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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大可拿着药, 走到床边半蹲下来。

“你不治疗会死的。”他拉开背包拉链,一股脑地把里面的救急药品取出来摆在床头:“长盛因为被毒蛇咬到已经死了六个人了。”

大可絮絮叨叨地劝。

忙碌又操劳, 不知情地还以为被咬的是他。

真正受伤的余是却很悠闲, 双臂弯曲垫在脑袋下,闭着眼, 听雨。

山上风大雨急。

风卷着雨重重拍打在叶子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声声清脆,令人身心舒畅。

大可把包内最后一罐儿消毒水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看向余是:“让我给你治疗吧。”

他的耐心劝导似是见了效,余是黑密的睫毛颤了颤,而后缓缓睁开眼。

余是侧目, 眼神轻飘飘地投向大可所在的方向。

大可被他看得一愣, 他似乎在看自己, 可是仔细看,却发现他的焦点在他后面。

他转过头去,眼神顺着余是的视线往后走, 最后停在远处一道纤细的身影上。

是皮皮,她背对着他们站着。

离他们相当远,几乎站在了洞口处。

似是察觉到他们在看她,她微微侧过一点身,向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皮皮的视线才将将扫过来, 大可身边那位任由他说破天都不带回一个字的男人终于开了金口。

“你怎么来?”他说。

惯有得平淡,没什么情绪。

大可回头, 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不是说帮我治疗么, 你要怎么来?”他重复一遍。

他当了大可许多年的领导, 大可对他的敬畏已经磕到了骨子里。

虽然他并没有表现出不耐,大可却很紧张。

“不是用嘴把毒吸出来么?”大可微低了下头,错开了余是的视线利:“当然要用嘴啊。”

说完,他局促地搓了下手,等着余是点头。

却迟迟没有得到余是的回答。

他抬头看余是。

余是默了一默。

终于把目光从皮皮身上分了点儿过来给大可。

“可以,如果你不介意变成霹雳娇娃的话。”他勾着嘴角,快速笑了一下。

笑声低沉,短促。

揶揄和调侃各占了五分。

大可:“……”

差点忘了,除了皮皮能跟余是接触,其他人都没法碰余是。

从前有次出任务,司机来了个急刹车,车内众人因为陡然的失重而扭抱在一起。

沈青让被人推在了余是身上,半个身子贴着余是的半个身子。

“滋滋滋……”

电流声起。

刹那间火花四射。

那一回,他有幸见到了总是风度翩翩的沈青让另一个模样。

浑身皮肤黑黢黢。

头发根根直立向上扩散开来,眨眼的功夫就成了爆炸头。

身上冒着烟儿。

透着皮肉烤焦的糊味……

虽然立刻就得到了救治,但沈青让足足在床上趴了一个月才再次下地。

沈青让因此得了个外号叫“霹雳娇娃”。

这事儿全逍遥的人知道。

“霹雳娇娃”四个一出,大可眼神瞬间轻缓下来。

其实他在逍遥过得并没有很开心,但是回忆么,人对于往事总是会自动美化的。

大可把手里的药放在床头。

他声音加大了一度,话是对余是说的,眼睛却看着皮皮:“对哦,全天下能碰您而不会被电的也只有皮皮姐和奥利奥了。”

“……”

暗示得不能再明显得暗示。

皮皮当然听得懂。

她转回身,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皮皮努力做局外人。

结果没两秒,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皮皮姐……”

大可的声音在她身后半米处响起。

皮皮抬起手,手掌朝上,任由从山洞的空隙里滴落下来的雨滴坠到自己手心里。

“雨可真大啊!”她拿另一只手去点掌中的雨玩。

故意顾左右而言他,想堵住大可的话。

可大可一直就不是个机灵的人。

他固执地把被她打断的话说了出来:“皮皮姐,要不您去帮帮他?”

雨势渐大。

水花搭在丛林密树里,每一处都有着乒乒乓乓的响声。

“他想死就让他死好了。”她的话混合在雨声里。

原声被雨声衬得微弱。

只有离她最近的大可能听得清。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

耽搁得越久病毒就扩散得越快,越不好医治。

大可眼里染上焦急:“可是您和他有蛊在联系啊,他死了,您也得跟着搭命哇。”

“……”皮皮没说话。

在末世呆的越久,她对死亡的恐惧就越淡。

甚至最近她不止一次在想,死亡究竟是结束还是解脱。

“他和您一死,奥利奥也活不了呀。”大可急得团团转。

“……”

皮皮瞬间怔住。

他慌不择路地随口一句话,反而戳中了皮皮的死穴。

皮皮收回了手。

没了她的手阻拦,山洞空隙内堆积的水径直滴落在地。

雨水亲吻着大地。

吻得热烈。

不害臊地发出接吻声。

“滴……”

“滴……”

第三滴雨水滴下来的时候,皮皮深吸一口气。

她抬起手腕,把上面的扣子扣到最紧,免得袖口过于宽大影响做事:“你帮忙守着点洞口,免得有丧尸来。”

大可眼睛一亮。

知道她这是答应了。

“好。”他连忙应了。

大可几乎是挨着洞口站着。

尽可能得离里面的两个人远一点。

余是伤得地方太私-密,想想就不好意思,他怕他们害臊,在有意拉开距离,免得他们尴尬。

皮皮在洞口附近给大可变了个木床,供他休息时用。

又拿了点药过去放在床上,免得他被蛇咬到。

然后她在山洞正中间加了块木板,将山洞一分为二,把大可隔绝在了她和余是的世界之外。

皮皮弄好一起后才走向余是。

她冷着脸,表情不热络,没怎么看他。

直到她准备好给他看伤口时,她才斜眼过去,那眼尾扫他。

他半坐在床上,两腿自然张开,双臂环绕点在脑后,仰着身子看她。

嘴角轻微勾起,似笑非笑。

他的下巴前伸,半垂了眼眸,看她时眼神是向下走的。

也不知道他看了她多久。

皮皮不太喜欢他的眼神。

确切地说不太喜欢他的眼睛,在他那双看似平淡的眼睛里,隐匿着太多阴郁的东西。

她拧眉,不耐地盯他两眼。

他没有回应她的冷漠,甚至眼神都没波动一样。

还是那副似是而非的模样。

皮皮垂眸,目光落在自己手上。

他的样子,似是家长在看不懂事闹脾气的小孩子。

她把一次性医用手套戴在手上。

“你这样我不好看伤口,躺下。”她坐在床边,看着他裆部上的那颗牙。

他倒配合,真的就这么平躺了下来。

四肢放松地垂在床边。

皮皮扫了眼他围系在腰间的皮带:“脱裤子。”

“你不给我脱么?”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容易令人误解的话。

皮皮声音冷了下来。

“不给。”

没有半点配合他调情的意思。

他轻笑一声,用无所谓的口吻说:“那让我毒发身亡好了。”

“……”

皮皮被噎住。

从她走向他的那一刻,他就笃定她会为他医治。

自信的原由是她对奥利奥的爱。

哪怕为了奥利奥,她也不会任由他死去。

皮皮垂眸。

手臂缓缓抬起、探出,手指爬上他腰间的皮带。

余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给他服务的皮皮。

小姑娘比上次在尸群见面时瘦了许多。

原本就只有巴掌大的脸变得更小,小圆脸生生瘦成了瓜子脸。

下颌线条明显,增添了几分倔强。

她明显被气到。

垂着眸,冷着脸。

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

腰带很快被她扯开,被她一左一右拨至两侧。

她深吸了几口气,开始拉拉链。

她的手腕抬得高高的,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用食指和拇指捏着拉环最上面的一点,往下拉扯。

拉开了拉链。

到了余是最期待的内裤环节。

他嘴角扬了一分,眼里玩味兴致加重。

她并没有脱掉它。

而是用手捏住一角,微微用力一扯。

“刺啦——”

露出了伤处。

他啧了一声:“你可真是粗暴。”

话说得暧昧。

“……”皮皮怔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听着他似是有些失望。

皮皮微微弯腰向下倾了一点身。

伤得真不算轻,蛇牙毒性高,只牙尖处渗透了点进去,周围的肤色已经呈现大片接近黑色的深紫色。

整个蛋都快报废的程度……

皮皮先用冰块冻住受伤部位,防止血液流动加速,她拿起镊子夹住蛇牙,小心翼翼把它拔了出来。

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做这件事。

尽量减轻余是的痛苦。

——更是为了减轻她的。

把小牙拔-出来后,因为过于专注,她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

她谨慎万分。

耳边他的声音却悠闲得要命。

“手法不错。”

还有点评的兴致。

“……”皮皮很想把蛇牙塞回去,她抬眸,瞪他:“你安静点行吗?”

他比了个手势:“OK.”

皮皮低头,拿手去挤压患处。

那个前一秒刚答应了他要安静的讨厌声音又响了:“你不用嘴?”

皮皮忍了忍。

没忍住,手指捏上两个球,用力往里一挤。

如愿听到他倒吸凉气的声音:“嘶……”

但她也没有很好受。

他痛几分,她就痛几分。

“唔……”她低下头,眼泪险些流出来。

牙疼要不要人命她不知道,但蛋疼一定会!

木板前面的大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怎么好像听到了呻.吟声?!

皮皮这次没公报私仇,她轻手轻脚把毒挤了出去。

从这事儿上下黑手行不通,根本不是虐余是。

是在自虐。

终于把黑色的毒液挤了出来。

皮皮把需要上的药和纱布推到他身前:“上药。”

没了性命之忧,皮皮不会再管他了。

余是摸了药,连讨价还价都没有,径直抹在伤口处。

“不开心?”他出声问她。

皮皮背对他坐着,拿消毒水擦拭着双手:“你来找我是为了长盛归顺逍遥的事儿吧?”

“唔。”

他只回了一个暧昧不明的音节。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不否认,基本就代表她说得没错。

皮皮接着往下说:“我有三个条件。”

“说说看。”

皮皮擦拭得动作停了下来,褪去了敷衍情绪,她说得很认真:“第一条。遣散靠出卖身体生活的女人们。禁止肉-体交易,严惩猥亵、强-奸和多人性行为,不许限制和恶意打压女性。”

这是她和长盛许多人的命才换来的生活。

她不允许再让自己和长盛的女人们的生活再倒退回去。

她的话音刚落,他的回应就紧跟而来。

“可以。”

很简单的两个字。

皮皮愣了愣。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没想过他会答应得那么痛快。

毕竟除了长盛外,其他所有的地方都依旧是极度的男尊女卑。逍遥刚建立政权,就骤然实行男女平等的制度,动了所有男人的奶酪,很容易激起不满和反抗。

这对一个根基尚浅的新政国度并不是一个好事。

皮皮转身,望向他的脸:“我没有开玩笑。”

“很巧。”他回望过来,眼里半点情绪都没:“我也没有。”

皮皮心生警惕。

“为一个长盛就去挑战男权,值得?”她挑眉。

很明显,不值得。

她认为他在说谎。

他发出一声低笑,为她的过于天真。

“为了繁衍。”他回。

皮皮没能明白:“什么?”

“雨大,离那么远,你能听清么?”他坐起,背抵着床沿,垂眸看她。

面上带着笑。

的确是笑,勾着唇弯着眼,可笑得不热络,充满了危险性。

像猎人诱捕猎物时放置的美味诱饵。

看着诱人,实则危机重重。

皮皮闭了闭眼,垂眸,没去看他。

她往前挪了一分。

他总是有这种本事,让人即使知道有危险,却依旧得硬着头皮凑过去。

——他给出的诱饵太过诱人。

余是缓缓摇了摇头:“还是太远。”

皮皮又坐过去一些。

他微微前倾一点身体,肩膀压住她的肩,嘴唇贴近她耳畔。

他在她耳边留下一句话。

——“生存问题已得到解决,可以考虑繁衍。而想让女人们生孩子,就需要先给她们一点甜头。”

皮皮登时毛骨悚然。

逍遥的确能保护大家的安全,现在有奥利奥牵制暖瓶,暖瓶被逍遥总部和奥利奥前后夹击,它不得不蛰伏。

丧尸已经许久没有出来作乱。

人们不用担心生命安全,的确到了考虑繁衍、培养新的战斗力的时候了。

而很明显,现在极度的男尊女卑。

性生活太过很乱,不利于繁衍。

逍遥开始着手为女性回归正常生活而铺路。

看似女性即将迎来解放,其实照样还是被男人们继续压榨,只不过是换了一种相对和平、友好的方式。

女人只要有生育能力在,想要摆脱男性的压榨,其实很难。

或威逼利诱,或用宠爱迷惑。

不说末世。

就算是现实社会,有多少人是因为真爱而结合生育呢。

大多是到了结婚年龄结婚,到了生育年龄就生育。

不生,似乎所有人都有资格指责,来指手画脚一翻。

皮皮摇了摇头。

没有往下细想,不管逍遥目的如何,至少他们现阶段做的,的确能帮助女性从现在非人的处境里释放出来。

皮皮继续说着自己的条件:“第二,长盛归属于逍遥,但长盛原基地仍由我管辖。”

这是她学的沈周越的做法。

名义上归顺,实则权力还在。

虽说不是所有大权在握,但基地所有权还在。

“第三呢?”余是问。

没拒接她的提议,意思是接受了第二个条件。

皮皮眼神柔了些许:“摘掉奥利奥的面具。”

“不可能。”他答得干脆。

皮皮:“……”

她很意外。

明明前两条条件更苛刻,他都能答应……

“刚夸了你有进步,你就倒回来。”他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拢到她耳后。

他说话时呼出的空气洒在她耳后:“他有那样的一张脸,在人前露面,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你心里不清楚?”

皮皮不语。

是她异想天开。

“……”

皮皮思索良久。

她低了头,闷声说:“你把第一个条件实行下去后我们再继续谈这件事吧。”

“嗯。”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长盛早晚要归逍遥的。

他允许她耍耍性子。

但绝对不会任由她破坏他一统天下的心愿。

余是的身体偏凉。

此时又是雨天,皮皮被他身体冰得不舒服。

她往旁边挪坐过去,试图离余是远一点。

臀部忽然一痛,似是坐到了什么东西。

“嘶……”

她痛得直吸气。

慌忙站起,她伸手去摸痛处,指尖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她愣了一秒,想到了什么,飞快把它揪下来。

指尖里,夹着一颗尖牙。

——刚从余是身上弄下来的那颗毒蛇尖牙。

“……”

皮皮快气死。

她一时分神没看到蛇牙还正常,余是一直在后头看着,他不可能看不到。

“你看见这颗牙了吗?”她捏着尖牙,伸起手放到他面前。

他“唔”了一声:“看见了啊。”

“看见了你不提醒我?”皮皮气得想飙脏话。

他挑眉。

“那么好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提醒?”

皮皮:“……”

刚才就该任由他毒发身亡!!

皮皮捂着屁股上的伤处,疼得直不起腰,可坐又不敢坐。

余是抬腿下了床,他坐到床边,手拍了拍床榻。

“趴过来,我帮你把毒弄出来。”

皮皮:“……”

余是笑。

不同于以往的高不可攀,他这回笑得很是温柔。

“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回,很公平。”他贴心地脱下外套垫在床头给她当枕头。

眉眼柔和,处处透着和善。

皮皮:“……”

表现得那么反常,一瞅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更不敢躺了好吗?!

皮皮最终还是趴了上去。

皮皮把脸埋在他的衣服内。

“用手套。”她提醒。

他应得痛快:“好。”

特好说话的模样。

然后他来给她去毒。

温柔的触感。

不是手套冰凉、光滑的感觉。

她一愣,不太好意思地凶他:“你戴手套啊。”

“我戴了。”他说:“不信你看。”

她就真的抬起头往后瞥了眼。

他高举两只手才身侧,每个手上都戴着手套。

“……”

皮皮怔了一下,缓缓看向他的嘴角……

余是给皮皮去毒。

去着去着,就把皮皮的衣服给去了。

皮皮起初坚定地拒绝,后来,迷迷糊糊地,被他连哄带摸得给弄晕了。

一时色迷心窍,由着余是乱来。

余是没有出声的习惯。

皮皮咬着唇,也不肯出声。

大可还在外头呢,中间只有一层木板之隔,他能听到这边的动静。

皮皮咬着牙不出声。

余是想让她出声,遂加了力。

皮皮:“……”

她张嘴,咬上他的肩。

“……”他恢复了正常力道。

完事以后余是在床上抽烟,一条手臂垫在她脑袋下抱着她,一手捏着烟。

皮皮捏过蛇的尖牙,拿药水去了毒性。

抹了水的尖牙滑溜溜的,她没捏住,尖牙不小心弹开,刚好弹到余是身上。

“呲……”

牙被烤的焦黑。

“……”

皮皮盯着那个焦成一团的尖牙看了好一会儿,她喉咙紧了紧,愣愣地看向余是。

都说事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此时的活神仙正咬着烟,一脸的舒爽。

她叫他:“余是。”

“嗯?”他懒洋洋地,只动了动眼珠看了她一眼。

她捏着焦黑的牙递到他眼前:“你故意的!”

除非是他把精神力加注到牙身上自己伤自己,否则普通的东西根本伤不了他。

“我故意的事儿多了去了,你指哪件?”他露出得意的笑脸。

脸上明晃晃的都是奸计得逞后的餍足。

皮皮:“……”

她现在严重怀疑,她之所以会坐到牙,是因为他在她坐下时把牙丢到她臀下的!

皮皮把牙砸到他脸上:“你不要脸啊。”

牙在他额前打了个滚,沿着脸颊掉落在床头。

“我凭本事和你睡的觉,你为什么骂我?”他故作诧异地反问。

皮皮:“……”

求系统再让她穿一次。

她这次绝对会眼睁睁看着他毒发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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