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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乡村天王(63)(1/1)

生随死殉 !老夫老夫闹过小别扭之后, 拥抱一下就宣布雨过天晴。

彼此的安全确实很重要,也没有重要到本末倒置,必要为此大声吵闹、不依不饶的地步。

衣飞石仍旧没有鞋子穿,谢茂的双手已恢复正常, 所以, 还是谢茂把衣飞石背回了宿贞的小别墅。

——二人打算给找一双棉拖鞋先凑合穿着。宿贞独居多年, 和容舜关系也不大好, 谢茂和衣飞石都没指望她家里会有男人尺码的鞋子。拖鞋么, 大概率会宽松一些。

打开门厅鞋柜的瞬间,衣飞石扶着门扇的手停了下来。

门厅里鞋柜中放的都是日常家居穿的便鞋、运动鞋和拖鞋,有专人打理的鞋柜非常整洁有序,意外的是, 这分明是宿贞独居的家中, 只在左边靠着沙发的一个柜子里装着很漂亮的女鞋, 剩下五个柜子里,排列的全都是男鞋。

大部分都是只穿过一两次的鞋子, 也有常穿的布鞋和皮鞋,看磨损程度, 应该深得主人喜欢。

那几双主人常穿的鞋子, 就在衣飞石面前的鞋柜里。

——那也是门厅里最顺手的一个柜子。

“这是容大先生的遗物。”衣飞石说。遗物,怎么穿?

这么多年了, 宿贞始终珍而重之地打理着这些遗物鞋子, 放在自己常住的家中, 搬了几回都没丢下, 谁敢轻易去动?

莫说衣飞石觉得自己顶多算个假儿子,就算他是原身,也不敢随随便便把先父遗物蹬在脚上踩。

谢茂把旁边几个柜子打开,原以为会是待客用的鞋柜,柜门开启之后,他也沉默了。

靠着容锦华遗物的鞋柜旁边是一个高柜子,里边陈列着许多刚买回来还没拆封的鞋子,仅有几双拆开摆好的鞋子,看上去就比容锦华的遗下的鞋子胖了一圈。

这是宿贞在与衣飞石相认之后,才替儿子准备下的鞋子。

大部分都是冬天穿的款式,比照着衣飞石胖乎乎两只脚的鞋码,双双簇新漂亮。

她甚至都没有告诉过衣飞石,她给儿子买了这么多鞋子。至多,在儿子偶尔来住的时候,需要换鞋子的时候,她才会把鞋柜打开,告诉儿子,你看,妈妈都给你准备好了——这是你的家,有你一切应该有的东西。

宿贞的母爱就似浮在海水中的冰山,露出来的,仅有那么寥寥一角。

这么一个鞋柜,关上了毫不起眼。打开来,就是一个女人对家庭的全部期盼。

衣飞石将谢柜门一一关上,拒绝鞋柜中展露的家庭温情,说:“应该有客用的柜子。”

宿贞突然发飙袭击谢茂之后,二人没有谈论过宿贞,也没有谈论过衣飞石该如何处理与原身母亲的关系。这件事根本就不必沟通。衣飞石不会和一个试图袭杀谢茂的人往来。谢茂也不会准许一个差点杀死衣飞石的人,继续存在于二人的生命之中。

这是二人相伴多年的了解与默契。

容锦华的仇,衣飞石依然要报。与宿贞母慈子孝则不必想了。不针对宿贞进行报复已经是衣飞石能做到的极限,他不可能再配合宿贞演母慈子孝的太平戏。

——倘若宿贞不是石一飞的生母,衣飞石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他是打不过宿贞,可是,多少高手折在无名小卒手中,杀人未必一定要比对方功夫好。

划清界限是第一步。

从此以后,他与宿贞,既不来,也不往。

所以,被宿贞放在柜子里的那一双双饱含着母爱的鞋子,衣飞石绝不会穿。

“你没有袜子。”谢茂拿着那一双照着衣飞石鞋码订制的雪地靴,“穿上。”

衣飞石通常都很尊重谢茂的意见。所谓“尊重”,大概率等同于服从。就算有一些不同的想法,他的反应也会比较迂回。这回不一样,他罕见地正面拒绝了谢茂的“意见”:“有客用的柜子。”

“你想好了?”谢茂拎着雪地靴,跟着衣飞石转。

衣飞石继续找门厅对面的鞋柜。这里是待客用的小电视厅,隔断处就是一处客用鞋柜,里面装有未开封的棉拖鞋。衣飞石找了一双拆封穿好,脚后跟不得已□□在外边。

谢茂还拎着那双皮毛一体看着就暖烘烘的雪地靴。

“我有鞋子穿。”衣飞石说。

不管谢茂多么私心地想要弥补衣飞石前世不得母爱的遗憾,衣飞石其实已经不需要了。前有岑秀娥,后有宿贞,他都谈不上多少感情,更没多少期盼,有的仅是承继自原身的义务。

宿贞可以无视谢茂,看在原身的份上,衣飞石尽量把二人分开来服侍,彼此不相关。

可是,她触到了底线。

衣飞石接过谢茂拎着的雪地靴,放回门厅里高高的鞋柜,将门扇合拢。

衣飞石已经做出了选择,接下来谢茂就开始了理直气壮地抽身而退。

客厅里,碎了大半个肩膀的丁仪还躺着不能动,意识模糊不能自主。宿贞给她喝的那碗符水的效果,很显然已经到了极限。谢茂通过内部通讯频道交代馒头:“带人进来,送丁主任去医院。”

这会儿天都已经黑透了。

花卷奉命带着人匆忙赶来,架起折叠担架,学过急救的牛肉面检查丁仪伤情,脱口而出:“我去丁主任这是被坦克碾了?”

花卷则跟在谢茂背后打转,喋喋不休地询问:“老大,丁主任交代过,我们目前的任务是保护宿女士母子……”

关我屁事。谢茂心里腻味极了,出门将洒下的二十四棵天地树一一拔起。

所谓天地树,看上去就像是虬枝纠结的枯木,谢茂右手拔起一枝,递往左手,刷地就消失了。——放回了随身空间。

他拔出第一根天地树时,罩在别墅周围的防护罩就坍塌了。

外边传来霹雳符炸开的震天响。

花卷立刻意识到是这几根枯枝制成了结界,不止能挡住外边的攻击,连炸裂的声响都一并挡住了。

“老大,这也是梦中仙人所授?”又教道法又给宝贝,仙人不是看上你了吧?

谢茂顺手拿天地树戳了他一下。

花卷脸上有一块被阴火炙烧后留下的焦黑伤痕,三甲医院做了几次美容都没辙,常宿义也给看过,结论是,男子汉大丈夫又不靠脸吃饭。

这会儿被树枝猛地一戳,深沁在他脸上的大块黑疤就似有了生命,揉动着掀了起来。

花卷只觉得又疼又痒,还有一种被烧得焦烂的冰凉,忍不住就伸手去摸。一爪子抓在筋结鼓起的虬枝上,痛嘶了一声。天地树坚硬无比,连花卷这能劈砖头的铁掌都觉得棘手。

谢茂用天地树架住了花卷的手。

花卷脸上的阴火磨蹭小片刻,倏地飞出。

飞出的阴火仅有小小一簇,颤巍巍地浮在空中,像是一只迷途的小鹿,受惊又迷茫。

谢茂将天地树晃了晃,那簇娇俏如少女的阴火就似闻见了花香的蜜蜂,瞬间就攀在了天地树上。

那是一簇小小的火星。

谢茂卷起舌头,朝着那一丝火星,轻轻吐出一口清气。

火星努力地绽开,变得鲜亮,借着那一口清气,轰地燃开,将整个天地树梢头点燃。

花卷胸前的记录仪一直开着,火苗在天地树绽放的那一瞬,被他眼疾手快地手动关闭了。他知道,这件事不能被记录,最好也不要被外人所知晓。

他屏息看着那缕幽深的火焰,火焰的中心是他噩梦中的黑色——

“老大。”花卷僵着肩膀,“这是阴火……”

“以后分你一支。现在给你也拿不住。”

谢茂将点燃的天地树封入琉璃盒中,尺余长的天地树被缩成铅笔长短,看上去像是某件艺术品。他把盒子收好,拍拍花卷肩膀,“宿女士不信任我,我留在这里影响工作。有事给我打电话。”

走了两步之后,他回头用手机给花卷拍了照,拉大了给花卷看:“美容了。”

照片上,摆脱了阴火侵蚀的花卷,居然还是个看着挺顺眼的小帅哥。

因为这块黑疤和谈了四年的女朋友分手,从此以后再也混不上桃花的花卷震惊得差点爆粗,丑了这么多年,惊悚了这么多年,他都快忘了自己从前多么受欢迎了!

震惊完了之后,花卷也顾不上兴奋自恋,伸手狠狠抓了抓头发,满头包。

脸上阴火没了……

这尼玛报告要怎么写?阴火变成蝴蝶飞走了?

谢茂回屋之后,把琉璃盒交给衣飞石:“贴身揣着,防身。”

阴火这玩意儿在未来时代特别不好找,几乎都绝迹了。若不是衣飞石差点被宿贞的祈雨符冻死,谢茂一时半会也想不起阴阳灯的制法。天地树至阳,以阴火点燃,就是阴阳灯。

等衣飞石筑基之后,谢茂再教他祭炼,这盏攻防一体的阴阳灯,起码能用到大学二年级。

——现在衣飞石还在学前班课程。

谢茂又拿出了那枚他时常察看的青玉简,透明琉璃上显示着数据。

——进行中(69%)

前天谢茂拿出来察看时,青玉简上的读数还是32%,从1%到32%,花了十多天时间。短短两天时间,暴涨了一倍。这是随身空间护主时逸散的能量,被青玉简所“偷盗”。

谢茂也没有想过会造成这样的后果,随身空间选择护主时,他就有点隐隐的感觉。

没想到真的被青玉简钻了空子。

如果再让宿贞抽一鞭子,就能直接到100%了。谢茂心里痒痒。可惜,找抽这事儿当着衣飞石的面肯定不能做。谢茂也就是想了想,见好就收。

正打算带着衣飞石离开,推门就被常家几爷子堵住了。

“道友请了。”常宿礼出面招呼,常宿仁堵住去路,常居雷垫后。

“我离开之后半个时辰,四方屏就会消散。”谢茂说。

“那是我家的禁制术,我自然知道它什么时候消失。”常宿礼忍住心中的震惊。

四方屏是纯真元构建的禁法,非巫非呪,也不会巧取豪夺天地四方,通常而言,施术者一旦离开构建范围,四方屏就会应声而碎。常宿礼构建出的四方屏,在他离开之后,顶多存在三分钟。

半个时辰是什么概念?

倘若不是谢茂的修为比常宿礼高出二十倍,那就是他的构建方式与常家彻底不同。

无论哪一种猜测,都让常宿礼震惊得心里噼里啪啦掉渣渣。

“那你们堵我去路,是要做什么?”

谢茂审视常家父子三人的修为情况,还有跟在最后边不大有存在感的常燕飞。

常宿礼比较难对付,修为大概有宿贞九成,——宿贞结婚生子荒废了二十年,还能吊打她兄弟,这天资真没话说了。

常宿仁则比常宿礼更差一点儿。

新古时代的修士没找到补漏之法,男子失精,女子失血,都会损坏根基。

常宿仁连儿子都这么大了,论修为,当然比不上他元阳在身的兄弟。

谢茂看不透的是常居雷。常居雷身上没有半点修行的痕迹,也看不出他的精气元神状态,就像是一块生铁,敲打之前,绝不会知道他的质量状态。这本身就代表着一种可怕。深不可测的可怕。

谢茂倒也不觉得多奇怪。宿贞那么张狂的女人,看见常家父子出现,心态瞬间就崩了。

她显然很害怕,很恐惧。

——常居雷就是宿贞崩溃的原因。

这样一个人,他原本就应该深不可测,应该让人觉得可怕。

点子比较硬,真打起来了,谢茂也会觉得比较吃力。最重要的是,这架根本没必要打吧?

不管常家父女之间有什么问题,谢茂没看出常居雷对宿贞的恶意,家庭伦理剧慢慢拍呗,他和小衣不打算搀和:“放屏障是为了替宿女士挡住敌人,她对着我狂轰滥炸,我也就放了一个四方屏圈住她,一根指头没动——就算你们是娘家人,也不该找我吧?”

“我们找的不是你。”常宿礼目光落在衣飞石的身上,“是——”

一直站在背后的常居雷,突然说:“你姓谢。”

“谢茂。”谢茂自认家门。

常宿仁连忙拉住常居雷,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谢茂耳力再好,那边也都是修行人,故意放低声音说话,他只听见“不是这个”四个字。

被儿子拉着说了小话之后,常居雷看着谢茂的眼神也不见得多善意,不过,他没有再开口问什么,交涉的权力又重新交回了儿子手里。

常宿礼往前走了一步,看着衣飞石满脸憨笑:“孩子,我是大叔父……”

宿贞自幼被当儿子养,她的后嗣在常家也被承认为本家,而非姻亲。常宿礼不认舅舅自认叔父,不止承认了宿贞的身份,连带着她的儿子都成了常家的嫡支。

容家这一摊子亲戚,衣飞石都不大想应酬,何况是才决心断绝往来的宿贞她娘家?

“我姓石。”衣飞石说。

“你妈妈姓常,你也姓常。你是我们常家的长房嫡孙,三十六代首座弟子。”常宿礼说。

常燕飞顿时睁大双眼。他才是常家真三十六代首座弟子。大伯,为了忽悠我表弟回家,您这是脸都不要了啊?首座弟子历代都是靠打出来的,没有您这样“钦封”的!

“你知道隐世家族吗?我们常家是隐世家族中这个——”常宿礼比起大拇指,“隐盟七张长老座椅,我们常家占了三席。家中六房三百余弟子,个个都是飞天遁地的高手。你妈妈呢,她是我们上一代的领袖,你是她的儿子,就是新一代的领袖,未来的家主……”

换了个中二青年,可能就被忽悠住了。

比如什么普通青年回家路上偶遇老爷爷,发现自己是天命之人,位面之子。又比如什么普通青年喝咖啡偶遇大帅哥,大帅哥屈膝跪下,口称主上,表示我是你的忠犬影卫。再比如什么普通青年泡吧偶遇女装大佬,大佬把假发一摔,亲,我轮回三世终于找到你了,跟我回天上共享无边繁华……

衣飞石不吃这一套。

权力和义务永远都是对等的。哪怕当了皇帝,不还得每天苦哈哈地抠奏折本子、跟大臣周旋?

前世三十万大军都指挥过了,他总不至于为了指挥常家三百个人激动虚荣。再者说了,上位者都是操心劳神的命,就算常宿礼这事儿上没有圈套猫腻,他也不想去承担三百个人的生死前程。

新世界多好啊。和皇帝在一起,每天只要吃吃喝喝,操心一下减肥的事就行了。

“您看见了吗?”衣飞石伸出自己蹬着拖鞋的一只脚。

常宿礼不大明白。这脚怎么了?哦哦哦,有点胖!

“孩子,这你别操心。你看我跟你二叔,跟你爷爷,还有你表哥——长得好有什么稀罕的?在我们家,长得不好才稀罕!你要真的觉得肥胖难受,不着急,我们可以修炼!修炼好啊,能祛病、强身、精神,减肥那是不费吹灰之力……”

衣飞石听他哔哔了半天,才无语地说:“我去买鞋,买衣裳。”脚后跟还在外面晾着!

“没事儿,大叔带你去买!你先穿大叔的鞋。”常宿礼说着就倒自己蹬着的雪地靴。

常宿礼的热情带着强制,丝毫不容人拒绝。他动作还特别快,一只靴子抠出来之后,人就窜到了衣飞石身边,利索地抬起衣飞石一条腿,直接就要往衣飞石脚上套——

他见过衣飞石刚才替谢茂挡鞭子的身手,不是普通胖子能做到的灵巧迅速。

所以,在捉衣飞石的同时,常宿礼也带着应对的强硬策略,随时准备镇压反抗的衣飞石。

衣飞石没有反抗。

常宿礼轻而易举就拿住了衣飞石,正要脱掉衣飞石拖鞋时,衣飞石才突然借力跃起,足尖往他手心一点,二百多斤的身躯灵巧地飞了起来。

谢茂在同时飞扑而至。

衣飞石对付不了身负道法真元的常宿礼,谢茂可以。

常宿礼打算使用黏字诀拖住衣飞石。

谢茂一根手指点在衣飞石伸出的指尖上。真元瞬间渡出。衣飞石顺势将脚揣在常宿礼手少阳三焦经上,生生将常宿礼的道法真元运转打断。

——简单一点说,谢茂的真元通过衣飞石的身体,阻击了常宿礼。

衣飞石顺利脱身而出,犹豫片刻,趿着拖鞋半空鱼跃而下,躲在了谢茂的身后。

他低头脸色微黯。

他答应过谢茂,打不过谢茂的时候,就乖乖躲在谢茂身后,让谢茂护着他。

或许,对旁人来说,得到爱人的庇护是无比的甜蜜。可衣飞石尝不到一丝丝甜味。选择躲在谢茂的身后,让谢茂去冲锋陷阵,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无能的惩罚。

“没见过这么强买强卖的。”谢茂很满意衣飞石的走位,就该躲在朕背后。

背后站着衣飞石,一向自诩文职人员的谢茂难得一次热血上涌。这还是衣飞石第一次往他背后钻,从前都是衣飞石护在他身前。——被小衣护着,那感觉是很爽的。护着小衣,感觉……好像更爽了。

常宿礼被衣飞石联手谢茂那一踹趔趄了出去,挺身翻起还要上前——

下一秒,飞射而至的狙击步枪子弹,贴着常宿礼的雪地靴飞过。

谢茂才想起四面八方都还趴着奉命保护宿贞母子的主食组。

丁仪曾下了一道一级保护令,目标就是宿贞母子。

枪械对修行精深的修士威胁不大,到了常宿礼这样的境界,只要不是反器材武器狂轰滥炸,基本上都能扛下来。然而,主食组代表的是特事办。

谢茂切了内部通讯,低声说:“馒头。我能对付,不要轻举妄动。”

常家顾忌特事办,特事办同样顾忌常家。常家这几个疯子逼急了真动手弄死几个主食,特事办难道会和常家翻脸?谢茂做了几辈子皇帝,他很清楚,答案是: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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