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倒觉得，瑭王应该直接斩首。”
晋肃帝的这句话，当时就让整个殿中的人都沉默了。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斩首？
那可是晋家人，瑭王爷啊！
可是，晋肃帝并非是一时兴起，也并非是和谁开玩笑，三天之后，瑭王就被推上了刑场。
玖玥郡主进宫哭了两回，都没能让晋肃帝软下心来，到最后，她再去的时候，晋肃帝直接就不肯见她了。
玖玥郡主没有办法，只能又去了晋平滨那里。
可是不知为何，晋平滨也是闭门谢客，任凭玖玥郡主在外哭闹了一整天，哭到气都喘不上来，门口的 侍卫进去通报了七遍，晋平滨还是没有现身。
玖玥郡主不知道自己还能去找谁。
浑浑噩噩之中，她在街头摇晃，看见了一个自己熟悉的身影。
玖玥郡主本来想要闪躲，她却在后面唤了一声，“郡主。”
“清雅……”玖玥郡主的眼睛肿成一条缝，嗓音沙哑。
原本她以为，不过是一顿惩罚，削减俸禄，禁足府上，最坏最坏，也不过是将把亲王贬称郡王。
自己的皇伯伯，总不至于心狠到把瑭王贬称庶人。
可是玖玥郡主没想到，晋肃帝不仅忍心把瑭王贬为庶人，他还直接要了瑭王的命。
玖玥郡主就算是不喜欢瑭王的一些做法，但是这么多年来，瑭王也是真心宠爱她，对她好。
她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这一点。
“郡主……还……”
张清雅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又咽了回去。
她想问一问玖玥郡主好不好，但是看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不好了。
虽然张清雅没有回张家，但是瑭王要被斩首这件事情，已经传得满城风雨，张清雅也早就知道了。
自从知道瑭王就是杀害自己妹妹的凶手那一刻起，张清雅心里就一直期望着，能有这么一天。
可是这一天真的来到了，张清雅却觉得，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开心。
至少，她不希望看见玖玥郡主这个样子。
玖玥郡主摇了摇头。
“你妹妹还好吗？”玖玥郡主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张清雅微微一愣，然后点头。
用张清悦的话来说就是，她这种人，好又如何，坏又何妨呢？
但是张清雅总觉得，只要姐妹俩在一起，就是好的。
“那就好，”玖玥郡主咳了两声，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张清雅点点头。
她今天是来典当自己的一点首饰的，在她找到工作之前，总还是要有钱养活自己和张清悦的。
“郡主，”张清雅在后头唤了她一声，“天气凉了，多穿点衣服。”
玖玥郡主在前头脚步一顿，闷声一“嗯”，声音小得张清雅根本就不可能听见。
快走几步以后，玖玥郡主忽然又折了回来，直接往张清雅的手里塞了几样东西，然后转身，不等张清雅反应，就匆匆离开。
张清雅仔细一看，才发现，玖玥郡主把她身上所有的银票和首饰，全部都取了下来，给了张清雅。
她已经看出了张清雅今日出现在当铺门口的意图。
张清雅垂眸看着自己手中那满满的一堆东西，吸了吸鼻子，忽然落下泪来。
她这一辈子，怕是只有玖玥郡主一个朋友是真心对自己好的。
可是从今天开始，她就要和玖玥郡主分道扬镳了。
从此这个朋友，就会消失不见。
张清雅也觉得自己无耻、薄凉。
可是没有办法，若是受伤的是别人，她一定会义无反顾地站在玖玥郡主那边，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永远都是不知道疼的。
可是，那是她妹妹，是她亲妹妹的。
她真的没有办法，在这件事上，帮瑭王开脱。
张清雅吸了吸鼻子，转身离开，并没有进当铺。
瑭王斩首的那天，京城里好多人都去看了热闹。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有生之年，看见一个王爷被砍头的。
刑场外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谁都希望能占上一个好位置，亲眼看见那鲜血从脖颈上迸射出来的样子。
周遭的客栈酒楼二三层的价格早就涨上天，却还是有人愿意出钱，居高一望。
张清雅没有去。
张清悦是想去的，她恨不能亲手砍下瑭王的头。
张清雅没办法，只能陪着张清悦一同前往，可是走在路上，她听见那些人兴致勃勃地讨论。
“快点快点，再不去，就没有好地方了！”
“那血能迸到一人那么高呢，要是站得太近了，准被崩上一身血！”
“哈哈哈，那可得带个馒头去，这沾着人血的馒头最养身子了！”
“没带馒头怎么办！”
“那你就舔两口得了！”
“哎哎哎，我听说那人头砍下来以后，还会动会眨眼睛，是不是真的啊！”
“……”
张清雅没有继续听下去。
她觉得害怕。
她怕看见那血溅起一人高，怕真的有人冲上前去用馒头蘸血，然后大口大口吃掉，害怕那人头砍下来以后，还会眨眼睛。
害怕……会在那里，遇见玖玥郡主。
所以走到一半，张清雅到底还是决定回去。
可是张清悦不走，她铁了心，一定要亲眼看见瑭王死才行。
张清雅把张清悦送上了旁边客栈的二楼，塞给那掌柜的一张银票，然后匆匆离开。
自己也有好几天没有去看看顾七凌了，还是去一趟吧。
等行刑结束了，她再来接张清悦。
可是张清雅没想到，自己才刚刚离开，张清悦就从客栈里跑了出去。
客栈老板巴不得有空缺的位子，根本就没有拦张清悦。
张清悦一路从人群中挤了进去，旁边的人被挤到，本是想破口大骂，可是在看见张清悦的长相时却赶紧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那是怎么样一张骇人的脸，看起来更像是一具干尸，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她继续行走。
光是在客栈看怎么够，她要离得再近一点，要亲眼看着瑭王的头滚到自己脚边。要不是瑭王，自己现在早就和越将军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