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亲耳所听，潘浩说什么也不敢相信，一向老实巴交、不善言谈的郭凌云，居然会说出此等颠倒黑白的话来！
看来这真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局啊！他们是威逼利诱拿下了老郭，还是说这老头根本也和他们是一伙的呢？
一时间，潘浩只觉后脊发凉。自己虽然以火箭般的速度升到了总监的高位，但正所谓高处不胜寒，身边的敌人也正变得越来越难对付。就拿这郭凌云来说，他是真没想到这人会忽然发难。
因为郭凌云的话而生的惊讶之色，被其他人解读成了潘浩的心虚反应。
程安吉没好气的哼道：“潘浩，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潘浩当然要解释。他颇有深意的盯了郭凌云一眼：“老郭，咱们俩之间应该没有什么梁子吧？你为什么要这样信口雌黄污蔑我？”
郭凌云一脸无辜的摇头道：“潘总，事到如今，我除了实话实说还能怎样？我……我在集团工作这么多年了，可不想晚节不保，落下个助纣为虐的名声。”
“呵呵，好一个助纣为虐啊！”潘浩确认他是铁了心要跟自己作对，便也懒得再和他纠缠，转而对程安吉道，“程总，嘴长在老郭身上，他要怎么胡说我管不着，不过我得提醒你们在座诸位——指控是需要证据的，某些人毫无根据的口供，好像没有那么大的说服力吧？”
程安吉依然觉得他这是在狡辩，冷笑道：“你倒是挺会给自己留后路！老郭都已经交代了，你先是暗示他要关照代鹏骏，然后又在关键时刻借故离开，目的不就是想要避嫌么？可说到底，这人最终被录用还是得由你来签字确认！你要物证——这就是！”
他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吴刚配合默契的掏出了那张由潘浩签字确认过的录用名单。名单上，代鹏骏的名字已经被人用笔圈了出来，潘浩在右下角的签名也十分扎眼。
“嘁——”见到这名单，潘浩难以自控的冷笑出声，“程总，你也是做过多年社会新闻的人，难道不清楚你们现在的指控和推论都是有漏洞的吗？你们一上来就对我进行有罪推论，现在又凭借毫无根据的口供和臆测，非说我收了人家好处，给人开了后门……”
简单梳理过后，潘浩毫不客气的诘问道：“不过很可惜，你们这么做一点都吓不到我，反倒让我觉得很可笑——设计出这样的桥段来整人，你们的段位也不见得有多高明嘛！”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对方已经原形毕露，自己又何必再客气呢？你们会栽赃污蔑老子，难道老子就不能说你们搞内斗了？
果然，面对“整人”这样的指控，程安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似乎是为了强化自己的权威，他下意识的又拍了拍桌子：“潘浩！你少在这里反咬一口、血口喷人！”
吴刚当然急领导所急，在一旁帮腔道：“程总，他说这么半天，不就是想说我们没有证据，证明他拿了代振龙的好处吗？呵呵，可惜他打错了算盘，咱们想要查这些证据，并不是没有办法！”
程安吉颇为欣慰的冲他微微一笑，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这个代鹏骏之前就在集团工作，是天阳都市报财经部的新人。我相信，关于他的能力和履历，他们部门主任钱波应该再清楚不过。咱们不妨请钱主任过来聊聊，或许能有新的发现。”
眼见俩人一唱一和的提及钱波，大有一副要请这厮过来作证的意思，潘浩恍然大悟：对了！我就说这件事有点不对劲呢，原来问题出在这里！这个钱波本来是老蒋的人，现在正急于寻找新的靠山。呵呵，现在放眼集团内，有什么靠山能比他程安吉更牢靠的呢？
而他钱波如果想尽快赢得新靠山的信任，同时给他过往的黑料洗白，最直接的办法，不就是拿老子当个投名状么？
想到这里，潘浩不免又是一声冷笑：你们明明早都排练好了，偏偏还要假装是在客观求证，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演出什么花来！
不一会儿，钱波便一脸茫然惶恐的出现在了会场。
进门后他首先和潘浩交换了个眼色，一副想要向“自己人”寻求提点的样子。潘浩对他淡然一笑，坐等他接下来的表现。
“钱波同志，今天请你过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下代鹏骏的情况。”程安吉开门见山的问道，“这个年轻人的背景相信你也清楚，我想问你的是，他的能力和学历究竟如何？他是怎么进的天阳都市报？又是怎么被内聘到网媒部的？”
吴刚也在一旁帮腔道：“老钱，希望你能如实作答，不要试图耍什么心眼，否则一旦让纪检办查出来，你的下场不会好到哪儿去！”
钱波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又回头看了潘浩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绝望。
潘浩忍不住笑道：“钱主任，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正好，我也可以借机学习一下什么叫演技！”
面对这句嘲讽意味明显的话，钱波也只能淡然一笑，回头对程安吉交代道：“看来领导们都知道了，这个代鹏骏是西龙地产老板代振龙的独子，刚刚从京城大学的一家民办学院毕业。按照集团招聘的惯例，没有211本科学历是没法入职的，所以……他当初进天阳都市报，其实是用了一些手段的！”
一上来，钱波倒没有直接谈及潘浩，而是一五一十的说起了代鹏骏的过往。从他如何学历造假，到代振龙如何通过他与蒋如柏联系，再到蒋如柏如何授意、收取了多少好处，最终促成代鹏骏成功入职。这一系列过程，与他之前说给潘浩的版本别无二致。
说完，钱波如释重负的感慨道：“我犹豫了好久，一直想找机会把这些事汇报给领导，可惜一来怕被追究，二来又怕被打击报复，这才拖到了现在……”
程安吉和吴刚相视一望，叹道：“没想到今天还有意外收获！看来这个代振龙的能量大得很呢，居然直接拿下了蒋总？”进而又向钱波确认道：“钱波，你说的这些情况都属实吗？”
“句句属实，而且我还有物证！领导，这件事我虽然有些糊涂，但现在检举揭发多少也算是一份功劳吧？那么……”
面对钱波的求饶，程安吉大手一挥：“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咱们今天的主要话题，还是想请你接着往下说！”
吴刚点头道：“不错！依你所说，代振龙花了大价钱才让宝贝儿子进了报社，现在怎么又要他跳到网媒部去呢？你清楚这里头的门道吗？”
钱波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代振龙跟我说，他想让儿子在媒体圈好好发展，所以一定要去到咱们集团最好的部门才行，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程安吉闻言呵呵一笑：“真是个望子成龙的好父亲啊！”进而问道：“刚刚潘浩也交代了，说他和这个代振龙有过一面之缘，呵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背后应该又是你钱主任在牵线搭桥吧？”
钱波黯然低头：“程总明鉴！代振龙那天联系我说，听说集团要大力发展新媒体，所以想把儿子送到网媒部锻炼。于是我就将潘浩和网媒部的情况介绍给他听了，他这才提出要和潘浩见面。”
“这个代振龙还挺有眼光！”程安吉冷笑一声，“看来咱们就快接近真相了——这次见面时，你有没有在场？他们有没有谈到利益交换问题？”
毫无疑问，钱波当然是如实相告，既说到了代振龙提出的商铺方案，更提到了饭局上潘浩和瑶瑶的互动，以及饭局后潘浩带着瑶瑶离开酒店的事实。
这时候，在场所有人看潘浩的眼神都变得诡异起来，仿佛他真成了那种财色兼收的无耻之人。
江沁岚表现得尤为明显，十分清晰的冷哼一声，调侃道：“都说潘总监年轻有为，今天算是领教了！一口吃成大胖子不说，还顺带笑纳美人呢，真是有效率！”
潘浩懒得理她。只听吴刚间不容发的出言质问道：“怎么样，潘浩？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目睹对方演完这一出对质大戏，潘浩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声：呵呵，还好老子早有防范，不然还真就被你们给绕进去了！
“我当然有话要说，不过在说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程安吉一脸疑惑，稍加思索后应道：“你说。”
“今天看来是要谈论我的违纪问题，对吧？这么重要的话题，会场怎么能少得了咱们集团一把手呢？”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潘浩此时竟然提到了蒋如柏！
吴刚闻言不禁哑然失笑：“潘浩，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招？你刚刚没听见么？蒋如柏也涉嫌贪污受贿，更何况他现在还处于留职观察期，你请他过来，能起到什么作用？”
“呵呵，人家只是留职查看，有没有被免职，事关一个总监的廉洁问题，难道不应该听听他的意见吗？再说了，你们难道只听钱波一面之词，就能认定蒋总的受贿？”潘浩罕见的为蒋如柏发声，进而笑道，“这样的手段可不怎么高明啊！俗话说得好啊，步子迈太大，它容易扯到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