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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依旧是挽夏记忆中的样子。

琉璃金瓦,入目不是朱红便是金色,迎着太阳,直刺得人眼发晕。

她跟在宫人身后,神色平静打量一眼,前往乾清宫。

靠近那座庄严的宫殿,内侍尖尖的唱到声划破这片宁静的区域,仿佛要穿透到云霄。

挽夏敛了敛神,拾阶而上,听得允许觐见后垂目入内,行至殿正中行跪拜大礼。

她双膝才触及一尘不染的金砖,便感觉有人走到身边,扶住了她手臂。

她抬眼,最不想见着的面容清晰落入眸中。

“挽挽可又见外了,两年不见生分得行这般大礼。”高阶之上的帝王声音传来。

低沉而浑厚,在偌大的殿内留有回音。

挽夏不动声色抽回手,在太子的目光下,依旧深深叩首。

“并非女儿与父皇生分,而是这些年来未能承欢膝下,心间惶惶。”她字字清晰,声音似珠落玉盘般清脆动人。

皇帝的笑声霎时充斥在殿内。

挽夏听着却是嘴中发苦,生生将心里的厌恶强压下去。

这般的父女情深,她不演也得演!

皇帝笑过之后让沈彦勋再将人扶起来,挽夏应声不敢劳烦殿下,站得笔直。

沈彦勋视线在她有精致妆容的面容上流连一会,不在意的立在她身侧。

两年不见,她出落得真是好看,娇娇的面容,眉宇间又有股英气。他都有些认不出她来了。

察觉到沈彦勋看了自己好几眼,挽夏神色淡淡,心间却有别的思量。方才她跪下时,皇帝并未开口,可沈彦勋却是扶了她,这僭越不说,往深处了想还让人心惊。

皇帝对太子似乎有着不一样纵容。

挽夏偷偷抬眼,想看看两年不见的皇帝神色如何,前方的帝王又已说道:“你快坐下,走了一路可是累了。”

挽夏趁着回话的机会反倒正大光明直视龙颜,“能见着父皇,怎么会累。”

她的话叫皇帝又大笑起来,目光颇慈祥,“两年不见,你这张小嘴可越发的甜了。”

“这可不是在哄您。”挽夏也笑。

沈彦勋说:“父皇都赐坐了,挽妹妹还是别站着了。”

皇帝点头,挽夏这才跟着沈彦勋坐到了皇帝下手。

“可惜凌昊出征了,朕又两年未见着他,也甚是想念。”皇帝说着还叹息一声,似真的非常想念昔日挚友。

挽夏微微一笑,“爹爹能为国家效力,能为父皇效力,是他的荣幸。”

依她想法,她爹爹一辈子不回应天府才好的,这里比战场更似龙潭虎穴。

皇帝笑笑,又问了挽夏这两年来在北平生活,挽夏便也只与他说家常,沈彦勋有时亦会插上一两句话。殿内气氛倒是很轻松。

“你七皇叔这两年如何。”皇帝突然话题一变。

挽夏被这突兀激得心里‘咯噔’一下,话还是那般滴水不漏:“近年来倒是少见七皇叔,他似乎挺忙的。”

“嗯,朕这七弟应该是挺忙的。”皇帝的笑多了丝意味深长。

挽夏只当不知道他们兄弟间的那些罅隙,“是啊,都忙得还未成亲,可叫北平多少姑娘家苦等。”

“哦?原来七弟还这般受人倾慕呢。”

“七皇叔那般出色,这也只是常事罢。”沈彦勋侧头看了眼挽夏,朝她一笑。

两年不见,沈彦勋相貌上越发的像皇帝,俊逸的眉宇看似平和易近人,身上的威仪却挺慑人。眸光流转间更有股如闪电般凌厉的光芒。

这种锐利的锋芒使他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

挽夏双眸平静,说:“可不正是殿下这话。”

高座上的皇帝默然看着两人,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站起身道:“朕还有事,太子你陪着挽挽到你们母后那请个安,然后替朕为挽挽接风。”

皇帝坐着的时候,挽夏还觉得他一切正常,可他一站起来,她便发现有些不对。

皇帝的手在龙椅把手上握了许久,说话的尾音有些发抖。

她为自己的发现吃了一惊,很快垂了眸,怕被发现异状。眸光从皇帝皂色绣龙纹的靴子掠过时,皇帝亦迈了步子,脚步明显浮虚,重心不稳还晃了晃。接着,她看到有另一双脚靠近,应该是扶了皇帝离开。

皇帝方才说话不是中气十足?

挽夏心跳有些加速,太子已走到她身边,俯身看她。

他骤然靠近,他身上的龙涎香便侵入她呼吸间。

挽夏被眼前的黑影惊醒,警惕往后退了两步,引得沈彦勋一阵低笑:“凌挽夏,你对我还是那么的避之不及啊。”

挽夏见他笑得怡然,心里骂了句。

沈彦勋却是能看透一般,又道:“先别对我有什么评论,等见过母后,我还有许多的话和你说。”

他立在殿中,从容微笑着说:“两年多……时间过得真是快。”

沈彦勋那种运筹帷幄的神叫挽夏心里越发不安,抿了抿唇未言,他朝她又笑笑,目光有种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走吧,可不能让母后等久了。”沈彦勋在见着挽夏平静的眸光出现波动,唇角的弧度越扬越高,抬步先迈出了大殿。

坤宁宫内的榕树枝桠探出宫墙,绿意葱葱。

挽夏走在沈彦勋身后,打量了眼通往僻静的四周,觉得这处除了草木,毫无生机。

进了正殿,皇后已坐在上首,依旧那么端庄,国母的威仪丝毫不减。可挽夏只是一眼,就看出了张皇后老了许多,脸上敷的厚粉也遮盖不住她眼角的纹路。

而她对挽夏的不喜直接写在了脸上。

挽夏看得分明,向她行礼,不料沈彦勋比在乾清宫时还放肆,硬生生托着她手臂,让她压根跪不下去。

“母后并不在乎这些虚礼。”他清朗的声音变得很冷,“母后,对吧。”

张皇后额间太阳穴突突地跳地,眼中恨意更浓,最终于却不得隐忍,皮笑肉不笑说了句太子懂本宫。

进宫不到半个时辰,挽夏便发现了许多的异常。

皇帝的身体状况,张皇后与太子母子间诡异的对立,还有太子在皇宫内隐隐为首的地位。这些无一不叫她心惊。

这两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亦或是说,太子已经完全将把住了内宫……挽夏猜到了最接近的事实,想到陈奇父子,心底一片冰凉。

有着沈彦勋在场,张皇后看像挽夏时虽还那么厌恶,却没有明嘲暗讽,像征性的问了她近来情况。沈彦勋算了算时辰,觉得已全了双方的面子,也不耐再呆在坤宁宫。

张皇后爽快放两人离开,却在沈彦勋转身时说:“太子,再有几日你就大婚了,本宫已替你派了人到太子妃府上安排打点。”

沈彦勋眉眼霎时冷了下去,回身用一双没有温度的黑眸盯着张皇后。

“我知道你事务多,可这是储君的大婚,文武百官、皇家宗亲和命妇都会观礼,丝毫出不得一丝差错的。”张皇后与他对视,神色决绝丝毫不退让。

自家母后在想什么,沈彦勋怎么会不知道,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挽夏,朝张皇后冷冷笑道:“母后所言极是。”甩袖离去。

母子两针锋相对得太过明显,挽夏虽不清楚这中究竟发什么,可敏感觉得张皇后是话中有话的。

“凌挽夏,我要成亲了。”出了坤宁宫,沈彦勋突然侧头朝挽夏说。

挽夏怔了怔,“臣女恭喜殿下。”

沈彦勋对她笑,“不应该是同喜吗?”

同喜?

沈彦勋见她拧紧了好看的眉,向她走近一步。

挽夏皱着眉后退,脚磕到了坤宁宫的门槛,若非反应敏捷就得后仰摔到门内。

她堪堪稳住身子,心跳很快,沈彦勋难得见到她狼狈,竟忘记伸手拉她先是低笑了起来。

挽夏知道自己为了稳住身形手忙脚乱扒住门框有多失仪,听到笑声脸有些热,可也很快恢复正常。

沈彦勋见她镇定下来,这才再道,语气似讥似诮:“难道不是同喜?你应该很乐意见着我成亲的,不是吗?”

原来是指这个。

挽夏忍了一早上,这会也不太想忍了,反正沈彦勋明白得很:“是挺高兴的。”

“呵呵。”沈彦勋冷冷笑一声,看向她的目光极诡异,叫挽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许久未见仪昭了吧,去看看她吗?”他盯着她看了好大会,说。“也许你们以后也没有什么机会再见面了。”

以后她不来皇宫,自然没有多少机会见的!

“好。”挽夏颔首。

沈彦勋又是露出那样的笑,“随我来吧,正好午间就在仪昭那儿用膳了,父皇要我替你接风洗尘呢。”

“谢过殿下的心意了,臣女不好在宫中久留。你……”挽夏婉拒的话才说一半,沈彦勋突然重重推了她一把,直接将她推在朱红的宫门上。挽夏背被铜钉硌得生疼,倒抽口气。

沈彦勋掐着她的肩膀,在她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凌挽夏,你在怕什么?那么着急离开?嗯?”

他疯了吗?!

挽夏疼得都想甩他一巴掌。

他怎么敢在坤宁宫门口就这样对她。

而此时坤宁宫院内早已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安静得仿若坐无人的宫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影响你太子殿下的威严了。”与她一个小女子横什么横。

沈彦勋闻言松开她,见她小脸苍白,脑海里闪过两年前两人在小道间不愉快的一幕。有些懊恼。

“是我一时失控了。”他看她的目光骤然变得温柔。

挽夏心里发抖,觉得沈彦勋真的是疯了,才刚刚褪去的鸡皮疙瘩再次复起。

“你安安心心的在这用膳,我确实有事要和你说,关于大宁军的最新战况。”沈彦勋说着,又恢复储君那种云淡风轻的从容神色。

大宁二字确实引起了挽夏的注意,让她心跳再次加速。

沈沧钰就在大宁,他究竟是想要说什么?

挽夏觉得异常不安,袖下的双手攥成了拳,可是不管他说什么,她一个字都不会去信的!

挽夏沉默了片刻道:“我大哥说会在宫门等我出宫的。”

大哥?沈彦勋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她口中大哥是指谁,无所谓道:“我会派人去知会冯大人一声。”

“好。”

挽夏也爽快应下。

她是不会相信沈彦勋说的话,可她还是想听听,看他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

约莫一刻钟,凌景麒便见着了太子派来传话的人,那内侍朝他行礼后道:“冯大人,皇后娘娘为了太子殿下大婚之事忙得不可开交,便要温娴郡主留在宫中帮衬着,温娴郡主说您会等她出宫,叫奴才来传话,让您不必等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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