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连褚哼完一段，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伴奏已经播完了一边，又开始循环第二遍。
颜沐沐的脸有点红，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心虚的，并不是因为歌词太腻歪而害羞的，只是单纯的心虚！
就像是小时候那些差生考砸了，被老师叫起来点名批评时，脸红的原因一样。
连褚轻轻地咬了一下后槽牙，声音有些哑，“就这几句。”
“哦……哦。”
“你试试。”
“啊？”
颜沐沐顿了一下，扭过头去。
恰好这时，连褚也扭头看向她，两人从肩并肩坐在一起，突然变成了面对面四目相对——连呼吸仿佛都要交错的距离。
实在是有些太近了。
颜沐沐觉得自己的耳根有点热，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
连褚却不依不饶地凑了上来，“你试试啊，我看着你。”
看着……需要这么近吗？
颜沐沐已经开始疑心自己的牙齿上有没有沾上菜叶了，他这个距离，估计连她的虫牙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按着连褚的肩膀，把他推得远了一点点，“那你离我远点，不然我紧张。”
连褚挑了挑眉，果然往后靠了一点点。
是真的一点点，大概几公分的距离，肉眼都已经可见了呢！
颜沐沐张了张嘴，还是发不出声音，“……再远点。”
连褚又往后靠了一点点。
恰好耳机里的伴奏到了需要她开口的地方，颜沐沐深吸了一口气，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顶着害羞就发出了声。
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连褚的词写得有多……令人尴尬。
每一句都像是表白神句，在这种空荡荡的教室里，和一个男人面对面唱这样的词，颜沐沐觉得自己的体温即将突破40度大关。
她低下头，自我催眠自己，要把这事儿彻底当成一个工作。
只是她一只手拿着歌词纸，另一只手的手指却牢牢地扣住了自己的掌心。
连褚听着听着就笑了。
颜沐沐低着头，并没有发现他唇边的笑意。
好不容易唱完了她的部分，她抬起头，连褚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颜沐沐看着他伸手按了手机，按掉了伴奏，心霎时吊了起来，语气也紧张兮兮的。
“是不是很难听？”
“还行，KTV水准有了。”
颜沐沐难得没有反驳连褚的毒舌吐槽，倒是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还有KTV水准啊？那还行了……”
她被刚刚那个老师吓得以为自己就是个五音不全，自己掉坑里去就算了，万一把连褚带下去了，那真是全公司的罪人，万死难辞其咎了。
连褚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啊”了一声。
“你还挺可爱的。”
颜沐沐也愣住了。
“连褚，你……”她用歌词纸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不给他看到自己的表情，“怎么能用可爱这种词来形容姐姐呢！很没礼貌的。”
“……”
连褚默默无言地看了她一会儿，从地上爬起来，居高临下地朝着颜沐沐伸出手。
“起来。”
“干嘛呀？”
颜沐沐还以为他要站起来跟她决斗，很是紧张地问了一句。
连褚眼睛一瞪，“起来，教你练声。”
“哦……”
颜沐沐偷偷地觑了他一眼，没去扶他的手心，而是自己撑了下地板，从地上蹦跶了起来，抬手拍了拍裤子。
连褚的手还伸在外面。
她没有按照他的剧本走，让他有点不爽。
连褚不是会压抑自己情绪的人。
既然不爽了，那就要报复回去。
颜沐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高马大的连褚就走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她面前大半的光线。
“你干……”
“嘛”还没有说出来，连褚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颜沐沐的掌心温热，但是连褚更温暖一些，一碰到，两人都像是被烫到了一下，有电流顺着血液从心脏穿流而过，蔓延到四肢百骸。
只是握了一瞬，连褚便松了手，轻飘飘地开口道：“我又不是没洗手，干嘛这么嫌弃？”
“……”
颜沐沐咬着牙，眼睛都要爆眶而出的样子，“连！褚！今晚杀猪，谁说都不好使！”
连褚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冲着她抬了下下巴，仿佛完全无视了她在说什么。
“发个do的音我听听。”
“……”
一下午，颜沐沐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鱼，被掐着脖子拎出水，抖了抖，又压着脖子按回水里去。
如此反反复复，她也没觉得自己有啥长进，痛苦程度却逐渐加深。
鱼哭了水知道，她哭了谁知道？
连褚也没指望着她一日飞升，趁着天将将黑的样子，终于松口放了人。
“唱歌是要靠天赋的……”
颜沐沐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
连褚无声地弯了弯唇角，“你没啥天赋，好在声线还不错。”
“嗯？”
“给你的词都是甜甜的，你可爱一点就好了，有什么不行的地方，后期修一下，没问题的。”
这哪是一般的甜啊，简直就是……
颜沐沐怎么都想不到，看起来像是个冷面魔王一样的连褚，居然能写这么甜的情歌。
简直令人跌破眼镜。
颜沐沐已经没力气跟他呛声了，答了个“哦”，摇了摇手，拎着包就打算回家去休息。
连褚赶紧拉住她的手腕，又触电般地松开了。
“我送你。”
“不用了……再被拍到，那才是真的麻烦啊……”
连褚突然好像就被这句话给激怒了，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有些冷漠起来。
“随便你。”
他先一步开门走了。
颜沐沐看着连褚怒气冲冲的背影，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人……这么不识好歹的吗？
传绯闻到底是伤害谁的粉丝啊！
他搞不清吗？
***
颜沐沐又去公司上了几天声乐课，《围城》就宣布了全片杀青的消息。
这也代表着，连褚的主打歌马上要进入紧锣密鼓的准备阶段。
天气已经很冷了，出门都必须穿厚重的大衣、戴围巾了。
颜妈担心颜沐沐受凉，打了电话过来，让她赶紧回家去拿一些厚衣服。
颜沐沐咬了咬唇，应了下来。
是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拿到《围城》片酬的那一天，颜沐沐拿着银.行.卡，趁着夜色打车回了家。
颜爸和颜妈似乎已经习惯了老旧的出租屋，颜沐沐进去的时候，两人还说着话，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沐沐回来啦？吃晚饭了吗？今天没有晚自习吗？怎么都不先打个电话回来？……”
颜沐沐换上拖鞋，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颜妈念叨了半天，看她还站在原地，皱起眉头，嗔怪道：“怎么不进来？”
“爸、妈……”颜沐沐的声音乖乖的，还带着一点点紧张，“我想跟妈妈说几句悄悄话。”
她悄悄地吐出了一口气。
颜妈和颜爸对视了一眼。
“可以啊。”颜妈笑了笑，转身握住了女儿的手，拉着她一边碎碎念，一边往房间里走，“我们都好久没能说说悄悄话了呢，唉，我的乖女儿啊……”
自从家里出事之后，所有人都过得兵荒马乱的，哪有好好说话的时间呢。
颜妈带着颜沐沐走进卧室，关上门，拉着她在床边坐下，“沐沐想跟妈妈说什么呢？”
颜妈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仿佛仍然是那个衣食无忧的太太，只是比之前更多了一些烟火气罢了。
颜沐沐低着头，不敢看她妈妈的眼睛。
“妈，我……我休学了。”
“休学？为什么？”
颜沐沐的手握得紧紧的，仿佛要给自己力量。她从包里摸出卡，小心翼翼地塞到她妈妈手上，“我读不下去了。家里都这样了，我没有办法……妈，你别告诉爸爸，他会自责的。”
颜妈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颜沐沐不敢隐瞒，把这几个月的事、自己的选择完完全全地交代了出来。
“……真的，我不想这样了，不想看到爸妈因为债务奔波，每天担心有人上门来要钱。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颜妈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是，你更喜欢念书，不是吗？”
颜沐沐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读书这件事，已经从责任一点点变成了习惯。
她咬着牙，低着头，不让她妈妈看出端倪来，“不是的，我也很喜欢拍戏，我也喜欢这种感觉，很多事情要尝试了才知道……”
什么感觉，要她仔细地描述出来，大概就是日进斗金的感觉吧。
颜沐沐也没有撒谎，她确实喜欢这样赚钱的感觉。
家里正是最艰难的时候，颜爸已经借遍了亲朋好友，收获寥寥无几，大家都知道颜家就算度过这场劫也无济于事了。
听警察那边说，颜爸的那个朋友也露了行踪，只是应该也是赔不出钱来的。
要是能赔出来，也不会跑了。
已经是末路了——哪怕现在他们俩还能撑着，如果还不出钱，最后债务还是会落到女儿身上的。
颜妈妈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来。
颜沐沐的选择是为家庭的牺牲，她比谁都清楚。
母女俩沉默了许久许久。
颜妈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沐沐，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颜沐沐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沐沐，妈妈不知道应该……”
颜妈妈也落了泪，沉默下来。
颜沐沐的手机就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她擦了擦眼泪，隔着水汽划开屏幕，看了一眼。
连褚：不在家吗？
连褚：还是已经睡了？
颜沐沐盯着那两行字看了一会儿，又暗灭了屏幕。
“妈，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爸，最近他应该也没空看娱乐新闻。这些钱你先拿去用，我这边没关系，衣食住行公司都包了。放心，是大公司，京夏娱乐，就是我之前打工兼职的那家，你知道的。明年……最多后年，三千万，我一定能挣出来……”
……
躺在沙发上的连褚皱着眉，反复确认着手机。
真的没有新消息。
难道真的睡了？
他今天已经做完了新歌最后的编曲，只等着开工录音拍MV做宣传了。
连褚撑着下巴，隔了好久好久，又打开了微信。
“我的《小心动》的女主角呢？去哪里了？”
“为什么不回消息呢？明天要录音，所以今天早睡了吗？[难过]”
又过了十来分钟，颜沐沐终于大发慈悲回了一条。
连褚激动地点开。
颜沐沐：“……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