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陌笙没说话，却是多少已经了然。
萧承钧这具身体，或许根本就是感觉不到任何痛感的。
换言之，宁陌笙微微垂眸：“你现在怕是连吃东西都尝不出味道了吧？闻不到花香，也感受不到世间万物的美好，就连这茶点，你吃了，当真有饱腹感吗？”
“这重要吗？”萧承钧忽然反问。
宁陌笙看向萧承钧，眼神有淡淡的悲悯：“你觉得呢？”
“对本宫而言，这些根本就不重要！”萧承钧的声音很是凄厉：“从那天萧承景要杀我的时候开始，我就再也不想任何事情了，生死都度过了，你觉得这些事情还有什么会难倒我？”
宁陌笙没说话，沉默片刻，这才开口：“你现在和南都勾结，你确定能从南都那里拿到你想要的？”
“我勾结？”萧承钧目呲欲裂，他现在的形象本就慑人，配上这样狰狞的表情，简直像是要将眼珠瞪出来一样，良久，他方才哑声开口：“我那里算是勾结，他们不过是我的傀儡，是巫医的傀儡。”
宁陌笙准确无误地听到了巫医两个字，倒是云淡风轻地没有说什么。
萧承钧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轻咳一声改口道：“他们不过是我的傀儡罢了，宁陌笙，你现在斗不过我，你也可以告诉我的好皇弟一声，他是绝无可能斗过我的。”
宁陌笙轻笑一声：“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自信，但是……”她手中的枪不知何时已经抵住了萧承钧的胸口：“大皇子，你或许该再死一次了。”
“你要用枪杀我？”萧承钧的脸上没有半点惧意。
宁陌笙蹙眉。
“你可知道我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样子？你不会当真以为，我还有心脏吧？”萧承钧的笑声无比肆意，引得整个茶楼的人都看了过来。
宁陌笙眉头越蹙越紧。
“你若是真的对我开了枪，你就会后悔的，因为你会变成和我一模一样的蛊人。”萧承钧靠近了宁陌笙一点，轻声道：“我的身体是靠着无数蛊虫支撑起来的。”
宁陌笙微不可察地蹙蹙眉，脸色难看至极，显然是觉得有点恶心。
萧承钧见状，便笑得更凄厉了：“觉得恶心是吗？觉得反感是吗？可是这些都是拜萧承景所赐，所以你告诉他，我和他，不死不休。”
门外传来一声奇怪的虫笛声，宁陌笙下意识想要动手，却被明朗死死摁住了：“别，小姐，别。”
宁陌笙没说话，却是颓然地坐了下去。
萧承钧离开的时候很是耀武扬威，甚至是直接从窗口跳下去的。
宁陌笙静静坐在原地，什么话都没说。
倒是明朗哑声开口了：“小姐，这件事……其实从前史书上有记载的。”
“你说什么？”
“他说的不尽然是骗局，小姐可曾听说过苗蛊？”明朗低声问道。
宁陌笙摇摇头。
她的确是从电视剧里面看到过一些，可是现在看来，这些事情原本比电视剧更加匪夷所思。
“五百年前有个大巫医，就是靠着这些蛊虫控制了活人，现在他们自成一派，那地方传言叫蛊冢，因为寻常人进不去，所以现在到底是不是传闻，也是不知。”
宁陌笙蹙眉：“所以当年的大巫医如何了？”
“当年的大巫医，险些让中原变成荒冢一片，最后还是当年的华将军和北寒的风家军联合出战，消耗了百万兵马，这才将事态平息下来。”明朗显然对过去的故事很是熟悉，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出来。
宁陌笙却是觉得心底微震，原来当年华家人也曾经出战过。
既然这些人刀枪不入，也感觉不到痛楚，心脏又是由蛊虫所做，那么……
宁陌笙微微蹙眉：“当年他们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将他们一举攻破的？”
明朗摇摇头，神色凛然三分：“不知道，因为后来皇室将那一段事情视为耻辱，当年的史官也被杀了，完全没有人能够记载当年的一切。”
“那么华家后人和风家军……”
“华家人怕是不知情了，风家军若是知道，现在也迟了。”明朗低声道，不太敢去看宁陌笙的脸色。
宁陌笙闭了闭眼，神色愈发凛然。
谁都不知道，萧承钧会这样铤而走险。
那个曾经无比倨傲的人，现在竟然为了报仇，而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他离开的时候动作诡谲得很，似乎是为了防范宁陌笙放追踪器，萧承钧整个人分明步伐不算轻盈，却是根本让宁陌笙难以近身。
只要他不想，自己甚至无法靠近吗？
宁陌笙微微闭了闭眼，觉得前途难料。
“小姐，不然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明朗迟疑了一下，这才道。
宁陌笙刚想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不行，有件事要先处理。”
“小姐……”
明朗话音未落，就见地上有什么东西，轻轻咬住了宁陌笙的裤脚。
她微微一怔，低下头去，就看到那不是小麒麟又是谁？
小麒麟一双黑曜石一样的大眼睛眨呀眨，似乎很是想念宁陌笙，可是眼底又亮晶晶的，像是蓄满了泪。
宁陌笙又惊又喜，伸手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忍不住笑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被宸王带走了……”
她的话音微微顿住，目光胶着在小麒麟的身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根本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对小麒麟下这么重的手！
明朗的眼底写满了惊愕，下意识想要将小麒麟身上被烧焦的皮毛轻轻擦干净，小麒麟最爱干净了……变成这样，不知道小麒麟受了多少委屈。
宁陌笙咬紧牙关，定定地看向小麒麟的皮毛被生生烙印下的痕迹。
她没说话，明朗只好低声开口：“小姐，这……”
“我认得。”宁陌笙微微垂眸。
她怎么可能不认得？
简直是烙印进骨血的东西了。
“是风家军的人。”
“是风家军的报复，又怎么会让南都的宸王来联系我？”宁陌笙反问。
明朗没说话，心底也满是困惑。
宁陌笙闭了闭眼，道：“小麒麟是追着风城跳下去的。” 那个名字，她终究还是念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