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沉默不语，关于这件事情，他不想说的太多。
“积余园区的报告，我看了，很有想法，也算是一个新的模式。一区多园，我建议这个‘多园’不要太多，一个县来说，有三四个主导产业也就够了。从积余现状来看，我倒是觉得，你们搞建材、钢铁还是有些基础的。”昝云飞岔开了话题。
“建材和钢铁都是传统产业，如果做起来，肯定会陷入‘红海’，竞争将十分惨烈。我的想法，是搞一些朝阳产业，最起码三四十不落后的产业。比方说新材料、新能源等等，可是这样的产业好像不会给眼下的积余带来多大的好处。”
“那样的产业，哪个地区都想搞。但是，如果没有合适的机遇，想发展新材料、新能源几乎是不太可能的。我记得前段时间，你跟我提过要承接龙岛市产业转移，我看你还是从这方面着手吧。积余的产业基础太薄弱，没有经过原始的积累阶段，恐怕难以跨跃发展。”
吴蔚看了一眼昝云飞，他承认，昝云飞说的有道理。相对而言，积余是一个资源贫乏县，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优势。
他并不想把积余建成一个重污染物积聚的地方。虽然他也想在短期内取得政绩，可他不想把政绩建立在以牺牲环境为代价上。
既要青山银山，又要绿水青山，对眼下的积余来说，这只是一个传说。可他想做的，就是把这个传说变成现实，让所有的积余人都能够分享到改革的红利。
“我准备在积志镇建一个产业园，专门用于接收龙岛市的产业转移项目。龙岛钢铁这个项目，我就准备摆放到积志镇。眼下需要解决的，就是路的问题。以后承接的一些重工业项目，我想都摆放到积志镇。”吴蔚说道。
“你这个想法很好。想发展高新技术产业，也不是不可以，关键是留对地方找对人。招商引资很重要，省里有一批项目，你们自己也要动动脑筋，多找点好项目。你这段时间是不是一直没联系首长？”
昝云飞这一声“首长”，吴蔚觉得脸上发烧，自从过年的时候去看过一次洛文海，有大半年的时间，他没有跟洛文海联系了。
见吴蔚低头不语，昝云飞苦笑摇头，“吴蔚，你这个人，光顾低头拉车，却不抬头看路。前些日子，我到京城去，专程看了首长，首长还问起你的情况，我看他特别关心你。如果你有时间，还是去看看他吧。毕竟是老领导。”
吴蔚觉得，他和洛文海之间，虽然是曾经的领导与秘书的关系，但现在他只是一个县长，而洛文海，已经贵为中央委员，地位差着十万八千里，逢年过节拜望一下可以，平时还是少去打扰为好。
现在听昝云飞这么一说，他才觉得，自己的上层路线走得太差劲了。不抬头看路的结果，直接会出现方向的偏差。他得好好正视一下与上面的关系了，当然，这种关系不仅指的是与市委市政府的关系，更包括与省直单位甚至某些省领导的关系。
回到积余，晚上一个人的时候，他便主动给洛文海打了个电话。
本以为，洛文海那部私密性很强的私人电话会换掉，结果拨过去以后，洛文海很快接了起来，语气中还透着激动。
“洛书记，你好！”
“小蔚啊，现在在积余还好吗？”洛文海这一声“小蔚”，把吴蔚又叫愣了，这……唉，这洛文海怎么又叫起他的小名儿来了！
“还可以。洛书记，一直没去看您，一来觉得您工作太多，怕打扰到您。二来到积余工作以后，千头万绪的，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你这个小吴同志，说的是哪里话！”洛文海的语气又变了，一副上下级的口吻，“你什么时候来，提前打这个电话，我肯定能抽出时间来。”
“那我近期安排一下，我也想跟首长请教一些问题呢。”吴蔚觉得没有话说，干巴巴地来了一句。
“好啊，你有什么问题，尽管说好了。小吴，你在基层干工作，肯定特别不容易。其实，在上面干，比在下面要容易得多。这是我多年得出来的经验。咱们当领导干部的，得先把老百姓的事摆在头里。你应该知道地位定律吧？”
“知道，一个人在山上，一个人在山下，所处位置不同，但在对方眼里的大小是一样的。是这个吗？首长？”
“对！你现在是县长，手下有几百干部几万党员几十万群众，你把他们看得比天还大，那他们自然把你看得比天还大。道理简单，做起来却是十分不易。领袖说抓工作要会牵牛鼻子，这个牛鼻子的牵法儿是很讲究的，只要你站在老百姓的立场去考虑问题，那工作推动就会相对容易起来。即便有些事老百姓不会马上理解你，但长久来看，还会给你一个‘好官’的评价，你好好琢磨琢磨吧。”
“是，首长，谢谢首长教诲！”吴蔚干脆利落的答道。
那头的洛文海笑了起来，“别整得这么正式，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就拿我当个有血有肉的普通老头儿就好。这个老头儿，可以犯错，也可以后悔。你这孩子，真是懂事，如果成深有你一半儿好，那我就满足了。”
洛文海的声音里透着落寞。洛成深是个什么样的人，吴蔚是深有体会的。比起洛轻雪，洛成深就是一个渣仔一样的存在，但他是洛文海的儿子，吴蔚并不想恶劣评价洛成深。
“首长，成深也很懂事的，只不过有些脾气罢了。”吴蔚苍白无力地说道。
“你不用安慰我了。这么多年，我阅人无数，成深是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清楚吗？”
吴蔚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起贵为京城书记的洛文海，与普通人一样有着解不开的忧和烦，不由在心里暗自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