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文海比他说的时间早回来了十多分钟。吴蔚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父亲了。乍一见，突然觉得父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你们俩来，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又杀了我这个老头子一个措手不及。现在上班时间，你们怎么到京城来了？不会是专程来看我的吧？”洛文海精神还算不错。
吴蔚看着父亲脸上星星点点的老人斑，不禁有些酸楚，赶紧过来扶着他道：“爸，你这是在批评我。这段时间一直很忙，没过来看你。我检讨。”
洛文海笑笑，亲昵地看着儿子，突然叹了口气，“云飞啊，你也来了，正好有个想法跟你们说呢。”
“首长，您指示！”昝云飞恭敬地说道。
“这是在家里，别首长、首长的。坐吧！”洛文海先坐了下来，他很不习惯吴蔚扶着他，但又不想放过这个亲近的机会。
“小蔚，你现在已经是副厅级了？”洛文海神色严肃起来。
吴蔚点点头，自己工作上的事，他一向不爱向父亲提起。在此之前，洛文海有时会主动问起来。特别是在重病那段时期，总想为他做点什么。吴蔚知道父亲的想法。
“太快了！你是不是运作了？”洛文海更严肃了。
昝云飞赶紧把话接了过来，“首长，您错怪小蔚了。这不是省里要提拔一批年龄在40岁以下的干部进班子吗。小蔚业绩突出，年龄又合适，龙岛市符合条件的人不多，他是捡了个漏儿。”
听他这么说，洛文海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看了一眼吴蔚，“小蔚，拔苗助长的故事，你不会没听说过吧？我向来是主张领导干部要多蹲蹲苗的。你的速度，有些快了。好在，你这个宣传部长务虚的多一些，你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县里的事。孰轻孰重，你一定要摆布好啊。”
“首长，您放心好了。小蔚现在的能力，我这个市委书记让给他，他也能干得风生水起！”昝云飞笑道。
“这……昝哥，你可别这么说，我掌控大局的能力，比你差远去了。可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再戴就把我的脑袋给压扁了。”
洛文海听他的话说的好笑，嘴角上翘，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孩子！严格说来，云飞是你的长辈呢，没大没小的。”
吴蔚觉得这种父亲的味道好浓，看着他的笑容，他的心痛了一下。怕父亲察觉，吴蔚又问道：“爸，我姐呢？你不会把她给放出去了吧？”
“没有。杰米和她一起去了画廊。”
“爸，你对杰米，印象如何？”
“还可以吧。没有咱们国内那些富家公子的张狂劲儿，看上去跟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最关键的是，他对你姐很痴情。你姐呀，这下有个好归宿了，我也放心了。”
“杰米想留在国内还是想回去？您问过他的想法吗？”
“问过。杰米对咱们的文化非常感兴趣，想留在这儿。这不，刚回去没几天又飞回来了？他们留在哪儿都无所谓，只要你姐幸福就行了。别光顾着说你姐，你也谈一下你的打算。你不会想让青蓝跟你妈一直呆在外面吧？”
“怎么可能。我才不会让你孙子成美籍公民呢！洛洛的情况好多了。上周我和青蓝通电话，她说再有个小半年就带洛洛回来，到时候我妈跟着一起回来。”
“这样最好了。都想我大孙子了！”洛文海眼睛眯起，跟邻家慈爱的老头儿没什么区别。
“对了，还有啊，你不能一直占着两个人的位置。县委书记这职务太重要，暂时这样安排还可以，时间长了，会引起不良反应的。把你想干的工作干完以后，就交出去吧。”洛文海又说道。
“我会的，爸。”吴蔚虽然有其他的想法，如果让他在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和县委书记间作选择，他宁愿选择县委书记，因为只有这样的位子，才是他施展抱负的平台。
“首长，我倒是有个想法，您看行不行？”
“云飞，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单从小蔚的履历上看，也算得上经验丰富了。但我总觉得他缺了点什么。现在他虽然身兼两职，工作累一些，但还是再坚持一段时间为好。至于下一步，我倒觉得，到省委工作部门再锻炼一段时间，对他的成长更为有利。”
洛文海脸一沉，摆摆手，“仕途是不需要经营的！我更希望小蔚‘水到渠成’。我知道，云飞你帮了小蔚不少忙，但你得明白一点，小蔚的仕途，有一些是运气的成分！我倒觉得，小蔚在青川的经历，才是正常的！”
听了父亲的话，吴蔚觉得有些汗颜。他的仕途，的确有些运气的成分，比如这次就是。可是，如果他不是燕北毕业的，考不上选调生，不在蛇仙展露头角，不在全省基层选调考试中第一，怎么可能有机会见到他这个时任省委书记的父亲？又怎么可能成为他的秘书？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跟父亲去说。如果非要让他回答成功是什么的话，他会想到爱因斯坦的成功公式，成功=艰苦劳动+正确方法+少说闲话。在没有见到他这个父亲以前，吴蔚一直在“艰苦劳动”。
他相信父亲的话是有道理的。这次上位市委常委，连他自己都觉得很诧异，为什么偏偏在他和翟书记二人最有希望接任劳燕的时候，翟书记会被人举报学历和年龄造假？一定有人在帮他！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了。下午洛文海还要主持一个会。二人走出别墅的时候，昝云飞沉默好久，才说道，“你说，首长是不是对我不满意了？”
吴蔚诧异地扭头看他，“为什么？我爸怎么会对你不满意？”
“首长认为我帮你太过，觉得是我在推你上位呢。我可是比窦娥还冤呢，你这次上来，我一听说这消息，都下了我一跳呢！要是换作我，我都不敢用你。30出头的副厅级，太扎眼了。”昝云飞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别这么想。我现在不觉得自己有多臭美，我倒觉得，我这肩头上压着一座山呢！”
“有压力就好。有压力就有动力。有动力才能长实力。你们那个小县，被你治理得不错。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有起色，有改观！”
“谢谢夸奖！只要干，就没有干不成的事。一直向前冲，没有冲不到终点的！”吴蔚脚下一踩油门，一种推背的感觉传来，昝云飞忍不住说：“慢点。这里可是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