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普通？
张必成无论怎么想，也不会认为这是一句夸人的话。
长得好看，你可以夸他（她）英俊（美丽），就算长得不漂亮，你也可以调侃一下，说长得比较有特色。惟有这句长得够普通，其实给人的打击挺严重的。这意味着你在人群中没有丝毫辨识度，意味着你就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任何一个普通人，哪怕并没有特殊才能，哪怕真实状况就是那么平凡，可是在潜意识里，他（她）总是将自己当成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世界，总是从自己的视野看待现实的世界。你让他（她）承认自己就是那么普通，也许嘴上会承认，心里其实是不以为然的。
“你这是夸人还是骂人？”张必成问道。
牛雄道：“不夸也不骂，陈述事实。做狗仔其实就是要长相普通，丢进人堆里谁都不注意。有了这条基本上就成功一半了。”
“好吧，我不计较这些。你让我替你工作，工资待遇呢？总得先说好吧？”
“基本工资两千。每成功一单生意，提成百分之五。”
“百分之五？好像不太高的样子。”
“兄弟，你得知道我们的生意性质是什么样的。为了追踪明星动向，你得满世界跑，所有费用，包括路费、住宿费、伙食费，甚至其他一些莫名其妙的费用，我都给你报销，开销很大的。你要是挖到猛料，开价起码十万起，百分之五就是五千。你只要平均一个月搞一条，就够你花的了。如果是特别劲爆的，一条新闻就够你一年的了。你去其他公司上班，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听起来很诱人。可是猛料没那么好挖吧，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挖到猛料，岂不是很多人都会来干这个？谁还辛辛苦苦去上班呀？”
“别人也许难做，但有我指导，保证不难。”
张必成依旧半信半疑。他对娱乐圈不熟，根本不知道牛雄这两个字在娱乐圈的影响力。
娱乐圈是一个江湖，充斥着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故事，无数俊男美女们在里面扮演着各种角色，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肮脏交易每天都在上演。有些人一夜成名，身价暴涨百倍千倍。有些人身败名裂，多年道行一朝丧尽。
既然是江湖，自然就有着江湖中的固有规则。破坏规则的人，往往会被千夫所指，万民唾骂。
很不幸，牛雄扮演的便是一个破坏规则的人。在圈子里，人们对他的评价两极分化。支持他的，视他为英雄、斗士，他们称他为业界良心，娱乐圈的纪委书记。恨他的，说他纯属流氓无赖，敲骨吸髓的恶棍，窃取*的偷窥狂。
至于哪一种评价是真实的他，见仁见智，各人立场各异、见解不同罢了。
只不过长久以来，牛雄都是处于单打独斗之中。他有过单位，是正牌的记者，也曾在杂志社里做过编辑，甚至在电视台里做过编导，然而每一份工作都做不长久。他得罪过很多人，一有风吹草动，单位的首要应对并不是帮他，而是尽快将他扫地出门，撇清关系。时日一久，他也就灰了心，干脆死心塌地辞了公职，另立门户单干。
在娱乐圈摸爬打滚这么多年，名气有了，钱也有了。可他并不满足，于是寻思着开一个工作室，拉起一帮人来，将狗仔队的事业发扬光大。
张必成不是他招聘来的第一个人。此前已经有好几个人在他这里试用过了，只不过狗仔队这一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实在辛苦。有时为了偷拍一张有价值的照片，得没日没夜的守候好几天，饿了啃几口干粮，困了席地打个盹儿，若是不幸身处野外，还得接受日晒雨淋的洗礼。即使这样，偷拍也不一定能够成功。万幸成功了，将照片发回去，结果一鉴定，照片毫无价值，或者价值不大。这种情况时有发生，搞得那些人自然就泄了气。
这还不算，大不了吃点苦罢了。可是明星们出行，一般不可能是单独一个人。往往是经纪人、助理一大群，大牌一点的还会带好几个保镖。这就给跟踪偷拍带来了难度。若是被发现了的话，轻则删照片，砸相机，重则被揍一顿。
那些人选择做狗仔队，无非是觉得干这个钱好赚，工作时间自由，甚至还可以免费四处旅游。可是一旦发现吃这碗饭还得冒生命危险，不由得就打退堂鼓。
牛雄对此现象也有些无奈，不是他舍不得出价钱，而是要找一个内心足够强大的人真的很难。
他对张必成的印象还不错，因为张必成比较直率，不做作，而且对记者这一行的理解比较正面。这年头人们流行解构主义，凡是涉及到专家、教授之类的，全然没有了以前的尊重，倒像是这类头衔会带来耻辱一般。记者也类似，记者，妓者也，谁还会想到这是一群为百姓鼓与呼的人们？
冲着这一点，牛雄就觉得张必成是干狗仔队的好苗子。
张必成自然是没想到这些，只是本能的觉得这工作不是那么好做。所以他还在犹豫。
牛雄说道：“你看，工资给你开了。做得好的话，一个月六七千不成问题，就算没有做出成绩，至少也有两千块保底。外加五险一金，待遇绝对比工厂里要好。你是刚从厂里出来的，心里自然有个比较，对不对？”
张必成道：“好吧，工资待遇方面我没话可说了……”
牛雄笑道：“那就好，小李，拿一张入职登记表来，给小张填一下。还有劳动合同，一并拿过来。”
“不是……我还没决定好……”
“还犹豫什么？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你就再也找不到了。”
“可是……”
“别可是啦，男人做事得痛快，别婆婆妈妈的。这是笔，你就坐在这里写吧。”
张必成无语。这都什么呀，我还没答应这份工作呢。太草率了。
牛雄又说道：“放心好了，明天还有一个小伙子会过来，你俩组成搭挡。头一个星期，你们用不着出去跑，我会去给你办证件，你们就在这里认真学习怎样做一个合格的狗仔。这里有很多资料，包括以前的案例，你可以看一下。”
张必成思考了一下，终于还是拿起笔，说道：“那我就做两个月看吧。先声明，我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做得不好，莫见怪。”
“没做好扣工资就是了。”眼见张必成变了脸色，牛雄这才笑道：“开玩笑的。只要认真学，认真做，没有做不好的工作。”
张必成苦笑道：“说得简单，说总是比做要容易些。”
“小伙子对自己要有信心，就这样定了，我要出去一下。小李，拿些资料来，让小张熟悉熟悉。”
李燕应了一声，抱了一大堆文件夹过来，笑道：“张必成，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欢迎加入雨韵工作室。”
张必成看了看她，这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女子，不施粉黛，短发，年龄约二十六七，一身职业装，看上去非常干练。
他接过文件夹，笑道：“以后还请李姐多多提携。”
“说什么提携？能够提携你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牛总。咱们以后互相关照，通力合作，争取让雨韵工作室在国内外打响名声，到时候大家日子都好过。”
张必成翻了翻那些资料，一边问道：“李姐干这行多久了？”
“满五年了。”
“哦？”张必成惊讶的抬起头，看了看李燕，说道：“真看不出，老前辈啊。”
李燕道：“我毕业时，到杂志社做助理编辑，恰好分到牛总手下，从那时算起，应该是快七年了。后来牛总辞职，我也跟着出来，换了好几个工作，全部是给牛总当助手，一直到现在。”
“了不起。我相信当时李姐做决定时心里是十分矛盾的，到最后仍旧义无反顾跟了出来，我佩服这种勇气。”
李燕微微一笑道：“你太会说话了，其实没有那么夸张。当时牛总在杂志社备受排挤，几乎跟所有人的关系都闹得很僵。我作为他的助理编辑，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要是牛总走了，我还留在那里，还不得被人给踩到地下？与其被别人踩，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倒不如主动寻找出路。所以我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就跟着辞职啦。”
张必成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好看的故事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反转，没猜到很正常啦。”
李燕道：“其实做这一行并不难，关键是得过心理这一关。别说你们这些新手，就连我做了这么多年，心里也时常会犹豫彷徨，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有没有意义，自己的做法到底正不正确。要是过不了心理这一关，哪怕业绩再好，也是做不长久的。”
“哦，还有这么一说？”
“能够坚持下来的，都是内心强大的人。张必成，我看好你哟。”
“多谢抬爱。现在说这个会不会太早了？”
“不管怎样，努力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