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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第三百三十一章 南北风云(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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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忘了本的狗东西!忘记了你们的娘,阿巴亥那个婊子是怎么死了的?!”

做事没有担当、遇到关键时刻就容易犯怯弱、退让毛病,却又无比自私贪婪的礼亲王代善,见多尔衮三兄弟和黄太吉的大儿子豪格领着一班年轻将领和官员贵族都无比的赞同和支持入关劫掠的军事行动,再看看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阵大骂,浑然忘记了自己也是当年逼死大妃阿巴亥的主谋之一。

作为硕果仅存的当年与黄太吉一道临朝听政的三大贝勒之一,代善出来阻止黄太吉出兵进关劫掠自然是有他的原因的。

上次入关,他的两红旗损失了一个满洲甲喇,与一个蒙古甲喇。原本以为回到盛京之后依靠着两红旗内的余丁可以很快将这两个甲喇的损失补齐,不想黄太吉却玩了一手拆东墙补西墙,将两白旗的人马拨付给了两红旗。这一手掺沙子,玩的手段之高明,令人不得不叹为观止,无论是从道德上、法理上,黄台吉都站到了一个绝对的制高点上,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但是,代善却是有苦说不出。

这两个甲喇的兵马人口是划归到他正红旗下建制,但是,你无法制止这些人去与正白旗的亲朋故旧往来走动。多尔衮兄弟又是出手大方,手面豪奢。这些人每次探访亲戚回来,都是大包小包的礼物赏赐带回来,口中不住的感念老主子的恩德。

而旗内一些不明就里的无知之徒还在那里感念皇帝的恩德,为正红旗补充了损失的兵马人口,殊不知,面对着这群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家伙。代善这头老狐狸恨不能杀了他们的心思都有。但是却又不敢。

“你正红旗是接受人口兵马的,你兀自在那里叫苦连天,人家拨出兵马人口的正白旗都没有说什么。你凭什么叫苦?”这是其余各旗铁定的想法。

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个甲喇如同两个大楔子一般钉在自己的正红旗内部,不断的向外释放着力量。在自己尚算坚固的正红旗内部制造裂痕,这如何不能够让代善心焦?

而黄台吉本人,则是在宝座上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切,看着正红旗与正白旗之间的勾心斗角,直到代善这个大贝勒彻底完蛋。

自从黄台吉上台以来,不断的以各种手段削弱各大贝勒、各旗主的权力兵马,先后将阿敏、莽古尔泰等人整死。将他二人的兵马吞并。

之后又在崇祯二年大举入关劫掠,捎带着将明军的蓟辽督师袁某送上了菜市口。不管这袁某是否与当时的后金有勾结,对于提振后金军民百姓的士气可谓大矣!

何况,劫掠来的财物又是大大的缓解了后金境内的经济危机?

尔后。征蒙古、征朝鲜,无不是所到之处敌军望风披靡,黄台吉的实力、威望、权势迅速与其余各贝勒王爷旗主拉开了距离。

若是此番再让他进关劫掠成功,那还有我这个和硕礼亲王的好日子过吗?只怕当炮灰冲锋陷阵的是我两红旗的人马,最后分得的战利品却是入八分!

这种事情如何使得?!

每次入关或是对外作战。都成了宝座上这个黑胖子扩充实力与影响的机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将入关之事搅和黄了!代善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

“陛下!不久前我军刚刚意图在宣大入口,不料却是得不偿失。可见,明军实力与战力非是两年前可以比拟。所以,奴才以为。入关之事,还是要持重些好。”

代善所说,乃是三月间清军在宣大地区对宣大军进行的一次火力侦察。

三月初,宣府总兵官杨国柱塘报:“前差出哨把总康有德,于土力掯夹儿地方哨见达贼营火约三十余里长,恐贼进犯。”

数万清兵、蒙古兵聚于宣大塞外两百里,又试图从宣大各地入侵中原。接到警报,兵部与宣大总督卢象升都是严令戒备,闻警当日,卢象升自阳和星夜奔驰至宣府镇城。

根据对各方形势的分析判断,卢象升推断塞外敌军意图,便是令宣大各地兵马齐集宣府镇,然后他们利用自己的机动能力,在漫长的宣大防线上选择几处兵力空虚的堡垒乘虚而入,所以传檄各地兵马勿动,他自己则率督标营和直属天雄军至大同右卫,严戒边吏毋轻言出战。

至四月初,卢象升道:“奴骑己懈,可击。”

经过两年的屯垦训练,宣大军的整体素质虽然与清军仍旧有较大差距,但是至少,在面对着巨大赏格诱惑之下,各部将士敢于出兵对垒清军与蒙古兵。

几次千人规模的小战斗下来,蒙古兵折损近千人,清军折损二百余人,被斩首百余级,缴获甲胄数百领,卢象升向朝廷上表奏捷,并将所获之甲胄财货,依照事前所说,分赏给有功将士。

诸军各部见清兵亦不过如此,一时间士气大涨,纷纷摩拳擦掌,准备杀敌斩首立功。

塞外的清兵见宣大军兵马气势如虹而来,准备与清兵、蒙古各部决战,连忙逃遁。此后卢象升驻兵阳和,塞外清兵见宣大防卫严密,虽然境内积聚粮草甚多,也只得无奈放弃。

“无妨!让这群尼堪替咱们种着麦子,等到秋后咱们再来取便是!”

一个牛录章京如此安慰部下勇士。

“那卢象升麾下的宣大军中,南蛮器械盔甲不过三成,已然是如此精悍能战,若是关宁军这般装备素称精良敢战之军,又当如何?”

“我军入关,要么是走宣大入口,要么是从蓟辽入口,此两处之军若是都有宣大军之战力,我军伤亡势必惨重,这对入关后洗荡州县不利啊!”

代善继续摆出了一副忧心忡忡的姿态。来分析敌军的实力变化,言语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了对九边各镇装备改善的担忧。

“礼亲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一旁的范文程等了许久,终于在代善说的有些口渴之际。寻觅到了一个空子,出言讥讽。

“那宣大军,这几年虽然坚甲利兵号称精锐,且各处屯堡开荒种田,卢象升向朝廷奏报号称积粟多达数十万石,可供宣大军需。然宣大三镇上下,依旧是盗卖军器克扣粮饷。别的不说,单是蓟镇、山海镇、玉田镇、宁远镇、宣府镇、大同镇他们所购买之军器盔甲火药,又有多少进了我们的库房,成了我们的装备?”

范文程这话。顿时引起了在场众人得意的哄笑声。

宣府镇、大同镇、山西镇,各镇兵马纷纷用关防公文向守汉在北京朝阳门内的隆盛行购买铠甲军器大小佛郎机和火药等物,然后,转身加价卖给行走各地的山西商人作为“防身”之用。

而这些用于防身的利器,不久之后便成为了山西各大商号出售给清军各部的热门拳头商品。供不应求有价无市。

只有卢象升本人的督标营和直属部队天雄军好一些,购买的军器铠甲能够绝大多数用于装备部队,而不是转手牟利。

“卢象升虽然素来敢战,且所部颇有战力,然。我大清皇帝陛下洪福齐天得上天眷顾。此时,卢象升应该已经在回乡丁忧的路上,此人一走,宣大军便不足虑!”

崇祯十一年五月,卢象升惊闻自己父亲在回宜兴老家路上病故,他悲痛不己,连上十道奏疏,恳请崇祯皇帝准许他回家奔丧,为亡父守孝三年。

见代善的老脸红一阵白一阵,变幻色彩不停,黄台吉心中大乐,用小刀割了一块肥肥的猪肉,在侍卫用酱油、香油、细盐、香料以及不少调味品混合而成的佐料上略微蘸了蘸,放在嘴里嚼着,肥美多汁的肉香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就冲李兄弟送来的这些好东西,也得进关抢一把!”

一面咀嚼着,一面他的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那边,礼亲王代善懒得与范文程这个奴才争辩,转而抛出了另外一个不适合入关的理由。

“陛下,明军虽然不堪一击,不过是一群输送盔甲刀剑粮草与我的苦力,然以奴才愚见,尚有一事,不可不虑!”

代善抛出了一个令在场众人都为之色变的王牌。

“明国境内,疫病流行,往往有一城死绝,一地无人,千里白骨之说。我大清军马,大多是些生身,不曾出过痘,如何能够抵御着疫病?便是如当年林丹汗之高贵人物,亦无法抵御此病,我军若入关,恰逢此病流传,又该如何是好?”

代善这话一出口,在场众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林丹汗虽然败亡已久,不要说部众连几个老婆都被黄台吉兄弟和几个大臣瓜分,但是毕竟是当年蒙古各部的共主,黄金家族的最后一根血脉。曾经号称四十万蒙古各部之主的林丹,在草原上筑起了瓦察尔图察汉城(又称:白城,今内蒙古赤峰),以此地作为整个蒙古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的中心,在直接控制着内喀尔喀巴林、扎鲁特、巴岳特、乌齐叶特、弘吉剌等五部的同时,也遥控蒙古其他部落。势力之雄厚,声势之浩大,令明朝和当时的辽东反贼们都不敢小觑。

在黄台吉父子军事、政治、婚姻、挖墙脚等各种手段的组合拳打击下,再加上这位可爱的林丹汗一系列昏招的帮助下,煊赫一时的漠南蒙古终于败落,林丹汗率领部众远走大草滩,在那里,因为出痘而死。

他死后,他的福晋和儿子捧着元代的传国玉玺向黄台吉投降。

想起了这段往事,再想想那瘟疫的可怕之处,不由得众人的脸都白了。几个八旗蒙古的王爷牙齿都开始上下叩击在一起,发出阵阵咯咯的敲击声。

“你个老东西!还好朕早已有了准备!不然当真要被你打个措手不及了!”黄台吉将一块肥肉咽下肚,又很是轻松的饮了几杯酒。

“礼亲王老成谋国之言,却是令朕欣慰。尔等也要好好的向礼亲王学习讨教才是。”

夸赞了礼亲王代善几句,又赏赐了一匹雕鞍好马给他。

见代善叩头谢恩已毕,站起身来老脸上满是得意之色,黄台吉知道。火候够了。

“你个老不死的,这次一定要给你个大耳光,还得让你说朕打得好。打完了你的左脸还得打右脸!”

“图赖,去将后面的客人请出来。”

正黄旗巴雅喇纛章京图赖领命而去。过了不大一会,引领着一行人从配殿出来,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后还有一辆车上满载着青翠欲滴的鲜草,不知做何用处。

“商民等参见皇上!”

为首的黄大掌柜在东家少爷的引领下向黄台吉叩头行礼。

“黄大掌柜,你是我大清有功之臣,免礼,赐座。赏肉。”

一连串的恩典过后。黄台吉这才向看得莫名其妙如坠云雾之中的众人解说。

“黄大掌柜日前刚刚从那李守汉根本之地行商归来,对我大清又有大功。”

黄台吉说完这话,站立在黄大掌柜身旁的图赖轻轻的触碰了黄大掌柜一下,示意他出来为诸王大臣分说明白。

黄大掌柜在黄台吉面前口称草民。在这些王大臣面前却神色间颇为有些倨傲,站起身来,向四外行了一圈礼。

“草民奉了本家东家的指派,往那李守汉的老巢南中一行。本来打算为主子们采购粮食熟铁军器火药布匹等物,奈何南中对于此类物品管制甚严。一时难以大量采购。不想却发现了较之军器盔甲火药更为宝贵之物!”

“何物如此?”

听得黄大掌柜如此推崇此物,又见皇帝对黄大掌柜的恩典,众人皆知,黄家商号一定是献上了重宝,方才能够令皇帝陛下如此抬爱。几个贝勒开始想象到底是什么宝物。而一旁的几个八旗蒙古的旗主王爷眼睛里冒出了贪婪的神情。

“便是此物。”

黄大掌柜向身后的车辆指了指,几个葛布什贤超哈营的兵士,各自抱着一捆草请各位主子观看。

“去!你个蛮子!一捆草有什么稀罕的?若是说草也是宝物,本王的草原上,要多少便有多少!”

镶红旗蒙古的旗主、固山额真、额驸布颜代,因为娶了皇太极一个女儿在八旗蒙古中地位尊崇,对于眼前这些草料很是不屑。

“布颜代王爷,您的草场水草肥美,这是尽人皆知的。不过,草民打算问一句,不知您的草场一亩地一年可以出产多少牧草?养活多少牲畜?用南蛮的话讲,便是单位面积的载畜量如何?”

“你!你这该死的尼堪!”布颜代被黄大掌柜几句话问的哑口无言,有些下不了台,作势便要起身发作。

“布颜代额驸,皇上在此,休得造次!”一旁的岳托冷冷的给了布颜代一句,暗地里给他搭了一个下台阶。转过头来,岳托放下手中的小刀,很是客气的向黄大掌柜的行礼问道。

“敢问黄大掌柜,不知道此物较之一般的草料如何?能够令先生如此推崇,想来定非寻常之物。”

“岳托贝勒客气了。此物,在南中唤作玉米草。家家户户养殖牛马饲养猪只,喂养鱼塘里的鱼类,皆用此物。据说亩产每年可以达到万斤上下。”

“噗通”一声,在岳托身后做着的正红旗蒙古旗主恩格图,不知道是酒吃多了还是如何,竟然栽倒在一旁。其余几个蒙古八旗的旗主王爷也是瞠目结舌。

“亩产万斤?!”

“亩产万斤?!”

“不错,正是亩产万斤。草民再说一个数字,供各位旗主参详。这样的草料,一亩草地出产,可以供应五六头牛食用,或是二三十只羊。”

“此物甚是适合我大清种植。”

宝座上的黄台吉适时地开口说话。

“朕得到了黄卿家千辛万苦从南中运来的草料,起初也是将信将疑,命人试着喂养朕的大白、小白两匹爱马,效果确实不同。”

黄台吉身体肥胖,又因为多年战争的习惯身上多披有两层甲胄,他的两匹御马背负他行走至多几十里便要更换,否则马匹便劳累不堪。他既然说此物甚佳,想来应该是在下面进行了比较才有此言。

坐在自家座位上的众人纷纷打着小算盘,如何在黄台吉面前讨要些种子回去让各自田庄中的那些阿哈们择地种植,也好多饲养些牛羊马匹。

只有礼亲王代善,见黄台吉用一捆草便轻松转移了话题,有些心中不满,正要开口追问这入关之事,那边的黄台吉在宝座上一双眼睛瞥见了他的神情。

“方才礼亲王所说出痘之事,黄大掌柜已经为我大清找到了破解之法!”

“草民初抵南中恰逢其会,南中正值疫病流行,李守汉为了宣扬种痘之术,将自己的子女与官员将领子女一并在众人面前当场种痘。种痘之时草民等人在场观看,事后,南中军民人等凡是未曾出痘者皆由官家给价组织种痘。凡种痘人中,死者不过万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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