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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买断(1/1)

信是他原先的单位寄来的,薄薄的,似乎没什么分量。可是拿在张必成的手上,却是感觉沉甸甸的。

他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撕开信封,拿出信开始看了起来。

这是一封公函,大意是说由于单位效益不好,必须清退部分人员,希望这些人员于某某日期之前到公司办理买断工龄手续。买断之后,该人员的所有关系都将与公司无关,公司也不再为该人员续缴养老、失业、医疗等保险。

简而言之一句话,这些人员被公司一脚踢开了。

之前张必成已经在公司申请离职,但由于主管他的老大不同意,并没有办理手续,实际上是以下岗的名义离开公司的。他的档案还在化工厂,户口也在化工厂。虽然他不在那里上班,但终究还可以算是化工厂的人。至于厂里有没有给他买保险,他并不知道,出来以后他便与化工厂没有了任何联系。

看看日期,就在这几天的时间。按道理说这种通知至少应该提前几个月发出的,不知是什么原因,给耽搁了。好在现在有假期,正好可以过去一趟。

张必成回到家,趁着吃饭的时候,将这件事略微提了提。他没有说买断的事情,怕父亲听了又有什么反应。只是说化工厂那边还有些手续没有理清,需要他过去一趟。

张大生听了,明显有点不高兴,张必成离职一事始终在他心里是一根刺。虽然明知道现在的工作更好,儿子以前说的话有道理,但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来。

谢丽平道:“儿子,你这次去,一定要抬头挺胸,不要让别人给看扁了。要证明你比他们所有人都过得好。要是碰见那个女的,更不能怂,要让她看看,没有她,你照样活得扬眉吐气。”

张必成说道:“妈,你说到哪里去了?就是去办个手续而已,分分钟的事情。再说了,过得好不好,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用不着在人家面前显摆。”

“这怎么能叫显摆?这叫气场,反正你千万别怂就行了。”

“怎么会?你儿子现在见过的世面不少,在那些大人物面前都不怂,还怕这种小场面?”

从黔西到西南某县,得转换多种交通工具,历时一天一夜,才能到达。这其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浪费在等车的上面了。

时隔将近两年,再次踏上某县这片土地,张必成的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在这里度过了三年时光,曾经有过欢笑,有过热血,有过奋斗,有过甜蜜,更有过泪水。这里曾留下了青涩的青春记忆,更留下了支离破碎的青春情伤。

这个县由于有多家规模企业,所以gdp比较高,每年的财政收入不比一个县级市差,但相应的,环保方面便不尽如人意。这里面尤其以化工厂的污染为最。国内企业对排污治理方面向来不太重视,有法不依,执法不严的现象很突出。化工厂并不是没有环保设施,早在几年前,国家和企业各投资了一部分,一共凑了八百多万购置污染处理设备。只不过由于大家都懂的原因,这些设备中,一部分随时处于检修状态,另一部分或许根本就没有购置到位,能够正常工作的最多就剩下三分之一而已。至于资金呢?那肯定是全额用于环保设施了,至少官方文件是这样告诉我们的。

走在县城的街道上,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刺鼻的气味,这个并不是化工厂排出来的废气,而是造纸厂排出来的。街道两旁的树木枝叶枯黄,这些树原本是四季常青的,结果现在,只剩下春夏两季还能看到点绿色了。县城的建筑物都有些年头了,整体色调显得比较灰暗。不是没有人想开发新的楼盘——目前全国上下,最红火的行业便是房地产,那房价,简直是坐了火箭一般,噌噌地往上涨,张必成刚毕业那年,还曾做过买房的美梦,计划十年内买一套房子,现在看来,简直成了个笑话。这个房价,哪是一个年轻人能够承受的——限于县城这样的生活环境,新开发的楼盘并不好卖。有些空置多年,有些干脆就成了烂尾楼。在全国房地产一片红火的大好形势下,县城的房地产却在经历寒冬。

再加上那几家规模企业历史悠久,企业经营模式越来越僵化,成本高企,根本就没办法跟外面的新兴企业竞争。而且老职工越来越多,企业负担也越来越重,而年轻人却根本就留不住。效益滑坡带来的后果便是职工的消费能力下降,进而又影响到县城的第三产业。所以现在的县城繁华程度大不如前,整个城镇缺乏朝气,显得有点暮气沉沉。

张必成见识过深圳等大都市的繁华兴盛之后,这种感觉便愈发明显。他以前在这里上班,由于蜗居于一隅,并不太关心时事,对外界的了解也仅仅是通过电视上的画面,相当局限而且不直观,所以天真的认为县城还不错。可是现在走在街道上,只觉得到处都是肮脏破旧,街道狭窄,污水横流,有些地方摊位毫无秩序地占道经营,将原本就不宽的马路堵塞得严严实实。

看着这一切,张必成忽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自己当真在这里生活过三年吗?这三年里,自己是怎样忍受着这种无序、混乱、嘈杂的生活的?是怎样呼吸着这种刺鼻难闻、损害着人们呼吸道的空气的?诚然,在深圳并非一切都好,比如也有占道经营,也有嘈杂吵闹,甚至还有臭名昭著的地沟油。但是跟这里比起来,却仿佛就是天堂了。

张必成在路边招手拦了一辆三轮摩的。化工厂并没有在城区,而是在离城区约五里的城关镇上,由于地势的关系,虽然空间距离只有五里,但城关镇在江边,县城却是建筑在半山腰上,两者落差至少达百余米。从县城沿弯弯曲曲的公路到达城关镇,至少有十多里的路程,足足拉长了一倍有余。

摩的司机看了看张必成的衣着打扮,估摸着他是外地人,伸出一个巴掌,说道:“到城关镇,五十块。”

张必成用本地话骂道:“你哄鬼啊,老子天天坐,八块钱。”

摩的司机道:“小哥,你是行家,不过那是两年前的价格了。现在物价上涨,十块钱。”

张必成一声不吭,坐了上去。

摩的沿着江岸,向城关镇飞驰而去。

坐在车上,迎着呼啸的江风,看着不断变幻的江景,眼看着化工厂越来越近,张必成的心中,也渐渐起了波澜。

摩的司机搭讪道:“小哥,原来你是本地人啊,是不是有些日子没来城关镇了?”

“我是化工厂的。”

“哦?我原先也是化工厂的,只不过下岗了。小哥是哪个部门的?”

“技术处。”

“是个肥差啊。活儿轻松,环境好,工资高。我以前可苦了,生产一线,累死累活不说,工资还少,还要呼吸毒气。到头来上了二十多年班,说下岗就下岗了。每个月拿一百多块失业救济,买米买油的钱都不够。现在呢,又是让我们买断工龄,干脆就是把我们一脚踢出去了。他们倒是卸下包袱了,有没有管过我们的死活?我们在企业贡献了这么多年,付出了血汗,付出了健康,结果说甩包袱就甩包袱,真的是做得太过分了。”

张必成道:“听说买断的时候,公司会有补偿,就是不知道标准是多少?”

“小哥,你知不知道,这个买断是按工龄和岗位来计算的。像我这样上了二十多年班的一线工人,每年的买断价是一千块。二十多年的辛苦,才换来了两万多块钱。然后我的养老保险、医疗保险等一切都要自己交了,单位就再也不管了。”

“我对这个不太懂。有两万多也好啊,做点小本生意,说不定比上班强。”

“小哥你是不知道我们的辛苦。以前单位是不买保险的,最近这些年才开始要买,至少得买十五年吧。算起来,从单位给我买保险开始,到现在也才*年,也就是我至少还得再买六年,个人和企业部分全部由个人出。小哥,你知不知道六年要交多少钱?两万都不够。我买断的这点钱,都不够交保险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大叔,你比我总要好点,我的买断价格最多三千块。”

“你也下岗了?”

“本来是辞职的,但是领导没有批,作下岗处理了。结果现在通知我买断。”

“你们年轻人有本事,可以到外面去闯世界。大叔有什么?年纪大了,又没文化,给人家扫地都没有人要。这不,只好开这个三轮摩的,挣点糊口的钱。年轻人,你这次来是办买断手续的?”

“是啊。特地请了个假过来的。”

“那你就来得不巧了。”

“什么?”

“你不知道?这次被买断的有五百多人,大部分都是像我这样工作了二三十年的老职工。公司定的买断价格太低了,老伙伴们都不服,天天堵在公司门口闹,已经闹了有十多天了。综合处的那些官老爷们这些天都不敢来上班。谁给你办买断手续?”

“不会这么巧吧?”

“我本来打算再做一单生意就过去的。为大家争取权益,义不容辞。小哥,难道你不觉得买断价格太低了吗?”

“也许确实低。但我的时间损失不起啊,要是在这里耗个十天半个月的,我那点买断钱也就花得差不多了。”

“说得也是。但是你现在有辙吗?”

“没有。”

张必成郁闷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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