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必成跟着那个女职员走进经理办公室。
进去之后，这才发现办公室非常大，而陈列很简，只有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几把椅子，靠墙的位置有几张沙发，一个茶几，仅此而已，多余的东西便没有了。
办公室的装饰也非常简约，一点豪华的气息都没有。按照张必成的眼光来看，连刘洪宇的办公室都比这个奢华。只有一面极大的落地玻璃窗矗立在那里，站在窗边，深圳的繁华美景可以尽收眼底，才略微体现了一丝办公室的气派。
此刻，办公桌那里有一个人坐着，看样貌，赫然便是张必成撞到的那个女职员。而诺大的一个办公室，除了带张必成进来的那个女职员坐在门边以外，竟是没有第二个人了。
张必成略一思量，便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女人便是人事部经理，怪不得态度那么拽。在这幢大厦里面，管理人员和普通职员的服饰是有区别的，但是张必成自然是分不出来。撞到冤家对头手上，这下子便是彻底被判死刑了，连半点翻身的机会都不给啊。
办公桌前有一把椅子，想来便是给应聘者坐的。张必成过去，也不等别人请他坐，便一屁股坐了下来。
那个女人一边翻着资料，一边抬起头，瞟了张必成一眼，神色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是淡淡的问道：“姓名。”
张必成说道：“不是你叫我进来的吗？你还问姓名？”
那女人说道：“在九丽内部，只允许回答正确答案，请不要无端置疑。”
张必成道：“对不起。我还不是九丽集团的人，将来也不一定是。所以没有必要遵守你们的内部规矩。”
那女人将资料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放，叫道：“你是不是来应聘的？是不是想成为公司的一员？要是想，请遵守规矩。要是不想，马上给我滚出去。”
张必成脸一黑，差点要翻脸。转念一想，这女人不就是想让我不面试就滚蛋吗？老子还偏不走了。
他坐在椅子上，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点，然后说道：“张必成。”
那女人从资料底下抽出一张纸，在上面画了几笔。张必成眼尖，早看到她是打了一个叉，然后是写了几个数字。
他略微一想，便问道：“原来你们面试便是打分。让我想想，总分一百，那打多少分就是合格呢？”
那女人看了看他，哼了一声道：“算你猜对了。想进九丽公司，分数不能低于八十，当然还得加上其他方面的评价结果。”
张必成道：“你第一条就给我打了个叉，扣了我十分，这玩意我能合格吗？”
“能不能合格要看你的表现。我扣你的分也是有根据的，不会冤枉你。”
张必成看了看她的办公桌，上面有一块名牌，写着“方小丽”三个字。他说道：“方经理，你要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我倒是想知道，我哪一项不合格，要扣十分？”
方小丽道：“我看你这个样子，就不像个面试的。”
“大经理，我这是心态放松，没有压力。你以为每个人都要像韩三林那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才像个面试的吗？”
方小丽想了半天，才想起韩三林是谁。她沉下脸，说道：“至少人家衣着整齐，态度可嘉。你的衣冠不整，扣十分。”
“大经理，我哪里衣冠不整了？我也没少穿什么，也没破一个洞，也没肮脏不堪，哪里不整了？”
方小丽打量着他的衣服，冷笑道：“全是一些地摊货。”
张必成道：“方经理说的就不对了。咱是劳动人民，收入有限，买不起名牌衣服，买几套地摊货实属人之常情。你看深圳几百万打工仔，至少有百分之九十几是买的地摊货吧，咱只是其中的一员，不丢人。”
方小丽一拍桌子，叫道：“进了这个地方，就得按九丽的规矩来。我严格按照表格内容和标准打分，你能接受就接受，接受不了便滚蛋。”
张必成一摊双手，说道：“那就按你的规矩呗，我也没意见，只是问清楚罢了，用得着拍桌子生气？”
方小丽气道：“你的废话真多。要是其他的人早就面试完了，你还在纠缠第一条。”
张必成道：“方经理，不是我在纠缠呀，是你一直发火，耽误时间来着。”
门口的那个女职员暗地里吐了吐舌头。今日这场面试真是奇葩，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拽的应聘者。而公司上下全都知道，方小丽平时是作风何等强悍的一个人，别说有人顶撞她了，就连在她面前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要是换上另外一个人，只怕就被她给赶出去了。她今天居然还肯给这个人面试的机会，真是奇哉怪哉。
方小丽也不跟他浪费口舌了，便按照表格内容一项项地问下去。张必成应聘的是质量工程师，表格内容大多也是关于质量管理方面的问题。不得不说，张必成现在已经今非昔比，理论水平有了突飞猛进。早在比森玩具厂的时候，他就经常跟几个质量工程师打成一片，着实学到了不少东西。后来离开了，做狗仔虽然辛苦，时常要连续几天进行蹲守，但在蹲守的时候，可以利用的时间其实是非常多的。所以他虽然全国各地跑遍，但是几本书从来不曾丢下，都是一直带着的，有空便会看上几页。靠着这种努力，他的理论知识已经极为扎实，方小丽不管问的是多么刁钻的问题，他也能毫不思索的回答出来。
方小丽一边问，一边在表格上“唰唰”的写着。可以看出，后面她打的都是一个勾。
“你的质量工程师证书呢？拿出来让我看看。”
“没有证书。”张必成坦然说道。
“没……没有证书，你应聘哪门子质量工程师？”
“我前一段时间已经去考了，只不过成绩还没有下来？”
“so？”
“所以拿证书只是迟早的事，证书不过就是一张纸而已，难道刚才那些问题还不能证明我的能力？非得要靠那张纸来证明？”
“你确定自己能够拿到证书？”
“举手之劳而已。”
“你就吹吧。反正你现在拿不出证书，对于质量工程师这个职位来说，就是具有绝对否定性的，俗称一票否决权。”
“大经理，要不要这么死板？”
方小丽说道：“鉴于你说已经去考了，只是成绩还没有下来，我可以酌情考虑一下。扣分也不扣多了，就算五十分吧。”
“五十分不多？总分一百，八十分合格，你一下子扣掉五十分，跟一票否决有什么区别？”
“你可以选择接受还是不接受……”
“接受也是滚蛋，不接受也是滚蛋，有区别吗？”
“你明白就好。”
“算你狠。我没话可说了，再见吧，方小姐。”
“这么快就急着走？面试还没完呢。”
“都已经不及格了，继续下去还有用？”
方小丽说道：“你虽然已经被扣掉了六十分，但未尝没有希望。因为表格里面有些项目是可以加分的。”
“你不早说？继续，继续。”
“请问你对这个职位有什么薪资要求？”
张必成想了想，说道：“每个公司的薪资都是有制度的，什么职位什么学历对应着相应的薪资标准，按你们的标准来就行了。”
方小丽说道：“不能含糊。我们当然是有制度，但制度不是死的。你必须提出自己的具体数据。”
“那就三千吧。”
“你确定？”
“这又不是益智综艺，有什么确不确定的？”
“提供给你一个数据。这栋大厦里面，最低等级的清洁阿姨的薪资标准是不低于两千。普通文员三千起，像你这种职位，即使是刚入职的初级工程师，标准是五千起步。你还坚持自己的三千月薪？”
张必成目瞪口呆，噢，mgd，这样也可以？
方小丽在纸上“唰唰”地写了几个字，然后说道：“既然你不做声，那就按最低标准五千定薪了。欢迎加入九丽集团，请明天自行到龙岗区的美久环保纸品有限公司去报到。这些都是你的报到资料，具体地址资料上有，好了，面试结束，你可以走了。”
这个转折有点大，以至于张必成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么说我通过了？”
“通过了。”
“你不是扣了我六十分？”
“你自愿要求最低薪资标准，给你加五分。你闲极无聊升了一下国旗，给你加五十分。”
“这你都看得见？话说，我给你省了多少钱，怎么才值五分？闲极无聊又是什么鬼？”
“那个旗子滑落下来很久了，但是职员们出出进进，从来没有人关注过。事实上这个关系到集团的形象问题，你能注意到这个细节，并且毫不犹豫的纠正它，体现出的素质让我欣赏。至于你省下来的那点钱，老实说不算个啥。”
张必成无语，好久才说道：“败给你了。你该不是在玩我吧？”
方小丽站起身来，冷冷的说道：“得罪过我的人，我自然要报复回来。小子，你现在还是有两个选择，要么放弃高薪，有多远滚多远，要么就等着我报仇吧。”
张必成咬牙切齿，偏偏拿她没办法。他索性抓过资料，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门口那个女职员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他。被方小丽给盯上，这人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
走到门口，后面又传来方小丽的声音道：“小子，下次注意衣着。”
张必成脚下一滞，颇为郁闷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