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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想在你身边(二更)(1/1)

却说两仪居的梅姨娘失踪的第二日,后院水榭飞虹桥的下方便浮起一具尸体。管洒扫的仆妇们均吓了个半死,众人用竹竿子将尸体勾到岸边上,喊了各院的嬷嬷来认过,方才认出了是两仪居的梅姨娘。

当下梅姨娘的贴身丫鬟槐花便唬得脸色发白,不久玲珑馆传来王妃的命令,喊槐花去问话。无论如何王府里出了命案,王妃总得过问一二的。

槐花这一去便也没能再回来,听闻是王妃亲自问审,查出她与梅姨娘之死有关,当即便拉去前院杖毙了。很快官面上的说法便出炉了:梅氏日里常打骂丫鬟槐花,槐花心中怀恨,抽冷子将梅氏推到了塘里淹死,如今既然槐花伏诛,此事便算是有了个了结。

自打鸠尾慌慌张张的回来回禀了梅氏和槐花的消息,屋里四个丫鬟都白了脸,她们这才明白郡主所说的不会有事是什么个意思。就连最讨厌梅氏的蔷薇,也不禁心中发毛,她虽然成日盼着郡主将梅戏子打发出去,却没想过要了她的命。

浮霜望着搁在桌上的檀木盒子发愣,里面是玲珑馆里的梅花,都已经凋谢的发蔫了,其含义不言而喻。

武氏一手示意她不会上当,自以为当面给她了个下马威;另一手直接发落了她院里姨娘的丫鬟,也是种公开警告;目的等于是在向阖府上下的仆妇们表示,即使她武氏不管家了,可还是有权力说罚谁便罚谁,甚至是直接要了性命!恐怕此事过后,不少墙头草又会倒戈回去。

她早已猜到了武氏会杀了梅司琼灭口,先前沁莲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定王爷责罚武氏也是关起门来的。因此府里的人只知道莲姨娘坏了事,被送回了越王府,荣姨娘也因此受牵连被赶到了庄子上去,后来没几日便病故了。

而定王把执掌中馈的权利交给浮霜,对外的名目只是武氏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府内的旁人是不知道其中原委的。

而今刚发生过世子爷‘勾搭’莲姨娘的事,又冒出个梅司琼指认她与人有染,武氏又怎么会信?她只会认为又是卫东鋆在下套害她,所以杀了梅氏泄愤便是可想而知的了。可是浮霜猜到了梅氏的下场,却没想到还会白饶上一个槐花,她原以为武氏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会网开一面,没想到武氏最终选择的却是斩草除根。想起前儿还活生生的两个人,今日说没便没了,心中还是不免有些膈应的慌。看来对于武氏的狠毒,自己还是估摸的不够!

她啪的一声扣上了盒子,执起狠命的扔了出去。盒子砸在墙角,摔了个两半,花瓣散了一地。

整个两仪居上下人等都没精打采,聂氏和汪氏两位姨娘更是唬了个半死,聂氏趁没人瞧见的功夫,上玲珑馆跟武氏王妃再度表了番忠心方才放下心来。

且不说内院里的纷纷扰扰,外院也被搅合了个天翻地覆。主要原因是前儿世子妃当街遇刺,世子爷十分不满,要求整顿内务,除却那些个只能当摆设,派不上用场的家丁,再招募有能力的新人。世子爷亲自坐镇主持,准备直接将王府外院进行个大换血,有意把原属于各方势力的人借故清理出去。

润州各处贴出告示,公开招募家丁。可要求却不低,身家清白、体力强健那是最基本的,还需要能识字、学过几手武艺等等。整个润州城的青壮年都激动了,进王府当差?简直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不说比别处更好的待遇,光是人前人后的脸面,便足以令人趋之若鹜。

再者,若是将来有一天两分天下,定王爷称了帝,那王府家丁岂不是摇身一变都成了皇帝跟前的亲兵了?

报名那日王府西门口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三丈宽的后街被人头填的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

王府的管事们分门别类的设立登记处所,有招募普通家丁的,有招募杂事小厮的,也有招募懂武艺的护院,各处要求不等、待遇也不待。

卫东鋆带了铁骑卫的一个小队来维持秩序,他本人搬了条长凳,坐在西大门的门槛上,翘着腿耍弄手中的马鞭。眼神在排队面试的人身上扫视,偶然也会勾勾手召出个别人亲自询问两句。

元吉捧了个单子在后方一个劲的感慨:“我们统共就招五十个门子、二十个小厮和八十名护院,可今儿第一天便来了数千人!瞧这阵势恐怕是到半夜也面试不完啊!什么时候我们征兵时也能有这热闹劲头就好了。”

卫东鋆随手用马鞭轻敲了他屁股,笑骂道:“这哪能一样?一个是要上阵拼命的,一个只是卖身干活的,换你你能一样踊跃?”

元吉笑嘻嘻的摸摸屁股道:“只要跟着世子爷,无论是上阵拼命还是卖身干活,对小的来说都一样!”

“马屁精!”卫东鋆骂道,“学学你哥!站要有站样!要严肃别乱玩笑,招募来的小厮便是以你们俩为楷模呢!”

元吉瞥了眼站得笔直,一丝不苟的元寿,又瞧了瞧卫东鋆,心中腹诽道:好像此地最没有样子的便是世子爷您自己了吧?斜翘个脚,架着胳膊耍马鞭,满身的兵痞气息四溢啊有木有!

眼看着天色见晚了,门子和小厮的招聘差不多也结束了,这两种职位要求不高,因此来面试的人特多,如今后面的人见还未轮到自己,名额就七七八八了,便起哄叫嚷起来,卫东鋆冲着铁骑卫使了个眼色,一名先锋冲着地面啪的抽响了马鞭,声音震耳欲聋,人群的声音才略小了些。

“你们当这儿是什么地方?王府门口竟敢喧哗吵闹?真是不要命了?”那先锋操着大嗓门吼了一句,终于把吵嚷声都压下去了。入选的人自然心情激动不已,也舍不得走,只候在一旁,没来得及参加面试的只悔自己来的太晚。

却在这时,招募护院的队伍里,突然人群分离开来,一名身材高挑,披着斗篷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身边的人群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搡开似得,自动的往后退开,让出了一条不算宽的通道。

他走到面试的管事门前站定,由于逆着光,谁都看不清他的模样,可不知为何,仅仅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便有股子说不出的清逸高洁,压根不像是来卖身做家丁护院的。

“给我一份报名帖。”他开口道。

卫东鋆盯着他的眼神微微一动,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今儿的面试到此为止了。”那管事有些犹豫的说道。

“给我一份报名帖。”穿斗篷的男人重复了一遍。

他的声音很冷漠,模样又有些诡异,管事心中一颤便不由自主的抽了份帖子递过去。

那人扫视了一番帖子,随后拿起桌边的笔吸饱墨,洋洋洒洒的便填好了帖子。一笔漂亮的瘦金体,傲骨嶙峋、锋芒毕露,如断金割玉一般,引得懂行的管事们低嘘不已。

有这样一笔好字的人,竟然来卖身当护卫?

当下便有旁的管事想来挖角,王爷的书帖房抄写、账房誊录,这些差事既有脸面,待遇也丰厚,又不用卖身,岂不更是合适?

却听坐在门槛处的世子爷开口道:“让他过来,我亲自面试。”

那人微微一顿,还是依言走了过去。

进了前,元吉方才瞧清楚他的模样,他刚准备喊出声,却被元寿拧了一把,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怎么来面试护院?”卫东鋆拍了拍长凳,示意顾寒之坐下。

顾寒之站着没动,沉吟片刻道:“因为她需要我。”

两人都明白这她指的是谁,卫东鋆当下便有些脸色难看,虽说他和浮霜的关系算不上亲密,也早已划定了合作伙伴的态度,可无论如何浮霜都是他名义上的世子妃,当着他的面,这家伙还真个敢说?

“是她让你来的?”卫东鋆忍不住又问。

“不是。”顾寒之道,“是我自己决定来的。”

听到这话,卫东鋆心中稍许平静了些。先前因为武氏的缘故,浮霜遇险,他难辞其咎。那日他问浮霜是否觉得是他拖累了她,浮霜却回答说原无拖累与否,而是需要和被需要。

不可否认,自从她入府之后,处处筹谋都是有利于他的,如今武氏吃瘪,朝堂稍定,里里外外少不了她的功劳。他承认他需要她!可他也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他,浮霜才被逼从后方站到了风口浪尖上,而他却因为要常驻营中练兵,无法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顾得她周全。

她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弱女子而已。如今却代替他,成为了武氏首当其冲的靶子。

顾寒之原本就是浮霜的人,可靠踏实身手又好,有他在身边,浮霜的安全便不再是问题,他也能安心不少。可是……心中这腾腾往上冒的酸涩却是怎么回事?

他瞥了眼丰神俊朗的顾寒之,想起浮霜的里外亲疏,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可理智却告诉他,这是最好的选择,招募来的任何人恐怕都不会比顾寒之更合适、更令人放心。

他握了握手中的马鞭,只觉得汗水浸滋在掌心,强压下心头的阴郁,卫东鋆对自己说:成大事者切不能感情用事,当冷静选择最佳方案。

“入府当护院可是要卖身的。”他缓声说道。

“我知道。”顾寒之淡然回答。

卫东鋆随即扯出一丝坏笑:“上回我招揽你,你还不肯,如今总算是成了我的人了!”说罢他冲着管事道:“拿份契约来!”

顾寒之心中翻了个白眼,暗道:卖身又如何?听谁的还不是我说了算?

于是,当两仪居摆上晚膳的时候,浮霜迎来了两位蹭饭的人。

卫东鋆搭着顾寒之的肩膀进了屋,将他按在椅上坐下,朗声笑道:“浮霜,看我带谁来了?”

浮霜微微一愣,心中略微诧异,却没说旁的,只道:“带寒之来吃饭也不早说,蔷薇,去大厨房吩咐再添几个菜。”说罢亲自端碗盛饭,动作自然的就像是常款待客人似得。

席间卫东鋆便把顾寒之来应聘护院的事说了,顾寒之却极少开口,他瞧着浮霜的神色,却看不出喜怒,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想,心中不免还有些惴惴。

浮霜没说旁的,只不断的劝菜夹菜,她把卫东鋆喜欢吃的几盘菜直接搁在他面前,却不断的往顾寒之碗里夹他爱吃的,一搁一夹之间,又把卫东鋆气得酸水直冒。

用完晚膳,顾寒之依照规矩是要住到外院的护卫所的,于是便起身告辞。浮霜说了声:“我送他出去。”便没等卫东鋆回应,跟着顾寒之出了主屋。

两人走出了屋子,踏着青石板的小路穿过天井庭院,四周安静无比,唯有脚步声,一个略微沉重、一个稍显轻巧,却是同样的频率。

他俩谁都没开口,浮霜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顾寒之的清高骄傲她是知道的,峨眉山老神仙的传人,又岂会做小伏低、委曲求全?即便是最初抵达润州时,他承诺愿意做她手中的剑,她都从未指望他入王府。这卖身为奴虽说不过是形式,可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却不亚于是种侮辱。

可如今他却自己主动来了,她虽猜到了原因,却又有些不敢相信这原因。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诸多感情压迫的她难以喘息。

顾寒之却心中情潮翻涌,掩藏已经的话就犹如翻滚而至的浪潮,被皎洁的月色引逗的濒临决堤。

她对他的好不容置疑,可坦坦荡荡的态度中,却越发有些若即若离。

他藏在心底的秘密,即便是逃不过她的眼睛,可只要不说出来,他便不需要患得患失答案,他和她的关系,也能继续这样暧昧下去。

可此即,他却迫切的想让她明白自己的心,他想大声的喊出来,理直气壮的喊出来!不在乎任何人!不在乎任何事情!

两人各自惴惴却一路无语,直到走出两仪居院外,顾寒之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只说:“不用再送了,护卫所离得很近,我已经去过一趟了,认识路的。”

浮霜停下脚步,顾寒之张了张口,咬了咬嘴唇,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脸却渐渐的红了个通透。

他心中暗恨自己的言语无能,有些话已经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说起。

浮霜望着他的身影,心中跌宕起伏,她突然冲着他问道:“你为什么要卖身入府?”

这个问题似乎不需要答案,却似乎必须有答案……

顾寒之缓缓的松了口气,夕阳照着他的身影,绘出一道闪亮的光晕。他冲着浮霜莞尔一笑,恍若春风佛面、千万桃树、花开烂漫。

“我只想能名正言顺的陪在你身边。”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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