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字号:   默认

41.第 41 章(1/1)

此为防盗章

顾小楼点燃鞭炮, 厂家夹在鞭炮里的金色纸条随着红色爆竹纸一起往下飘,火光四射, 红里夹金, 映得满屋都金灿灿的, 着实叫人眼花缭乱。

爆竹买得最大规格,响了好久才停下, 最后一声爆竹炸开,路人开始拍巴掌, 连黄老头也忍不住叫好。

“我活了这么久,还没看过这么响的爆竹, 好兆头!以后一定财源滚滚,生意兴隆!”

锦州有店铺开张发红包的习惯,用红纸包上一两枚铜板就算封红包, 包几百封也不过一块大洋。

钱不算多,纯粹图好彩头。

荣三鲤把分红包的活儿交给一个杂役, 让他分给来道贺的路人和小孩, 自己则与顾小楼进店去,搬出昨晚写好的东西。

常家饭庄里没有一个客人,常天壮和几个伙计靠在柜台上聊天, 往日嫌那些吃粉皮的人烦,今天倒有点怀念他们。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是常鲁易和夫人下楼了, 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见了他们就训斥。

“又站在这里磨洋工, 干活去!”

“老板,一个吃饭的都没有,干什么活啊?”

“待会儿就到饭点了,客人不就来了吗。”

“今天新酒楼开张,他们肯定都去对面尝尝鲜啊。”

“放屁!”黄润芝叉腰泼辣骂道:“再说这种晦气话,这个月别想要工钱,给我滚到厨房去!”

伙计们一溜烟跑了,她没出够气,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看着门庭若市的锦鲤楼目露凶光。

常鲁易心情也不好,但是怕她闹,安慰道:

“开张第一天,客人必定要多些的,大家都喜欢看热闹嘛,等过两天就知输赢了。”

黄润芝却不这么想,从她嫁到常家以来,这永乐街上就只有他们一家酒楼,哪天不是车马盈门?

平白无故跳出来个锦鲤楼,哪怕是开张当天,她也不愿被他们分走一杯羹。

得想个办法,把那些看热闹的人都给拉过来……

她正琢磨着,就听到门外又传来一阵欢呼,推了常鲁易一把,让他过去打探情况。

常鲁易不好意思露面,跑到厨房找常天壮,常天壮从后面出去,悄悄查看,回来告诉他答案。

如此一番折腾后,黄润芝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荣三鲤拿出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凡今天进店消费的食客,即使只点一杯茶也能参与抽奖,奖品是明晃晃的一块大洋,总共备了一百块,不怕抽不中,就怕不来抽。

一百块!哪怕全是奔着抽奖去的,他们今天也能做一百单生意!

黄润芝气得直掐丈夫的耳朵。

“瞧瞧人家的脑子,再瞧瞧你!你是猪吗?就这么干坐着看她抢生意啊?”

常鲁易痛得连声求饶,又骂在一旁傻站着的常天壮,让他滚回厨房去。

常天壮翻了个白眼,留他们二人在大堂。

光掐耳朵是没用的,掐下来也不够炒一盘。黄润芝逼丈夫想办法,自己的高跟鞋也一个劲儿在地面上敲,眼睛转溜着,一会儿一个主意。

“我们去雇几个地痞流氓闹场怎么样?我堂哥认识这种人,花几块大洋就能让他们在店里闹一天,看谁敢进去吃饭。”

“你当人家傻的啊?不知道报警吗?”

“那就派伙计往他们家的锅里丢苍蝇?保管第一天闹出这种事,没人愿意再光临。”

“才刚开春,上哪儿去找苍蝇?粪坑里也刨不出来啊。”

“那你说怎么办?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你是男人,你出主意啊!”

常鲁易被她逼急了,倒真想出个主意,冲她这样那样的耳语一番,黄润芝露出惊喜的笑。

“行!就按你说得办!”

他们忙活起来,过了没一会儿,锦鲤楼的小跑堂就站在门边,对正在招呼客人的荣三鲤招手。

“老板,您快来看看。”

荣三鲤让顾小楼过来接替自己,帮食客点单,她则走到小跑堂身边,往门外瞧去。

常家饭庄仍是冷冷清清,门外却也挂出一块牌子,上书——凡今日进店消费满三百文者,可抽奖赠送秘制烧鹅一只。

锦州靠大运河,养鸭养鹅的人很多,做鹅的人自然也多。一只烧鹅市场价普遍是一百文,常家饭庄里价格贵一半,卖一百五十文。如能免费赠送,也算是美事。

可大中午的,有几个人能消费满三百文呢?

她一笑置之。

“不用管他,招呼客人就是。”

跑堂应声,一甩抹布跑去端菜了,荣三鲤回头看着热热闹闹的大堂,还有挤满楼梯等位置的食客,欣慰地扬起嘴角。

刘桂花从后院跑出来,跟她说厨房的鱼已经快用完了,得尽快买。

荣三鲤拿出一张名帖,上面印有她的名字和锦鲤楼地址,让她去码头找一个叫贺六的鱼贩子,正是上次给他们送甲鱼的那一位,叫他按照昨天的订货单原模原样再送些鱼过来,鱼钱等打烊后一起结算。

码头离永乐街不算太远,刘桂花又很想帮她出出力,拿着钱就出门了。

荣三鲤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被客人叫去,争先恐后的点单。

常家饭庄里,常鲁易夫妇把牌子挂出去后就开始期待,满以为客人会蜂拥而至。

然而根本无人从他们门口经过,更别说进店了。但凡路过一个行人,都被对面的热闹氛围吸引过去。

黄润芝眼巴巴地等了半天,见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半,往常这时候店里早已经坐满了人,今天却连个鬼影都没有,摆明了是对面开张害的。

这几日的信心勃勃被击碎,她恨不得冲到对面去抢几个人过来。

对了……抢!

黄润芝眼尖地瞥见一个熟悉身影,用力推丈夫。

“快!那是昨天来咱家吃过饭的,你去跟人家套近乎,把他带进来!”

常鲁易拉不下这个面儿。

他记得那人,就在不远的制烟工厂做工的,偶尔会来店里点个小炒菜配碗白米饭当做打牙祭,撑死了也就三十文钱,几乎没赚头。

平时最嫌弃的就是这种又占座又不点什么东西的食客,今天却要主动套近乎?怎么可能。

常鲁易不想去,黄润芝又开始掐他。他连蹦带跳地逃出门,决定先混一会儿再回去。

等到十二点时,常家饭庄里稀稀拉拉地来了几个客人,不是因为跟他们关系好,也不是因为这里的菜好吃,而是对面实在没位置坐了。

黄润芝看见他们就气,简直想把这些白眼狼赶出去,又怕一整天都开不了张,就把下面交给伙计,自己气呼呼地上了楼。

伙计紧跟着又跑上来,支支吾吾地说今天去晚了,没买着鱼,鱼贩子都回家去了,仅剩的一家还被锦鲤楼订货,正要给他们送去,说什么也不肯匀些出来。

黄润芝处在气头上,按习惯该臭骂他一顿,忽地想出个办法,把他拉过来低声嘱咐一顿。

下午两点,锦鲤楼的客人还是络绎不绝,厨房再一次传出急报——

最后一条鱼已经下锅烧了,大厨表示要是再不送鱼去,接下来点鱼的客人只能吃鱼鳞。

荣三鲤放下手头的事去找刘桂花,后者在厨房帮忙削萝卜皮,木盆里已经装着好几个小臂长新鲜水灵的大白萝卜。

听了她的话,刘桂花叫冤。

“那个老板明明说了中午送的啊,怎么没来呢?我去看看。”

她在围裙上擦擦手跑出去,很快就带来消息。

卖鱼老板的车在路上翻了,鱼全都滚到臭水沟里,今天没法再供货。

“怎么开张第一天就碰到这种事呢,该不会是有人故意使绊子,让咱们供不上菜吧!真是太可恶了!”

荣三鲤倒是不生气,仿佛早有预料,对她说:

“反正今天我们的生意也做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很辛苦,再过两个小时就打样吧。”

刘桂花惊道:“晚上不做生意了?难得的开张好日子,多可惜啊,少赚好多钱呢。”

荣三鲤笑吟吟地说:

“见好就收,以后赚钱的路才长。万一惹上疯狗,那就过犹不及了。”

刘桂花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狗,只知道她看起来年纪轻轻,说话时却高深莫测,给她一种不好招惹的感觉。

幸好他们已经握手言和,荣三鲤不光不嫌弃他们,还给他们发工钱,想想都像在做梦。

她跑出去把这话告诉了顾小楼和跑堂们,食客碰巧听到一耳朵,连忙加快速度,赶着结账时去柜台抽奖。

天边飘满了绚烂的晚霞,许多人结束一天的工作,听说永乐街上吃饭抽现大洋,急急忙忙赶热闹,却看见跑堂挂出打烊的牌子。

小兵愕然地看着她,不仅是因为那番惊人心魄的话,更是因为她的笑容和举动。

妈的,以前总听人说她是个女爷们,除去一张漂亮的脸,几乎与男人无异。

他还信了,现在看来,这世间除了狐媚子转世的,还有哪个女人能比她更勾人?

荣三鲤的那一拍还在令小兵回味无穷,而她已经升起车窗,显然没有更多的话要说了。

小兵骑上马,回去传话。

顾小楼担忧地看着她。

“三鲤,你这么说他就会走吗?别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荣三鲤笑而不语,淡淡道:“你等着看吧。”

顾小楼见她如此有把握,只好收起担忧,望向那片薄雾。

小兵马匹带起的风将薄雾冲散了些,几乎可以看清霍初霄深刻的五官。

听完前者的话后,他好像朝这边看了过来。深沉的目光与春日的暖阳一同穿透雾气,落在福特标志性的拱形车头上。

他的马蹄动了,顾小楼心里一紧,又看荣三鲤,后者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样。

最后,霍初霄调转马头,高大的身影渐渐隐入雾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开车。”

荣三鲤吩咐一声,司机踩下油门。

不出半个时辰,雾气散尽,灿烂的阳光为汽车披上一层金甲,奔向崭新的开始。

.

.

.

锦州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这里依山傍水,易守难攻。城北是一片重峦叠嶂的山脉,浩浩荡荡绵延了上千公里。城南则毗连大运河,下船就能进城,只需经过那道足有十多米高的城墙。

一千多年前,它只不过是荒山僻野,后因商队改路线,时常会在此地歇脚,就陆陆续续建立起几个驿站。

之后驿站变成村落,村落发展成城镇,锦州的规模和人口于前朝末期抵达顶峰,堪与平州媲美。

又因有大运河,凡商船必定在此停靠,凡来往南北的路人必定在城内休憩,其繁荣程度,丝毫不逊色于沿海的贸易集散地沪城。

锦州城内有无数条街、无数条巷,数不清的商场店铺,每天都有新店开张或倒闭。

这几天,永乐街上有家因经营不善而关门的布店转租出去了,每天天不亮就有装修师傅过来敲敲打打,将店铺翻新。

永乐街约三百米,历史跟锦州一样长。

街道后面就是民居,因此街上卖什么的都有,洋货、布料、瓜子点心……甚至还有算命摊子和酒楼,几乎是一个城市的缩影。

酒楼名曰常家饭庄,听名字就知道是家传的。创始人乃锦州本地人,曾是前朝知府家的厨子。

知府倒台后他自谋出路,创立一个常家菜,十分符合锦州人的口味,因此生意兴兴向荣。

传到如今,创始人早就去世,掌柜的是他儿子常鲁易,对自己的手艺特别自豪,总以常家菜唯一传人自居。

对门的布店成功转租之后,街上的商户见惯了,漠不关心,只有他深受困扰。

一是装修声音嘈杂,灰尘大,他总觉得会影响自家生意。

二是今日出门时,偶然听说了一个消息——对门装修完成,也会开一座酒楼,据说请得还是从平州来的厨子。

平州是京城,卧虎藏龙之地,要是普通的厨子还好,可万一来个在宫里干过的……

皇家御厨,噱头不比他这个知府家的大得多?

两者相加,他烦得今日菜价都忘了看,也顾不上杂役买菜时会不会与小贩串通好虚报价格,匆匆折返回店里,打算找自己夫人儿子商量对策。

“常老爷早。”

在他家店门口支了十几年摊子卖粉皮的老头黄大山,照旧陪着笑跟他打招呼。

他看也没看一眼,提着长袍下摆跨进门槛。

黄老头没有放在心上,正过脸继续做粉皮。

他老婆刘桂花用头巾擦擦汗,压低声音问:

“常老爷今儿个脸色怎么更难看了,该不会又想涨我们租子吧?他太太这个月可天天早上都让人过来端粉皮呢,一个大子儿没给过,再涨租子都要折本了。”

黄老头眯着眼睛笑,露出一排缺了几个的黄牙,凑近将新听到的消息告诉她,说完努努嘴。

“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了吧,永乐街就要开第二家酒楼,他的好生意说不定就做要到头了。”

刘桂花却开心不起来,忧心忡忡地盯着锅。

“你说……要是新开起来的酒楼也卖早点,咱们的摊子是不是就开不下去了?儿子还在上学,媳妇都没娶,就指着粉皮赚点钱。要是卖不出去,以后拿什么给他交学费?”

黄老头一听才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心情顿时焦躁起来,抓起一把辣椒粉撒进汤锅里。

“唠叨什么?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还能饿死你们娘儿母俩?去去,做生意。”

刘桂花不说话了,帮客人盛粉皮,黄老头看着眼前这锅热气腾腾的汤,忍不住朝对面的店铺瞥去一眼。

那里晾着几块新门板,已经上好了漆,就等木匠把它装上去。

酒楼快开张了。

那边常鲁易没跟太太儿子商量出名堂,这边黄老头时刻紧盯对面,想看看店铺的新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整个上午,店里都只有装修师傅。等到下午三点左右,一辆黑色福特轿车驶进永乐街,停在店门外。

黄老头正在把新蒸好的粉皮从笼屉里刮出来,手里动作不停,却悄悄伸长了脖子,鹅似的往那边看。

车内下来三个人,穿短衫的一看就是车夫,帮忙提行李。剩下一个长身材的男青年,一个衣着简单却优雅的年轻女人。

两人模样都十分标志,然而眉眼间并无相似之处。男青年看起来比女人小几岁,两人的关系耐人寻味。

不是姐弟,该不会是……夫妻?

下车后女人没有说话,男青年冲店里喊了声,有个中年男人跑出来,将他们迎了进去。

福特车停在路边,在这个年代是稀罕之物,全永乐街也就家底丰厚的常老板家后院里停着一辆而已,如今终于来了第二辆,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下午吃粉皮的人少,黄老头喊了声老婆子,把手中工作交给她,自己则跑到对面店铺的侧门,偷听里面的动静。

一群人围在店里看装修,男青年忽然提议。

“三鲤,我们去后面看看吧,后面还有个院子。”

那个被他称呼为三鲤的女人嗯了声,声音听起来轻柔文静,之后众人就一同往后院去。

黄老头探头探脑地听了半天,得知他们的确是从平州来的,也的确是想开酒楼。

女人叫荣三鲤,男人叫顾小楼,听说话时的亲密应该是一家人,却不知为何两家姓。

荣三鲤是两人中间掌权的那个,店面则是顾小楼托人租的。他等中年男人介绍完店里所有设施,荣三鲤点头表示可以后,才让车夫把行李拿进来。

偷听到这里,黄老头算是彻底放下心,哼着小曲儿回到摊子上,接过刘桂花手里的笼屉,继续干活。

刘桂花好奇地问:

“你咋这么开心呢?人家不开酒楼了?”

“开,怎么不开。”

“不卖早点?”

“谁知道呢。”

“那你开心什么?”刘桂花纳闷极了。

黄老头神秘兮兮地一笑,压低声音。

“你是不知道,他们的掌柜呀,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

怎么了?

女人能有成大事的吗?先前那个开布店的,要不是听了老婆的话进一批又贵又难卖的洋布料,怎么可能那么快关门。

还有他这个粉皮摊子,老婆只能打下手,干干择菜洗碗的活,正事还不是得他亲自来。

看那女人长得又漂亮,细皮嫩肉,必定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主,带个小白脸出来做生意本就是自不量力,再加上对门还有个常老板虎视眈眈,估计用不了三个月,店面又要换人。

黄老头对自己的猜测很有信心,见锅里的汤已经沸腾,拿个长柄勺舀起一点抿了抿,喜滋滋地眯起眼睛。

常鲁易从门里出来,似乎才喝了点酒,挺着个大肚皮,脸上油光发亮。

黄老头照旧打招呼,“常老爷,出门啊?”

常鲁易一看见他就用袖子挡住脸,挥挥手厌恶道:

“你汤里少放点辣椒粉,呛死人。要是再这样,下个月这摊位不租给你们了。”

二老连忙赔笑,鸡啄米似的点头,心中暗道除了他们谁还愿意租这个破摊位。

常鲁易最瞧不上他们这副哈巴狗的模样,扬长离去,却没有出永乐街,一扭头就走进对面的店门。

他跟家人中午就商量好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管她是哪里来的贵人,先热脸相迎搞好关系,再做定夺。

装修师傅都是附近请的,一眼就认出他。

“常老板找谁啊?”

“新掌柜呢?”

装修师傅立刻冲内院喊:“荣小姐,有人找你。”

没过多久,一个穿白色羊毛大衣的女人款款走出,满头秀发用枚珍珠发卡拢住,那叫一个肤白胜雪、美明艳动人。

常鲁易看直了眼,忘了打招呼。

还是荣三鲤先开口。

“请问你是?”

常鲁易啊了声回过神,忙摘下头顶的帽子,极为绅士地说:

“鄙人乃常家菜唯一传人,对面常家饭庄的掌柜常鲁易,请问这里的老板在哪儿?”

“我就是。”

荣三鲤笑得很温婉。

常鲁易心中一喜,几乎忘了自己来之前的心思,盛情邀请。

“原来你就是新老板,巧了巧了。你今日才到锦州,想必没来得及准备晚饭吧?以后大家在同一条街上做生意,那就是自己人了,不如先去我的店里吃顿饭?就当为你们接风。”

顾小楼确实也问过他一次,得知原来他本是平州城外乡镇上的一名教书先生,因招惹上乡绅恶霸被抢妻杀子,惨遭逐出老家,无处可去,才来锦州投奔一个远方亲戚。

亲戚是卖菜的,就介绍他卖鱼,无需技巧,只要会算账就能糊口。

顾小楼不是一个太有善心的人,当年要饭时没人帮过他,反倒被不少人嫌弃,于是等他被荣三鲤带回家,一颗心也只有面对她时才会宽容。

乱世之中,贺六的经历算不得惨,顾小楼听了也只是听了,没有太大感觉,仍旧嫌弃他的鱼不够大,偏偏荣三鲤指定了要与他做生意。

贺六看书看得投入,顾小楼都走到他身后了也没注意,直到他清清嗓子,贺六才猛地站起身,收起书赔笑。

“小先生来了,今天要什么鱼?”

顾小楼把荣三鲤需要的转达给他,他掏出笔记好,说明天一早就送去,姿势非常卑微。

顾小楼看着心烦,不跟他说了,快步回家去。

走到永乐街,他正好碰上几个从常家饭庄出来的食客,口中讨论着汆虾丸子有多美味,表情回味无穷。

他心情更差了,准备进门,一辆黑色小汽车从后驶来,停在常家饭庄门口。

难道还有达官贵人特地开车来吃他们家的汆虾丸子?

顾小楼躲到门柱子后面看,见车门打开后跳下来一个穿西服梳大背头的高个青年,走起路来大摇大摆,螃蟹似的进了门,声音嘹亮地喊了声:“娘,我回来啦!”

这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顾小楼眯起眼睛回想,脑中模模糊糊冒出一张油头粉面的脸,还有常清廷三个字。

常清廷,常鲁易……真是阿巧娘碰到阿巧爷,巧碰巧了!

他连忙跑到后院去,敲荣三鲤的门。

荣三鲤还在研究菜谱,闻声无语地打开门。

“你怎么又这样风风火火的,出了什么事?贺六的鱼卖光了?”

“不是……是……是常鲁易他儿子回来了!”

“回来怎么了?”

这街上的谁都知道常鲁易有个儿子,又不是稀奇事。

顾小楼看看四周,凑到她耳边快速说了一句。

荣三鲤听完不怒反笑,饶有兴致地说:

“这么巧,真是冤家路窄。”

顾小楼担忧道:“咱们跟常鲁易本就在抢生意,又揍了他儿子,现在怎么办?他们不会合起伙让我们关门吧。”

“他们要真想动手,那就奉陪到底。”荣三鲤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抬头问:“让你买的东西买好了吗?”

“贺六说明早就送来。”

“嗯,招呼客人去吧。”

荣三鲤说完竟然关上门,没有跟他商量应对方法。

顾小楼急得想敲门,抬手后想起她训他急躁时的表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手。

锦鲤楼里她是大老板,他是二老板,不能急躁,更不能别人还没找上门,就自乱阵脚,像什么话。

三鲤肯定有办法,她不是常说么,事情没来不招惹,事情来了不怕事。

顾小楼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平复下心情,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去了大堂。

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让他食不下咽的麻烦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当时他俩正和黄老头夫妇在后院吃饭,只听得大堂里门开了,传来一声“荣小姐”,等抬头时油头粉面的常清廷就已经到了眼前,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顾小楼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把荣三鲤挡在身后。

常清廷笑着拍了下巴掌。

他的嘴比旁人大,笑容让人毛骨悚然,仿佛张着血盆大口。

“荣小姐,真没想到原来你就是我家对面新酒楼的掌柜啊,你说这世上的事巧不巧?咱们怕是从命里带来的缘分,用英文怎么说来着……戴死特你。”

不等荣三鲤接话,他又看到了黄老头夫妇。

“原来黄叔黄婶也在,你们的事情我都听我娘说了,往后终于不用风吹日晒卖粉皮,荣小姐真是好人啊。”

二老不知是惧怕他还是避讳他,干笑着答应一声,不肯多说半句。

常清廷的眼睛滴溜溜转,打量一圈后院,最后回到荣三鲤身上。

“荣小姐,咱们既然如此有缘分,今天又算是别后重逢,是不是该单独聊一聊?”

顾小楼想都没想就骂道:“谁要跟你聊?滚!”

“别这样,我这次回家来待得时间可长呢,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弄僵了多不好。”

他说话的样子客客气气,因为与伶人待惯了,说话时也学来一点婉转的调调,配上他那张精心修饰的脸,气质怪异又油腻。

顾小楼自打第一次与他见面就完全没好感,此刻自然不留情面。

“你想用这话威胁三鲤吗?大家都在一条街上做生意,敢使那些低三下四的手段试试。”

常清廷根本不接他的话,只笑眯眯地看着荣三鲤。

后者想了想,起身从顾小楼背后走出。

“好,我们去楼上包间聊。”

“三鲤!”

“你们吃饭,不用等我。”

荣三鲤说完就带常清廷上楼,后者离开时很得意地朝顾小楼挤眉弄眼,气得他差点没忍住揍他几拳。

两人上楼后还关上包间的门,顾小楼坐在石凳上,看着桌上的饭菜,一口也不想吃。

刘桂花劝道:“小楼啊,你别生闷气,老板是个有主意的人,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他侧脸看着二老,心中一动,低声问:

“你们应该很了解常清廷吧?跟我说说。”

“这……”

刘桂花欲言又止,毕竟之前是在常家饭庄门边摆摊的,分开不到一个月就背地里议论少东家,有白眼狼之嫌。

“去去,女人家家有什么用,我来说。”

黄老头推开她,坐到顾小楼身边,义愤填膺地说了一通。

原来这个常清廷打小就不是省油的灯,乖张顽皮任性妄为,因为家底颇丰,爹娘宠着,长大后越发无法无天。

他老早就不上学,跟几个锦州的二世祖在外混,吃喝玩乐抽大烟,可以说能碰的都碰过。

二老不跟他说话,起因是三年前过春节的时候,他们的儿子正要考大学,急需学费,于是过年当天都在摆摊。

常家饭庄每年年底都要放半个月的假,早就不做生意了,只有常清廷和几个青年在门口放炮仗。

当时儿子和黄老头回家搬煤块,只有刘桂花独自守摊,她怕炮仗炸着锅,劝常清廷去远点的地方放。

对方嫌她扫兴,不但不听,还将她推搡到地上,故意往锅里丢炮仗,炸得满街都是。

等两人回来看到这一幕,常清廷和他的狐朋狗友早就不见了,儿子气得找他们报仇,反被几人合伙揍到骨折,险些与大学失之交臂。

事后常鲁易为了平息这件事,给了他们两块大洋当封口费和营养费,要他们收下后不准再提。

家里缺钱,二老憋屈地收下钱,从此见到常清廷躲避不及。

顾小楼得知真相后,越发担心荣三鲤,一拍筷子上楼去,想偷听他们的对话。

两人正好下楼梯,六眼相对,荣三鲤对常清廷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你开车到门外等我吧。”

先看到这里,把此书加到书签

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
他们都在读: 只想跟你谈恋爱黏人精教授把我宠坏了多重人格穿成反派亲妈我在世界尽头等你异时空传奇妈咪不给退:爹地请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