这么想过。在她眼里,表姑娘是个大好人。每次姑娘有难,都靠了她挺身而出。是有她在,她们这些姑娘身边的人,日子才过得下去。可是要说,表姑娘因为维护姑娘,而惹恼其他人……那是真没有。

无论王爷还是宫姨娘,无论府里的,还是府外的人,哪个不交口称赞表姑娘,表姑娘知书达理,温柔善良,生得又好,特别对姑娘,简直仁至义尽,姑娘得罪的人,她代为赔罪,姑娘做错的事,她多方弥补……

莫说别个,就是她这个别人眼中姑娘身边第一人,也都暗地里想过,要是她不是姑娘的人,而是表姑娘的婢子,没准还能少被人为难些吧。

薄荷一面想,一面不由自主低下头去。

看来还不是无药可救。

嘉语又道:“我再问你,袖表姐这么些年来,为我挡灾,挨罚,被骂,可有哪一次,有谁,不知道表姐是冤屈的?”

没有,一次都没有!这一次,薄荷迅速得出了结论:一来姑娘自己做错的事,从不推诿;二来大家也都长了眼睛,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但总有个是非分明。薄荷的嘴张得更大了,简直收不回来——她虽然呆了点,不用心了点,到底不是真傻:难道说、难道说表姑娘她……

别说是付诸于口,光是想想,都心里冰凉。

“如今,你还觉得,说服王妃让我进宫参加寿宴的人,是表姑娘吗?”嘉语问。

薄荷沉默地摇头。

“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薄荷垂着头,良久,方才挣扎似的说:“我……奴婢……不想离开姑娘。”

她身边有什么好。嘉语想着从前她们几个丫头的结局,又想起紫萍,叹气说:“你如今年岁尚小,放你回去我也不放心。等你再长大一些,我就去求父亲,销了你的奴籍,你……回自家去吧。”

薄荷万万料不到嘉语竟是这个打算。

不是说笑,也不是惩罚,而是赶她回家!薄荷在嘉语身边已经很多年。嘉语说不上好主子,但也绝对不坏。这么多年了,她已经记不起自家是什么样子了……要是家里境况好,谁舍得卖儿卖女?

再被卖一次,会碰上什么样的人?薄荷不敢想,也想不出来。她的人生,已经紧紧和元家绞在一起,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她没法想象回家后的生活,没完没了的挨冷挨饿,随时可能再次被卖掉的恐惧。

她双膝一软,跪在嘉语面前,哑着喉咙道:“姑娘……姑娘是真不要我了吗?”

到这时候才知道害怕。

嘉语别过面孔,疏疏说道:“所以,说服母亲的不会是表姐,而是六娘子。表姐得知我不进宫的消息,必然会去找六娘子,她会竭尽全力说服六娘子,一来让大家敬服她对我的好,二来……”

嘉语停一停,如果是从前,贺兰袖是必然会促成她进宫,她不进宫,她就没有机会,但是如今……

如今还会这样吗?

还会的,没有她的笨拙,谁来成全她光芒万丈?当然贺兰袖是美的,可是难道帝都会缺少美人儿?她对于眼下的贺兰袖,还是个不可或缺的存在……那听起来简直像个笑话,实际上也是个笑话。嘉语于是笑了一笑,继续往下说道:“表姐给的理由,一定能说服六娘子,也一定能让六娘子说服母亲。”

她有这个信心。

她对贺兰袖的信心,恐怕比对自己还足一些。

从来都是贺兰利用她,如今她也用她一次……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嘉语也想过,贺兰会找什么理由让嘉言去说服王妃,也许是抬出始平王的慈父之心,也许是为嘉言的名声着想,也许还有其他。但是她能肯定,嘉言真正拿出来说服王妃的,应该是紫萍。

她和王妃之间,不过这点误会,她就不信,逼到这一步,还能解不开!

薄荷这时候却不关心这些了,只哀哀恳求:“姑娘不要赶我走……”

“我不是赶你,”嘉语道,“其实你说得也没有错,我是没打算带你进宫,宫里不比府里,你没学得机灵,我带你去,就是自寻死路了。”

“姑娘,”薄荷咽一口唾沫,“姑娘是要带连翘姐姐去吗?”

这回轮到嘉语一呆。

薄荷细细地说道:“连翘姐姐比我机灵,且连翘姐姐是王妃的人。姑娘进宫,需要王妃照应,在王妃面前,连翘姐姐自然比我好说话,所以姑娘一早想的就是带连翘姐姐进宫……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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