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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2.两界共主(56)(1/1)

生随死殉 !天灵灵地灵灵月半出鬼门 “你是衣飞石。”谢茂故意想了一会儿, 似是从记忆中翻出衣飞石的身份,“衣大将军家的二公子, 三年前, 你跟梨馥阿姊进宫, 我们在淑娘娘宫中见过。”

文帝元后早逝,继后就是当今皇帝生母, 二十年前也死了,文帝再未立后, 宫中以谢茂生母淑妃小林氏代摄六宫事。梨馥公主进宫请安, 自然就是去当时淑妃的朝阳宫中拜见。文帝加恩笼络衣家, 淑妃就把梨馥公主当真公主对待, 常叫她带孩子进宫。

梨馥公主虽然经常进宫, 却很少真的把儿子带上,所以, 谢茂也很难得见到衣飞石。

——什么三年前见过云云,谢茂其实半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他重生了三次,次次都是直接回到昨日, 说是三年前的事情,加上三世重生度过的岁月, 差不多都有一百多年了。谁还记得一百多年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谢茂会记得衣飞石,是因为他重生的三世里边, 有两世都在登基后重用了衣飞石。

衣飞石是他的大将军。

衣飞石是他开疆拓土的利剑, 御敌国门之外的中流砥柱。

……也是他看了两辈子, 馋了两辈子, 种种顾虑之下,始终强忍着没下手的人。

此时衣飞石才十五岁,已经开始抽条长个儿,身上却没什么肉,穿着石青色役兵常服,束起箭袖,看着比他身侧的将官都小一号。曾经挂着刀疤的脸上也干干净净,隐带着一团稚气。大约是见了王爵略微紧张,他的脸微微发红地看着谢茂,好似屏着气,只要谢茂稍微露出一个不悦的表情,他就能立刻做出反应。

和印象中冷峻威风的大将军不同,谢茂却仍是禁不住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少年版的小衣也好可爱!好想捏捏!想抱抱!

“蒙殿下记挂,卑职衣飞石。”殿下还记得我!衣飞石一颗心差点跳出来。

谢茂伸手将他扶起,顺着这动作就把持了衣飞石的手臂,笑道:“当然记得。我今日来拜见衣大将军,正有一件大事要和衣大将军商量,小衣——”他叫得亲热,侧头与衣飞石目光碰触,是若有若无地暗示暧昧,“你随我一起吧。”

衣飞石正经未经人事的纯真少年,哪里经过这样明挑暗勾的手段,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稀里糊涂应了一声是,就这么让谢茂拉拉扯扯地进了辕门。

白虎堂前,得了消息的衣尚予已迎了出来,客气地拱手:“信王殿下千岁。”

衣尚予成名极早,在谢朝以军功封神二十年,其实今年也不过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和传闻中身高三丈、青面獠牙的形象不同,他个子不高,身材削瘦,在行辕坐纛时连戎装都没穿着,一身曲裾常服,唯有束起的箭袖昭示他武官身份,妥妥的儒将风度。

小衣长得像妈妈。谢茂看着衣尚予平淡素净的一张脸,觉得衣飞石和他真不像。

“今日临时起意来拜会大将军,唐突了,还请大将军莫见怪。”

谢茂上前叙礼。

他是身份尊贵,乃谢朝一等王爵,除了皇帝就他最大。

然而,大将军衣尚予纵横疆场二十年,单是封神的那场涟水之战就足以吹一辈子,何况还有后边的诸秋、画郡、长门关三大神战,说是谢朝的守护神也毫不过分。

所以,在衣尚予面前,谢茂这个拼爹拼妈拼大哥拼来的一等王爵也不能太嚣张。

问题是,他嘴里特别客气,表情也很敬重虔诚,就是说话时还拉着衣飞石不放。

旁边围观的众人都露出几分意外之色,信王怎么和二公子拉扯到一起去了?若不是感情极好,怎么会这样拉着手臂不放?——当着大将军的面都不放手!

衣尚予似是没看见他和次子的拉拉扯扯,笑道:“哪里敢。殿下里边请。”

一齐入内分席而坐,有役兵送来茶点。

衣尚予微笑着正要开口,就看见信王殿下一口喝干了茶,问旁边的役兵:“梨馥阿姊肯定给大将军带酱肉了吧?去给我切一盘子来,再上两个馒头。”

役兵懵了。

梨馥长公主作为文帝义女,为大行皇帝守制百日,已经出孝了,她家里吃肉喝酒都是没问题的。可是,信王是文帝亲子,又在山中替文帝守陵,这二十七个月肯定跑不掉。

他若是躲起来偷偷吃点肉,相信也没人敢去皇帝面前告状——皇帝自己都以月代年,只守了三个月,怎么好意思怪弟弟?

可是这个事能做不能说啊!守着孝呢,跑到别人办公室说你给我切点肉吃?

衣尚予好笑又好气,还是吩咐役兵:“去吧去吧,切两盘酱肉,再烧个汤来。”

衣尚予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当今皇帝不是个宽和大气的脾性,只怕容不下兵权在握、声名在外的自己,可他又确实没想过造反,不止因文帝对他的知遇之恩,也因陈朝与浮托国都虎视眈眈,打了几十年仗的谢朝禁不起折腾。所以,皇帝召他,他就回来了。

——衣尚予敢回京,当然也是有倚仗的。

他守护了谢朝二十年,军功就是他的护身符。皇帝若是干无缘无故杀他,或是杀他的罪名不足以取信天下,皇位也未必坐得稳。

也因皇帝刚刚登基,对衣家加恩太重,先晋马氏为长公主,又给衣尚予几个儿子封侯,衣尚予把皇帝想得太过良善,总以为皇帝不过是要收缴兵权。所以,待在青梅山大将军行辕的衣尚予还坐得稳,并不怕事。至少,他不怕有人参他勾引信王父孝期间吃肉。

谢茂一边吃肉,一边推销卢真:“我这有个小侍卫,听师傅说是个好苗子,偏我那新建的信王府也没什么配得上他的好师傅。要说咱们圣朝哪儿的骑射师父最好,必定是您这青梅山。……要不,我把他搁您这儿好好栽培两年?”

话都说得这么明显了,衣尚予难道还能说我不要?叫卢真进来看了看,说:“以后就在我帐前做个亲兵吧。”

能在大将军身边做亲兵,出身就是嫡系中的嫡系,那是多少人打破头都想不来的好事,卢真忙磕头谢恩。

把卢真推销出去之后,谢茂也吃完了一盘酱肉,满嘴流油:“姊夫,我在山中无聊,正欲潜心习武,您也知道,我那儿是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师傅……”

衣尚予心中叹息,暗想难道今日还真得大出血,割一个左膀右臂给他?

就见谢茂拉起衣飞石的手,诚恳地说:“都说虎父无犬子,想来小衣的功夫也是俊俏无比。姊夫,您看,不如就让二外甥陪我住两天吧?”

衣尚予一口气没上来。……这要割的不是左膀右臂,是命根子啊!

“他小小年纪懂得什么?整日只知道走鸡斗狗,一身功夫练得稀松平常,只怕还不如你刚送来的小侍卫。不行不行,若是教坏了殿下,臣怎么向陛下和太妃娘娘交代?”

衣尚予坚决不肯把儿子给出去。衣飞石年纪还小,若是被信王哄去干点坑爹事,岂不是要弄死全家?

衣飞石有点着急,想说我功夫很好的,从来不偷懒,阿爹你就让我去陪殿下吧。

“我帐下有一位神射手徐屈,马上功夫极好,殿下或许也听过。恰好他重伤复发在京中休养,我请他去殿下跟前听吩咐……”为了保住儿子,衣尚予咬咬牙,把徐屈祭了出来。

徐屈是他二十年的老兄弟,涟水之战就立了大功,从战奴一跃而上成为校尉。

可惜,徐屈命不好,诸秋大战时奉命保护当时的皇长子谢芳,谢芳死于流矢,徐屈也瞎了一只眼睛,衣尚予怕他被痛失长子的文帝砍了,直接就让他报了伤退。此后徐屈虽然也跟在军中战战不落,有钱有权就是没名分。——朝廷兵籍册里,查无此人。

谢茂一听“徐屈”的名字眼睛就亮了,大名鼎鼎的单眼飞将啊!

“这怎么好意思?徐将军是您帐中大将,呵呵……您真把他给我?”谢茂不客气地问。

衣飞石就不敢说话了。他功夫是很好,徐屈也未必能打得过他。可是,徐屈是谢朝名将,经验极其丰富,若要学东西,终究还是向徐屈请教更为妥当。最要紧的是,谢茂表现得对徐屈如此热衷,衣飞石自知不能相比,只得黯然退避。

“呵呵,来人,去请徐将军。”衣尚予咬牙把徐屈给了出去。

让他始料不及的是,不要脸的信王前脚套走了他的左膀右臂,后脚还是把他儿子骗走了!

场面顿时变得混乱而尴尬,谢茂哭笑不得地穿好裤子,看着被丫鬟扑在地上的衣飞石,——几个小丫鬟当然不是衣飞石的对手,不过,满屋子的动静惊醒了衣飞石,他才想起场合不对。

旁人的裤子扯了也就扯了,信王的裤子是不能乱扯的。这位可是一等王爵。

所以,衣飞石没有再动。他身手太好,若是再动一下,只怕满屋子仆婢都会吓哭。

于是就出现了身手不凡的衣飞石,却被几个小丫鬟压着不能动的情景。

“朱雨去请大夫,孤与小衣独处片刻。”谢茂一句话解除衣飞石的窘境。

惊魂甫定的宫人侍从们再三确认了衣飞石的状态,见他确实低眉顺目没有失心疯的迹象,自家王爷神志也很清醒正常,方才遵命鱼贯退去。

衣飞石被几个小丫鬟压在地上,此时尴尬地跪直身体,低声道:“殿下恕罪。卑职冒犯了。”

刚才闹那一场太过刺激,刺激得谢茂现在都有点软不下来,就不敢太靠近衣飞石,唯恐这愣头青再来一次厉害的,他就真的太没脸见人了。他略不自在地揽住放下的长发,说:“你过来,让舅舅看看。”

衣飞石毫不怀疑信王对自己的觊觎之心,对此要求并无异议,行至谢茂身前,也将长发撩起。

和嫌弃长发麻烦经常偷偷修头发的谢茂不同,衣飞石一个标准的古代人,对理发这件事不甚热衷,少年气血茂盛,一头长发生得乌黑茂密,长长地垂至腰下。此时将长发撩起,臀上令丫鬟惊呼的伤痕就刺入了谢茂眼帘。

……!!!

谢茂憋着一股劲,想要抵抗少年衣飞石宽衣解带带来的冲击。

衣飞石动手撩起长发时,他甚至有一种心跳加剧的窒息感,简直比他穿越前第一次都激动。

然后,他看见衣飞石臀上的棍伤,顿时就心疼痿了。

“你爹是疯了?”

谢茂火热的心与身体都变得冰凉,他冷静地扣住衣飞石肩膀,几乎难以想象,伤成这样,这少年为何还能活蹦乱跳地上阵杀敌?

少年青涩健康充满柔韧活力的臀腿上糊满了鲜血,看着就没一寸好肉,触目惊心。

初见衣飞石时,谢茂就看出衣飞石有些不适,衣飞石也腼腆地说被父亲责罚过。这年月封建家长对儿女拥有生杀大权,惹毛了抽一顿板子真是家常便饭,谢茂也被文帝揍过,连皇帝做太子时也以长兄身份抽过谢茂。——真不是什么大事。

这时候谢茂才知道自己想得太天真了,衣尚予揍衣飞石这一顿,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训诫。

这是往死里打吧?

他轻轻将手放在衣飞石不曾受伤的腰上,太靠近棍伤的地方根本不敢碰,指尖微微发凉。

重生好几次做惯了封建社会大家长的谢茂,对动不动对臣下子女仆婢施以体罚这事已经麻木了,他自己都能眼也不眨地吩咐出“杖毙”的刑罚。他被人打过,也下令打过无数人。可是,当他亲眼看见衣飞石身上的棍伤时,一种诅咒封建制度的怒火就窜了起来。

凭什么当爹的就能打儿子啊?凭什么当官的就能打属下啊?凭什么衣尚予就能打小衣啊!

打人犯法的好吗!衣尚予你这样虐待未成人年,孤要剥夺你的监护权!

“小衣,小衣你怎么样了?你还能动吗?不不不,你别动了,孤让人抬个小榻来,你趴着别动,大夫马上就来了,……来,你扶着舅舅,乖……”谢茂声音冷静无比地哄着,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上浮着一层无法排遣的烦恼与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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