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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乡村天王(75)(1/1)

生随死殉 !“把我幺叔爷还来!”

陶家队列里, 一个年轻小伙儿红着眼挤了上来。

这显然是个真正的年轻人。大约是很少出门,对大场合颇为不适应,身上套着尺寸合适却不贴合的崭新羽绒服, ——这是乐滋滋到京市长见识的打扮, 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高级”。

他瞪着衣飞石的眼神全无底气, 只有一种年轻人才有的冒险与拼命。

对于衣飞石这个能够把自家长老“弄消失”的神秘高手,他没有一丝战胜的勇气。他在害怕, 他更愤怒。可他还是得出面讨要长老。这是一个家族的“骨气”。陶家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修法、实力、地位、权力……骨气,是陶家这个日益走向沉沦的顶级家族,目前唯一仅剩的尊严。

陶亭知道,他走出来,他和他身后的三个堂兄弟, 很大可能一起折在颐和茶庄。

他还是得出来。

——“这就是那个后辈弟子丢下长老逃之夭夭的陶家?”

不, 绝不能是。如今的陶家, 经不起这样的嘲讽。

“对,我们长老呢?快还来!”

“还我们幺叔爷!”

陶家是目前颐和茶庄内, 一眼望去即知道过得最艰难的隐世家族,没有之一。

身穿各种山寨名牌,看似领队的陶亭骄傲地在脖子上悬挂了一个智能手机,重重皮套保护之下, 是号称千元内性价比最高的游戏手机。其余几个年轻人要么没手机, 要么带着儿童通话手表。

在几个陶家小伙子暂坐的座位下边, 堆积了几十个饮尽的汽水铝罐, 十几个布丁瓶子。

在陶轩的衣兜里,还揣着七八包饮料用黄糖,一打方便包番茄酱。

没办法不穷。

制作傀儡的材料太贵了。

失去了修法和驭法,仅剩下傀儡偶人的制法,陶家就像是抱着原|子|弹却没有导弹发射技术,被群狼环伺,被肆意压榨。能咬着牙拴紧裤腰带熬到今天,除了隐盟还稍微要点脸,祖宗抗战时留下的美名荫蔽,两代家主善于抱大腿赔小心周旋,就只剩下陶家的“不死心”。

哪怕再穷,再艰难,陶家弟子买不起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吃不起薯条喝不起可乐……

他们每个人都会拥有一具价值少则数十万,多则数千万的傀儡偶人。

这几个陶家弟子人数不算多,然而,带上他们各自的傀儡,看上去就浩浩荡荡一群人。

把衣飞石围住了。

这群年轻人的眼神都很干净,衣飞石看得出来,他们手上都没沾过血。——打陶圃是为训|诫与立威,打这群小毛毛,襄国公觉得就算打赢了也没什么意思。毕竟衣飞石在谢朝活过了天命之年,他的孙辈都和这群年轻人差不多大了。

“放出来。”谢茂也不想和丁仪当面吵架,还没辞职,目前还是上下关系。

衣飞石退后一步,阴阳灯负于肘后,轻念咒文与摄魂花取得联系,下一秒,陶圃就被放了出来。

——人放出来,用于御敌的两具傀儡则被衣飞石扣在禁阵中。

陶圃携带的三具傀儡,是陶家目前价值最奢昂、最顶级的傀儡,被衣飞石砸成零件的那一具傀儡价值无法估量,剩下两具傀儡造价保守估计也在两亿以上。一些珍贵材料,几十年来皆有市无价。

“我们的傀儡!还来!——你们是鬼子嗦!”陶亭还想要回两具傀儡。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谢茂隐带笑意的双眼。

一柄泛着熟光的桃木剑抵在他的咽喉,动作太快,快得让他都不知道这一切何时发生。

“你乖乖地跟着你叔爷坐在这里喝可乐,否则……”谢茂示意了一下衣飞石。否则把你们全家和带来的傀儡一起,都丢进禁阵里。

陶圃把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孙扯了回去。

谢茂与衣飞石一起走了,陶亭才摸了摸自己的咽喉,惊魂甫定。

“……他,”陶亭能感觉到雷击桃木剑上滚动的雷炁,“我觉得他是雷法……”

剩下几位观战的长老都交换了眼神,萧擎感慨道:“深不可测。”

叶萍青则若有所思。他离开特事办就是因为被谢茂原身“暴打”,当时,他为了阻止谢茂进入特事办,所以开出“要么开除谢茂,要么他辞职”的条件。上层博弈,他输了。所以,谢茂留下,他离开。

——那时候的谢茂,已经有了很奇特的地方。不过,那种“奇特”是可控的。

如今的谢茂,完全变成了一个让他无法理解的存在。梦中得神仙所授的故事,真的存在?

谢茂和衣飞石都跟着丁仪进了一间防守严密的办公室,齐秋娴亲自守在门外。

衣飞石也没把自己当外人——他们俩就是来问容锦华死亡真相的。哪晓得走进办公室,不等谢茂发问,丁仪就拉上窗帘,从兜里拿出一个微型投影仪,将一幅图投影在白墙上。

“谢茂,你来得正好。有一个任务——”

谢茂把她放在桌上的投影仪拿起,光束朝下,竖起扣在桌面上。

“没有任务。”他嘴角上浮似乎带笑,眼底却静如深井,没有一丝波澜。

“昨天我没有继续任务,没有归队做任务汇报——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你出卖过我。二比一投票,我的行踪给了吸血鬼。我不会给一个出卖我、又不讨我喜欢的上司卖命。”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不会趾高气昂地发号施令。”谢茂稍微示意了一下。

发号施令,自取其辱。

谢茂的态度让丁仪有些惊讶。

她似乎很肯定地认为,谢茂“一定”会坚持留在特事办。

此时谢茂说要“离开”,让她觉得极度荒谬和不信任,她的表情,似乎觉得谢茂在虚张声势。

“你觉得走的一定是我?”谢茂也很惊讶于丁仪的自信。他能教普通战士修真,能彻底改变特事办被隐盟压制的尴尬局面,丁仪却认为“有你没我”的局面下,离开的必然是他?

“这不重要,我们可以再谈。现在我需要你告诉我们,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谢茂纠正话题。

丁仪把他倒扣着的微型投影仪重新放回原位。

白墙上,投放着某个装置的拆解图。

“当年发生的事,保密时间是五十年。我不会告诉你。不过,正在发生的事,和十八年前的事息息相关。如果你愿意执行这个任务,谢茂,你很聪明,我觉得你可以找到当年的真相。”丁仪说。

“我不谈条件。”谢茂说。

“我是个军人。服从命令是我的天职,我接到过当年事件的封口令,所以,”丁仪口吻很平淡,都不像是在说服,而是陈述一个事实,“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在宿贞的别墅里,丁仪说了很多当年的事。

唯一保密的,就是当年容锦华送去伦敦的那一份“文件”,保密五十年。

那样紧急的情况下,宿贞拿着一本《诗经起源与先秦民俗研究》愤怒地打碎了她的胳膊,她也只是干巴巴地说谢润秋与羲和不值得信任,没有透露任何内情。

她刚才想要给谢茂的任务,和当年容锦华递送的文件相关?和丢失的7号档案相关?

谢茂开始看她投影在白墙上的图片。

“这是……”谢茂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一件武器。”

“一件我们至今还没彻底弄明白原理的武器。我私底下请了一些信得过的修界大师察看、研究,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丁仪指着拆解图中其中一个放大的剖面,“那应该是一种符文。不过,没有人能读懂,史籍上也没有任何记载……”

谢茂仰头看了好几眼,问:“能放大吗?”

丁仪按了投影仪一下,一张更清晰的大图投放在白墙上。

谢茂自问旧地球史学很扎实,各种古代神秘学符号、文字,更是未来时代少有的佼佼者。

然而,遗失在历史长河中的真相太多了。太多有趣却脆弱的文明,在漫长的岁月中昙花一现,哪怕一缕痕迹都不曾留下。

“没见过。”谢茂说。

丁仪也没指望他见过,她再次按了投影仪,下一张图里满满地排个各种武器。从冷兵器时代的刀枪剑戟到热|兵|器时代的枪械炮弹,简直是个巨大的武器收集册:“我们有理由相信,它是一种能量增幅的符号。任何发现它的武器,都有着与众不同的效果。”

“比如?”谢茂示意最近的那把袖珍手|枪。

“我们曾用这把枪里遗留的子弹,打死了一只紫毛僵尸。”

“携带特殊属性?能够对付非自然力量?”谢茂觉得有趣了,这是一种能量符文?

“这把匕首,它能切割龙角。这把短刀,能够杀死邪灵。这把枪我们没有实物,不过,”丁仪说到这里,表情很肃穆,“它杀死了我们三个海外小组成员,包括七名隐修弟子。”

“普通人持枪,杀了七名隐修弟子?”谢茂问。

丁仪点点头。

“这是一种全新的能量体系,我们请了专门的密码专家,古文字专家,研究了很多年。得到的结果并不好。这个图案,我们知道它是‘射击’,这个图案,我们知道它是‘神圣的,去秽的’,这个图案,我们知道它是‘死亡’……但,那没有用。”丁仪说。

“就像隐世家族的符纸,就算普通人学会了它的含义,掌握了它的绘制规则,但,没有相应的传承,那就是一张普通的纸,没有任何意义。它不会自己飞起来打人,也不会祛病止血。”谢茂表示理解。

他站了起来,走到丁仪放满了白墙的各个神秘图案前,看了片刻,突然问:“这个不保密?”

“这是你的任务。”丁仪拿出PAD,调出地图。

北斗定位中,整个华夏沿海都是一片赤红色,一直蔓延到太平洋,丁仪关闭了SOS救援系统,刺目的红色瞬间消失了,只有一个纤细的箭头,指向欧洲大陆西北——伦敦。

容锦华意外身亡的城市。

“那里有一份东西,我需要你去拿回来。”丁仪说。

“拿回来?”

谢茂并不质疑特事办的决策。

时间能改变很多事情,当年送出去的东西,近二十年后再取回来,这不算决策失误。

这叫世易时移。

他想确定的是,现在丁仪让他去拿的东西,确实是当初被容锦华送走的吗?

丁仪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是默认。

“为什么要先生去拿?”衣飞石看了不少电视剧,还被童画拉着看了不少动作电影,PAD地图上闪烁的那一片密密麻麻的SOS信号,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丁仪对衣飞石的态度一直很亲切友好,说话时语气都温柔了许多:“因为他放倒了常居雷。”

因为谢茂放倒了常家家主。

理论上,谢茂目前是华夏修真界出世的大师中,最能打的一个。

——他还是特事办的自己人。

“你让我去拿这么重要的一件东西,却不告诉我它是什么。我怎么评估它的重要性?也许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就把它……”谢茂做了个顺手给人的动作。

丁仪不说话。

“所以,我是个幌子。或者说,我是个靶子。”谢茂拆穿了丁仪的安排。

“谢茂——”

“嘘。”

谢茂看着白墙上神秘古稚的图案,仅凭着丁仪刚才透露的一些细节信息,他已经大概摸到了这种神秘符号的门槛。

不管这个世界上的神秘学体系有多少种,世界的本质是一样的。

修真者,求的就是这一个世界的本真。

同样是小麦粉,揉成面团。可以做成包子馒头,也可以做成面包蛋糕,还可以做成面条、油饼。

神秘学对能量的运用也是一个道理。不管它用那一种方式去运用能量,能量的本质不会改变,只是表达的方式不一样。

对特事办聘请的密码学家、古文字学家来说,能够明白这些图案的意义,却无法运用。在未来修真社会接受过系统学习的谢茂不一样。仅从丁仪所说的几个细节,他就差不多猜到了某几个能量循环的开闭程式。

面前这一张图,他已经彻底记下来了。

回家推衍一番,多则十日,少则半天,很大可能就能推开这个彻底陌生的玄学体系的大门。

——对谢茂而言,其难度也就是五星大厨解锁一种食材的全新烹饪方式。

“我可以去。不过,这里边的武器,你给我一把。小刀也行。”谢茂开了条件。

衣飞石很不愿意让谢茂去做“靶子”,可是,当着外人的面,他不能阻止谢茂,反驳谢茂,只得默默按住手里的阴阳灯。不管谢茂做如何荒唐的决定,他都会负责。

丁仪也不是傻子,立刻问:“有头绪了?”

谢茂笑了笑,没否认她的猜测,说:“看来我又多了一枚筹码。”

——他已经和丁仪摊牌了。他不会再接受丁仪的领导,要他留在特事办,除非丁仪退役。

丁仪有几张牌,谢茂不知道。但谢茂握着的牌非常致命。他能教主食组修真。现在,他还有希望破解这种特事办研究了多年的神秘符号。

丁仪也突然笑了,这是她第一次对谢茂露出笑容,特别真实的笑容。

“你信任我。你不怕我让你永远留在境外。——以常理来说,我很可能这么做。”丁仪说。

谢茂不置可否。他当了几辈子皇帝,见多了人心易变,无数年少时怀揣赤子之心的好孩子,都会在权势侵蚀中面目全非,可是,他面对面与人相识的当下,看人极少出错。

丁仪这种从底层爬起来的官员,最容易玩弄公权以私用。所以,她讨厌原身,就敢出卖原身去死。

可她眼底没有吃喝玩乐等私欲,一个近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处在国家级一线战斗部门的指挥中枢,始终保持着巅峰状态的体能,随时能出战斗任务。没有家庭,没有私生活,只有工作。

——她一定有特别的信仰。

“为什么?”丁仪问。

谢茂笑了笑,在她耳畔轻声问:“你真的想知道?”

丁仪从他带了些玩味的口吻中听出了一丝不祥,来不及拒绝,谢茂已经低声说:“因为我会看相。我知道——你的儿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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