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兔儿鸭儿小青蛙18
沈大夫看过许多人在他面前哭，除了陆小凉，他对谁都没有特别的感觉，这种时候安慰都是徒劳，他依旧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目光一直停在电脑上，并未多看念初。
这是一种尊重，你哭吧，我当没看到，不用不好意思。
“你住我这边的病房，这种手术创口大，万一感染的话我也好做处理，我这边主要负责护理和维持你本病的治疗，手术是请骨科大夫会诊，主刀……”说到这里他停了停。
若论技术，楼下骨科年轻一辈宁言书是头一人，可……
念初心里慌乱，根本没听明白沈大夫的话，她害怕，怕手术，怕疼，蓦地，她问：“可以不手术吗？”
“那就会一直疼下去，随着病程越来越疼，到最后骨头磨没了，你无法走路，如果不想瘫痪在床上，最终还是得做骨头置换。”
“置换？”
“就是换个人工骨头代替你自己已经发生病变的关节，这项技术在近二十年发展的很好，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手术。”
越说越专业，可念初越听越怕。
沈书辞停下来，抽了张纸递过去，念初捂在眼上，说：“让我考虑一下。”
“对了……”
“沈大夫，”
“先别告诉他。”
念初慌乱的脑子里突然抓住了这个念头。
“这是你自己的事。”沈书辞道。
说不说、怎么选择，都是念初自己的事，他不会做传声筒。
“谢谢。”
***
念初走出协和，她难过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拦了一辆车坐进去，地址还没说就放声大哭。
司机大哥被吓了一跳，但做这行当的眼都毒，这换做是在酒吧门口拉这么一个小姑娘，那铁定是失恋了，而她刚从医院出来，不是自己病了就是家人病了。
所以安慰：“姑娘，没什么过不去的，想开点。”
说着，递过去一整包抽纸。
可这一回，没人劝得住她，她回到家，又如从前那样，把自己缩进了壳子里。
天渐渐发暗，一直到全黑下来，屋子里没开灯，老虎从这人进家起就半步不离地守着她，她在沙发上茫然了多久，它就在脚边趴了多久。
它知道，出事了。
一开始，它会着急地爬上沙发，一下一下舔念初脸上的眼泪，可渐渐地，她不哭了，如石头般僵硬着，它就跳下来，不许三个小崽子闹，一只一只叼回窝里，让它们安静。老虎也很无助，它无法联系到那个无所不能的男人，他好几天没来了，他去哪儿了？
念初在巨大的难过之后开始艰难地思考一些事情，这突如而至的坏消息压断了她一直小心维护的生活，压断了她紧绷的那根弦，累，很累很累，想要休息，彻彻底底的休息。
一个念头冒出来，无法抑制地疯狂膨胀——
如果死了，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累了？
可死也有好多种，听说割脉很疼，死的也不彻底，陈曦手腕上现在都有一块好大的疤；
吃安眠药怎么样？这个倒是不疼，睡一觉就过去了，可她走了，家里的狗没人喂，也得跟着一块饿死，到时候社会新闻就会报道某独居女子与四条狗死于家中，尸体发臭。
这多不好啊，熏着对门陈爷爷，害人。
这不成。
那还有什么？
拿刀抹脖子？这个倒是快，可会弄的满屋子都是血，对房东挺抱歉的。
在此之前，念初从没想过要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接受了自己的病，自以为是地做好了离开宁言书的安排，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是病死的，为此，另外做了安排。
“汪！”
大狗似乎能知道主人在想什么，汪汪大叫，想把她拉回来。
念初的目光在黑暗中与大狗发亮的眼对上，它焦急地隔着裤子咬她，有点疼，犬齿陷在衣料之中，不肯松口。
***
念初突然想起了鸡哥的灵堂。
她的家人悲痛不已，她的委屈无处去说，她懦弱了一回，彻底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慢慢地，没有人会再记得她，她的父母并没有相信自己的孩子，而是慌忙地要平息这生活中的隐患……
他们其实……已经准备要开始新的生活。
相互扶持，没有鸡哥的生活。
所以，还能剩下什么啊？念初一下一下扯着头发，寻死的念头渐渐消散，她一走，身边的人怎么办？
五丫儿还怀着呢，她一直很期待，答应的小帽还没织，会是个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得管她喊姨，她必须要看着这宝宝长大，看颠儿颠儿学走路，走不好摔跤了，亲妈铁定在一旁笑，她得帮忙鼓励宝宝自己站起来；还要听他/她牙牙学语，教他/她说一句：“我爱姨姨。”
到时候小军儿是大哥哥了，她得告诉他要爱护下面的弟弟妹妹，有个当哥哥的样儿，军儿最听她话了。
还有还有，她能和宝宝一块玩的游戏可多了，揉点面团让他/她玩，捏只小兔子送给她/他；和她/他一块烤蛋糕，拿草莓沾了奶油吃；还可以带着家里小狗去看宝宝，让宝宝坐在狗狗背上兜兜风，她/他肯定喜欢。
软乎乎的小孩子，软乎乎地喊姨，多好啊……
小五那个不省心的，她走了，这世界上就没人治得了她了，小宁哥都不行。
还有汤老师，其他人都挺好的，就剩一个汤老师，她还想看着汤老师和霍霍哥的后续呢，内两人可有意思了，也不知道最后是谁先捅破窗户纸。
她要是死了，还怎么看？
对了，钢琴还没弹利索呢，答应了小宁哥等他回来弹给他听的……
也答应了，不能再离开他的……
说好了的……
……
念初哭到沙哑的声音在这房间里响起，她摸摸狗头，反倒安慰它：“我没事，别怕。”
老虎不信，被吓坏了，低低地呜呜叫。
“我累了，想睡一下。”她说着，倒在沙发上，为了让狗狗安心，假装闭上眼。
老虎凑上来，黑鼻头对着女孩的脸确认了好多遍，依然不放心，守护神一般神勇地立在她身边，一动不动。
装睡的女孩不好睁开眼，慢慢地，困顿袭来，她竟也睡了过去。
亲眼见过以后，就会知道，死了，什么都没了。
不管怎么样，都要坚持下来啊。
南春碎碎念：
希望你们能从这里想明白点什么，坚持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