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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谈判(下)(1/1)

第二天一大早,秘书就反馈了告家长事件的处理结果。

她当日就请了仲裁机构介入,请专业人士上门勘察现场,为杨威验伤。鉴定结果表明,杨威身体没有被殴打的痕迹,脚伤系本人动作不当造成,都与程岫无关。仲裁机构还程岫清白,秘书当场对叽叽歪歪仍不服气的杨威家长表示保留追究程岫精神损失及名誉损失的权利,另外,还向学校投诉老师不分青红皂白偏袒一方的失职行为。

结果出来后,程岫并没有去上课,而是一个人在宿舍里扑腾玩。

曹琋给他买了电脑、游戏机、各种游戏卡……曹启智和王震曾对他溺爱孩子的无下限行为提出抗议,都被程岫用优异的成绩镇压了。

一上午过去,曹琋办完了入学手续,中午匆匆回来送外卖,下午又被学生会拉去开学动员。

他离开没多久,补习老师灰溜溜地跑来道歉,说是道歉,内容全程撇清自己,并隐晦地表示对程岫抄袭作业的不满,希望程岫尽快“端正态度”“遵守纪律”,并与杨威重归于好,回课堂上课。

程岫“态度端正”地拒绝了,表示自己要跳级到高一一班。

补习老师闻言脸色极为难看,说话的语气极重:“你要想清楚了,你天赋再好,读初一再轻松,那都是初中!初一跳到高一不是小学一年级跳到四年级,中间有很大的分水岭!初二初三的课程不简单,你高一第一学期又没上,现在直接上下半学期,跟不上是可以预见的!到时候你再想回初一,也没有你的位置了!”

程岫坐在桌子上,晃着两条小腿:“我理解你焦躁担忧的情绪,因为你没当过天才。你当一天试试,一分钟也行,到时候你就知道人和人之间的能力差距才是很大的分水岭。”

补习老师摔门走。

程岫想:应该找奥特工厂改造一下宿舍门,以后谁摔门门摔谁!

程岫跳级的事被教务处搁置了,倒不是补习老师从中作梗,而是他申请的时间太晚,老师们忙着准备新学期的教案,没人有时间抽出来考核他。而且教务长也认为程岫跳级太频繁,一不利于自身融入学校环境,二不利于本身知识的巩固。

他找来程岫,语重心长地谈了一次心,先对他获得的成绩给予高度的赞赏,再对近日发生的事情表示诚挚的歉意,认为是学校处理不当,让他受委屈了,三来规劝他放平心态,学海无涯,走得再快,也不可能抵达彼岸,倒不如好好欣赏沿途的风景,养精蓄锐,为更长远的发展打基础。

他讲得合情合理,程岫无法反驳,提了一个要求:自由分配学习的时间和任务。

青阳学院附属中学也是首都星有数的重点中学,带过不少尖子生,知道天才总有一套自己的学习方式,一板一眼地要求他们,反倒会扼杀他们的灵气,于是同意了。

曹琋对这个结果表示意外,他记忆里的林赢实在不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程岫说:“实质有了,名分还会远吗?”

曹琋:“……”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扬,原本轻松地靠着椅背,此时也有些不安了,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务必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潇洒。

程岫说:“浴室空着。”

曹琋不敢置信地微微张大眼睛。

程岫说:“好走不送。”

曹琋:“……”热情瞬间被浇灭。

初中部开学第二天,高中部开学第一天。

程岫双手插兜,在早自习即将结束的时候晃晃悠悠地到了。

补习老师看到他,嘴角自得地翘起来。她知道程岫性格有多倔强,说话有多毒舌,不敢激他,轻描淡写地说:“以后上早自习要准时,大家休息一下,准备上……程岫你要到哪里去!”

进来不到十秒钟的程岫拖着椅子往外走。

程岫无辜地说:“上课啊。”

补习老师说:“第一堂是数学课!就在这里上!你拖着椅子是要去哪里?”

程岫道:“去高一一班啊,我跟你说过了的。”

补习老师啪啪地拍着桌子:“教务处不是说过不准你跳级吗?!你违抗我也就算了,还要和整个教务处作对!你太目中无人了!”

程岫道:“教务长同意的。我可以自由调配我的学习时间。”

“你这是阳奉阴违!”

抓着椅子继续跑。

补习老师想要去追,被程岫用脚勾门,挡住了。

“程!岫!”

咆哮声响彻初中部各个角落。

高中部一片安宁,连说话声都没有,所有人都伏案疾书。老师们不是站在窗户外面,用目光进行“爱的扫射”,就坐在教室里面用黑脸施展“神之威严”。

程岫拖椅子的声音格外刺耳,像一把生锈的钝刀撕裂了溢满书香的静谧。

一个老师从楼上冲下来,小声地说:“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程岫说:“我是高一一班的旁听生,来读书。”

老师对他“旁听生”的身份将信将疑,帮忙提着椅子到高一一班门口。

教室一半的学生听到动静都抬起头来,班主任迎上去:“左老师?今天刮西北风啊,把你吹过来了。”

左老师说:“他说他是你们的旁听生……”不等他说完,椅子就被抢走了。

曹琋一抬头,就看到程岫抱着椅子,迈着小短腿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他急忙起身帮忙将椅子放到自己的座位边,从课桌里拿出一壶茶水和一个小杯子,帮他倒了一杯,温柔地问:“累不累?早上怎么不告诉我,我帮你搬啊。”

程岫说:“你不是喜欢惊喜吗?”

曹琋眉开眼笑地说:“的确很惊喜。”

“咳咳咳咳咳咳!”班主任咳得喉咙都充血了才引起两人的注意。

曹琋捂着程岫的口鼻:“他年纪小,抵抗力弱。”

“……”班主任忍不住说:“嫌我年老色衰体弱多病咯?上学期你不是这么对我的呀!”

全班哄堂大笑。

左老师见状,悄悄地走了。

班主任大大方方地端详程岫:“早知道应该以死相逼,让教务长把你分到我们班的,颜值提升得不是一点半点啊。省得别人老说我们班是曹琋一张脸,顶了半边天。”

“切!”

除了曹琋以外的学生都表示愤慨。

班主任说:“原本是我和曹琋双雄争霸,这下子要三国演义啦。”

同学们听不懂,程岫眼睛一亮:“老师也看过三国演义啊?”

班主任说:“何止三国演义啊,三国杀、四方麻将、真心话大冒险咧。”

同学们激动地敲桌子。

班主任拼命地“嘘嘘”,让他们小声点:“因为你们,我上学期已经吃了三记警告,奖金一分没拿到不说还倒欠着,用教务长的话说,真是建校以来的百年第一人了。你们这学期都给我拉皮拉得紧实点,我这个月要是再拿不到奖金,你们以后就要半夜自习了。我穷得睡不着,大家也都别想睡了。”

同学们都“嘘”他。

班主任拍拍手:“快上课了,准备下上课的情绪。谁想睡觉的,赶紧给自己两个耳光。”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起来活动——以曹琋、程岫为中心进行围观。

他们是一人一张桌,桌与桌的间距不宽,程岫坐在中间,就像桥梁一样地连住了左右两边。他右边的是个马脸男,举手投足带着阵阵香风。他自诩曹琋之下第一帅哥,人称马帅,为了得到程岫的认可,送了一整块巧克力。

程岫立刻认同了:“果然帅。”

其他人问曹琋:“为什么你弟弟一点都不像你啊!你以前明明走的是高冷路线!”

曹琋扶额:“我是亲民路线。”

其他人说:“别人一亲近,你就‘泯然无存’。果然是亲‘泯’。”

曹琋笑眯眯地踢了踢程岫的脚,似乎在求夸奖。

知道曹琋真面目的只有班长许正豪。当初一句“爱人”让他至今不敢直视两人。

因为教务长的纵容,班主任的默许,以及补习老师的无可奈何,程岫就这样以一个旁听生的身份在高一一班赖下来了。班主任还送了他一整套高一的课本,考虑到他的身高,原本想将座位安排到第一排,但是被曹琋拒绝了。

曹琋的理由很简单:我是全班第一,最能帮助他学习。

其他人:“……”自从程岫来到班级之后,曹琋的形象就从“笑看潮汐潮落,不食人间烟火”的散仙堕落成为“日出东方,唯我不败”的魔教教主,找到机会就展示自己,谁拔尖就消灭谁。

对此,唯一知道内情的班长只能呵呵呵,从生物学的角度分析,这种行为叫——求偶。

高一一班的任课老师原本对程岫的存在是忧大于喜的,生怕一个好苗子被狂妄自大给毁了,平时上课有时候也会故意提问他,如果跟不上,希望他知难而退,偏偏他每次都答上来了。

老师们不知道是曹琋的帮助还是程岫本人真的懂了,到课堂小测试的时候,他们特意将两人的座位安排到教室的南北两极,中间布防了三个老师,考试一结束,一群老师像捧着圣旨一样怕捧着试卷到办公室,督促任课老师将试卷放入改卷机里,看着成绩刷刷刷地出现在屏幕上。

改卷机会自动排列成绩,曹琋的成绩出现之后,就一直挂在第一名上,第二名倒是一直在变。

到最后一份成绩——

第一名动了。

曹琋往下挪了一行,新出现的名字:

程岫!

班主任带着成绩回班级宣布,先说这次有两个第一名。

班级轰动起来,许正豪周围的同学都向他道喜,也有猜其他人的,不过曹琋从一开始就盯着程岫笑,程岫一脸的气定神闲。

“另外一个第一名出乎所有老师的意料。”

班主任动情地说:“他很年轻,年轻得让所有任课老师都不看好他。他很勤勉,老师交代的作业每次都按时完成。他来我们的班级还不到一个学期……”

话还没有说完,班级已经轰动了。

程岫笑嘻嘻地站起来向大家挥手。

班主任无可奈何地说:“我还有几个排比句没有用,你们真是太不捧场啦。今天下课别走,一起打扫卫生!”

全班发出巨大的“嘘”声。

连续跳级的小神童程岫已经成为附中名人,走在学校里回头率百分之一百。曹琋原本每天忙得很,忙完学生会忙社团,但发现这一现象之后,减少了一部分的工作,腾出时间来陪他上下课。

程岫说:“我认识路。”

曹琋说:“我知道。但是我怕你认识去别的地方的路。”

程岫翻了个白眼:“无论从心理年龄还是生理年龄,门口的那些都不合适。”

曹琋说:“那门内的这个呢?”

程岫随口说:“性别和性格不合。”

曹琋抿了抿唇,换了个话题:“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程岫看了看他:“剁椒鱼头。”食堂并没有这道菜。

曹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随手拿着外套出去了。

程岫踩着椅子上桌,透过窗户看着曹琋从门里出来,慢吞吞地往外走。人还是那个人,走路姿势也还是那个走路姿势,可是这个角度看到的背影,充满了落寞和萧瑟。

他靠着窗玩了会儿游戏,天蓦然暗了下来,空中打了个闷雷,是要下暴雨的预兆。

程岫手指还本能地按着游戏的按键,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外瞟。天空阴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路上行人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电闪雷鸣,满校都是风雨欲来的气氛。

他突然放下游戏机,随手披了件外套,拿起雨伞往外走。

人一到外面,雨就倾盆而下。

他轻松地打开雨伞。雨伞边缘的气流将雨水都弹了开去,护着他清清爽爽地往辩论社的方向走去。

辩论社是青阳学院附中仅次于机甲社的第一大社,所有中学里的排名也很靠前,仅次于首都大学附中和四海中学。

程岫在班级里听到其他人谈论时说起过,曹琋的加入令辩论社整体实力大增,这一届中学全联盟辩论大会有望夺魁。

曹琋口才好他早就知道。不然当年时进党的那群狐狸们也不会被他忽悠得晕头转向,一个个被卖了还屁颠颠地帮忙数钱。那时候彼此立场相对,每当听到这种话,他心里除了不屑还有忌惮,“托马的曹燮”成为口头禅不是没有原因的。但现在,他心中感受更多的是骄傲。

毕竟……

同年代的人嘛。

程岫站在辩论社窗下,看着亮闪闪的灯光,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像是心有灵犀,原本背对着窗户的曹琋突然转头往下看。

雨幕中撑伞而立的小小少年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黑暗。

程岫走到楼下,就听到一阵急促纷乱的脚步声从上面传来。一群人说说笑笑地冲下来,经过他时,纷纷伸出手在他的伞上轻轻地敲打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宝贝弟弟来接哥哥啊。”

“豆丁弟弟来啦。”

“小神童。”

称呼五花八门,但那亲切调侃的劲儿是一模一样。

程岫不耐烦地将伞收了起来,眼看一只手直接拍在他的脑袋上,另一只手飞快地从前方伸了出来,挡了一下。

曹琋假公济私地将程岫护在怀里:“要走快走。”

其他人回头“嘘”了他一声,转身冲入雨幕。

“这么早就结束了?”程岫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曹琋说:“我说我要带你去吃剁椒鱼头,他们就散了。”

“这个天气?”程岫皱了皱眉。

曹琋说:“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味道不错,这个天气正好,没什么人排队。”

程岫最终还是臣服于美食的诱惑之下,“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曹琋将外套脱了下来,正要披在程岫的身上,就听他幽幽地说:“雨伞有恒温功能。”

曹琋:“……”

雨伞虽然大,但是两个人肩并肩的走,很容易将半个人挤出去。曹琋默不吭声地将身体露在外面弄湿了半边后,程岫终于大发慈悲,让他将自己抱起来。

曹琋单臂抱着他,一手撑伞,又成了校园一大亮丽风景线。

看到有人偷拍,程岫扭过头,曹琋将伞微微倾斜,挡住了各处窥视的目光。

一路到校门口,秘书驾车在门口等。

两人上车后,直奔学校不远处的美食街。

倾盆大雨,路上行人稀少,店内也是冷冷清清。

曹琋先下车,程岫的脚刚迈出车门,就低声说:“有人在跟踪我们。”他迟疑了下,身体飞快地缩回去,“上车。”

曹琋毫不犹豫地收伞上车:“走。”

秘书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毕竟是情报局出来的人,二话不说发动汽车,他们刚开出十几米,一辆跑车就从后面追了上来是,速度之快,几乎眨眼就要碰到车屁股!

秘书冷静地加速,两辆车维持着不到五厘米的间距,从美食街上呼啸而过。

前方,一辆巨型客车冲了出来,像醉汉一般左右摇摆,堵住了前进的方向。

秘书冷静地拉起驾驶杆,原本还在地面极疾行的车忽然离地而起,高速旋转的轮胎擦着客车的顶部过去,升上空中。

“跳车!”

程岫半趴在曹琋身上,打开车门,抱住曹琋,两人的脚默契地一蹬,从车上跳了下来。

秘书毕竟是文职出身,反应原没有他这么敏捷,等意识到不对,已经连人带车的被一枚炮弹击中,化作一团火光!

曹琋和程岫落在街边的阳台上。程岫落在了里面,曹琋脚滑了一下,手肘磕在阳台围栏上,人被甩到了外面。

程岫立刻抓住他的手臂。

曹琋正要借力跃起,就听下方传来清晰有力的命令声:“不许动。”他的声音清冷,仿佛是雨声的分支。

曹琋一只脚踩着阳台的边缘,一只脚在外面晃悠,手臂扒着阳台,人半挂不挂的,一时掉不了,姿势却很被动,根本无处躲藏。

雨水呼啦啦的,毫无停歇的意思,将他从头到尾浇了个彻底。

程岫悄悄地摸了个花盆。

“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林赢上将。我很长记性,吃过一次亏,绝不会上第二次当。如果我感到危险,会直接杀了人再说。”

阳台下的阴影处站着一个人,穿着宽大的雨衣,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着一把枪,冷冷地指着曹琋。

程岫放下花盆:“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就不能改过自新好好做人吗?”

“当了你那么久的哥哥,给你吃给你住,闯祸了还帮你擦屁股,到头来还比不上你的前世仇敌,这样的好人我再也不会做了。”

雨衣帽檐微微抬起,露出宋昱阴冷的双眸。

程岫说:“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其实他上辈子欠了我不少钱……”

话音未落,子弹噗嗤一声击中了曹琋右脚的脚踝。

看曹琋一刹那紧绷的面容,程岫眉头一跳,闭上了嘴。

宋昱指着曹琋:“下来,跟我走。”

客车和跑车冲了过来,守在阳台下方。

程岫从上面露出半个头:“那还是打死他算了。”

宋昱手一抬,枪猛然指向程岫,程岫手一推,花盆跌落,被子弹击中,碎瓦片和泥土喷洒了开来,刚好挡住宋昱的视线。

曹琋趁机一跃,还未翻入阳台,一连串的枪声响起,程岫抱住曹琋,用力一拽,两人倒在阳台上。

雨水从天空一瓢一瓢地泼下来,程岫抱着曹琋,鲜血的血水顺着两人交叠的身体淌下来,如墨水般晕开,顷刻淹没了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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